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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等了一会儿,他才鬼鬼祟祟地从阴暗的林子里走出来。
耽搁了这么一阵,天色只剩最后一点羞答答的红晕,夜晚是各种妖魔鬼怪最喜出没的时间,他必须赶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离开。
他几个箭步来到圆脸青年尸体旁,尽量不去看尸体的惨状,先是试探着伸手去抓尸体上悬浮着的六颗血红色道果,却是抓了一空,仿佛抓的是一团虚幻的影像一般。
他神色微动,暗道:果然道果只有亲手杀死道果主人的术士才能夺取,其他人就算能看见也不能夺取。
这个情况他在路上摸一些术士的尸体的时候就发现了,有的术士被杀后没有被夺取道果,他曾好几次试着抓取都没能成功,可见的确如此。
而他这次仍然要试一下,是想再次做一下确认,想着是否跟时间也有关系,此时的尸体还是热乎的,以前模尸的时候尸体都硬了。
看来不仅是修为低的术士才能夺取修为高的术士的道果,而且还必须是修为低的术士亲手杀死修为高的术士才能夺取其道果,其他术士即便能看见道果,又符合夺取的条件,也不能夺取。
搞清楚了这个问题后,他便不再去看道果,转而捡起尸体上的几样东西。
先前在林中,他看到青年道士对这具尸体身上的东西似乎颇为嫌弃,随手便扔下了。
此时定睛一看,是两座巴掌大的木雕神像,两张染血的兽皮卷,一个三寸见方的白玉盒子,几支檀香,一个黄铜香炉,及其它零零碎碎。
那两座木雕神像,他只是随意瞧了一眼,便把目光集中在那两张兽皮卷上。
因为他看到兽皮卷上有字,对现在的他来说最需要的就是信息,不管是哪种。
他拾起一张兽皮卷,端详起上面的文字。
米粒大的文字排满了兽皮卷,字数估摸着不少于五千,有些地方有简笔配图,以他一目十行的能力,看完只是几个呼吸的事,但他却足足用了半盏茶才看完。
尽管他知道现在不是观看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能再看了,不能再看了,但他还是被上面的描述吸引,越看越往后。
他看得无比认真,生怕错过一个字。
他越看越心惊,这记录的竟然是一篇晋升法门。
是死神道统术士九品晋升八品的法门。
上面讲,死神道统术士九品要晋升八品,需要满足三个条件,一个是自身修为达到九品圆满,一个是口服不小于百年不超过五百年的妖丹,一个是观想与自身命格匹配的护法神像,将护法神请入“天宫”中。
所谓“天宫”,上面没有备注,他猜测大概因为是术士普遍都懂的专业术语,而他恰巧也从韩氏私塾的藏书楼中的某卷古籍上看到过,所以知道天宫其实是指位于泥丸宫位置的一处秘藏。
具体方法是焚香沐浴后,将护法神像摆放在香案的正北方,呈坐北朝南之势,前置香炉,手持三炷点燃的檀香,步罡踏斗(兽皮卷上有写动作要领和配图),朝神像躬身三拜后,插进香炉,然后盘膝而坐,口服妖丹,双手掐动请神法决,静心闭目,在天宫中观想神像的形象及其神话传说、历史背景(兽皮卷上有写),使人神共鸣,魂与神合,成就阳神。
至此,仪式完成,晋升成功。
“看来此人已为晋升八品做足了准备,只可惜时运不济,死在了这里。”
他扫了眼两个木雕神像和白玉盒子,他打开玉盒,果然发现了一颗珍珠般大小的红色珠子,结合青年道士先前的话语,不能推测出这颗珠子就是妖丹,且是符合晋升所需年份最低标准的百年妖丹,再看两个木雕神像,果然在底座发现了两行刻字。
至此,他便明白了前因后果,此人定是为了使自身修为达到九品圆满(九品九果),才请人帮忙出来猎夺道果,不曾想最终却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这不禁令他微微感叹,也令他警醒,提醒自己当引以为戒,行百里者半九十,任何事情在没有成功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掉以轻心、有所懈怠,不然此人就是他的下场。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月牙被乌云遮盖,隐隐约约,枯木林黑魆魆的,枝杈有如鬼魅一般张牙舞爪,再看地上的尸体,他顿感一阵背脊发凉。
他也不再耽搁,连忙收拾起能找到的东西,一股脑塞进腰间的布袋,然后快步奔到黑痣青年的尸体旁,在他身上急匆匆几下摸索,抓起几样东西,看也不看,急忙朝来时的路上跑去。
在来时的路上,相距此处一里的地方,他发现了一处破败无人的村落,他先前进去搜寻过物资,在一间半塌的茅草屋中,找到了一间地窖。
他打算去那里打发了今晚。
不说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几只山精野怪从密林中跑出,扑食地上的尸体,只说白君朔一路还算顺利地回到了那间茅草屋,揭开木板,进了地窖。
他用燧石取火,点燃了地上的油灯。
油灯点燃的刹那,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就见墙上地面各种黑虫爬行,藏进夹角的缝隙,声音之密集听得白君朔一阵头皮发麻。
他清理了一下附近,又顶开木板,伸手在外面胡乱抓了几把干草,垫在地上。
“那张兽皮卷记录的是死神道统术士九品晋升八品的法门,那这一张兽皮卷记录的又是什么呢?”
他盘腿坐在干草铺就的小块地面上,解开布袋,从中掏出两张兽皮卷,找出没看过的那张,凑到油灯前,借着油灯微晃的光,怀着期待端详了起来。
少顷,他放下兽皮卷,在油灯摇曳的火光下,他眼中闪烁着莫名的色彩,有激动,有兴奋,也有犹疑。
他眼下最需要的是什么?是晋升法门吗?不,是两月来可望而不可求的请神法门。
而这张兽皮卷,记录的正是死神道统九品术士的请神法门。
据上面记载,术士欲请神,须满足两个条件,一个是自身修为最低达到九品一果,一个是观想与自身命格匹配的护法神像,将护法神请入天宫之中……
除开对妖丹和修为的要求,他发现九品请神法门和八品晋升法门,后面的步骤竟出奇的一致。
都是要求观想与自身命格匹配的护法神像,将护法神请入天宫中,最终使魂与神合,成就阳神。
对这一部分的描述,这张兽皮卷上称之为“天宫锁神”,而在“天宫锁神”之外,下半段还提到了与人斗法时需要用到的步骤,称为“请神斗法”。
“请神斗法”:准备三支未燃的檀香,檀香不离身,双手掐动请神诀,口中念动请神咒,值此时,檀香自燃,燃香引路,法力为驾,自有护法神出天宫,御驾亲征,驾临人身。
其中标注了“请神诀”和“请神咒”的内容。
而在“请神斗法”之外,还提到了“送神”一事,并配套了“送神诀”和“送神咒”。
八品晋升法门尽管没有提及“请神诀”、“请神咒”、“送神诀”、“送神咒”,但是结合两张兽皮卷上的文字风格俨然出自同一人之手,不难推测出,这些法诀法咒应该是通用的,不然只是几段文字的事而已,上面不会不提。
当然,也不排除文字的主人要故意搞圆脸青年,但是白君朔很快又打消了这个疑虑,因为结合他一路上所见总结下来的经验,与圆脸青年一起的黑痣青年尸体上析出的三颗道果是赤橙色的,说明黑痣青年的修为是八品三果,有一位八品术士在侧,圆脸青年一番请教自可找出问题,除非黑痣青年也想搞他……
“唉不想了不想了,尽想些有的没的,如此瞻前顾后,怕是寸步难行。”白君朔胡乱揉了把脸,发现自己的“妄想迫害症”似乎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
他收敛思绪,重新将目光投向手中的兽皮卷,呢喃道:
“这么说,只要我照着这个方法来,就能请神了?”
油灯的光将他的脸映照得变幻不定。
倒不是他叶公好龙,而是他总感觉这一切来得似乎太顺利了点,想要请神法门,请神法门就出现了,这让他心里不禁泛起嘀咕,有些不安。
也不是他谨慎过了头,而是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一直揣在他心里,在这时候才爆发出一直得不到解答后的恶果。
从韩府之变韩清梦等人同为儒圣道统九品,所请之神五花八门,到一路所见的同道统同品级的术士所请之神千奇百怪,他发现即便是同道统同品级的术士,请的护法神也不尽相同。
要说这里面没有门道,他打死都不信。
而结合这两张兽皮卷上提到的“观想与自身命格匹配的护法神像”,倘若他没有猜错的话,虽然同道统同品级对应的神像有多种,但应该并非任由术士随意选择,神像须与命格匹配才对。
这里就要说到什么叫“命格”,他虽一知半解,却也知道必与生辰八字有关。
假如将命格与生辰八字划等号,那么与生辰八字绑定的护法神像,在观想之前,是不是应该找出与生辰八字绑定的护法神像?
上面却没有提,只说观想,结合圆脸青年已经得到护法神像这点来分析,这里应该不是忘了提或别的什么,而是没必要提,甚至有可能也是一种常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倘若真是如此,那送到他手上的请神法门,以及木雕神像,就有些问题了。
原主人既然将请神法门和木雕神像带在身上,就代表他请的就是这两座神像中的一个。
先不管这两座神像中,哪座才是与他生辰八字匹配的护法神像,单说与他生辰八字匹配的护法神像未必就与他白君朔的匹配。
总不会刚巧他白君朔和此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吧?那圆脸青年的长相得有多着急?
“但是……毕竟命格不等于生辰八字,在这方天地,命格说不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比如……请神是不是应该要经过神的同意和认可?如果从这个角度看,命格兴许可以看作是神降临人身的一个坐标,甚至是一种认可,或者是人请求神降临的一个凭证?”白君朔眉头紧锁。
“那假如选择与命格不匹配的神像,进行‘天宫锁神’仪式会怎样?”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上次请神失败,差点魂飞魄散的场景,忽而打了个寒战。
不用想,结局必然不会比魂飞魄散好多少。
当然,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想,未必就一定不能实现。
说到底,还是他赌不起。
“可是以我现在的力量,我真能活到找到合适的请神法门的那一天吗?”
想到韩府发生的一切,想到一路走来的艰难险阻,他真怕自己还没走到兰芝县,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以他的脚程,走到兰芝县,他算过,起码还要两天,而到了兰芝县又是什么光景,还得另说。
他之所以去兰芝县,就是为了找到变强的方法,尽管只是他一厢情愿,但他别无选择。
而现在就有一个变强的机会摆在他面前,只须他下定决心,孤注一掷,就有希望达成。
可是他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始终下不了决定。
似乎这个决定事关重大,他脸上肌肉不由绷紧,额头青筋凸起,汗液从鬓角滑落。
最终,他仰天一叹,还是放弃了。
还是那句话,他赌不起。
……
一夜半睡半醒,终于坚持到天明。
白君朔收拾起行囊,重新出发,朝兰芝县方向前进。
他还是打算先去兰芝县看看情况再说,实在不行,再做决定也不迟。
路过昨日那处密林的时候,他发现地上的两具尸体已经不见了,连一片血迹都没有留下,倘若不是地上散落着不知被什么东西撕碎的布条布片,以及周遭被破坏的不像样的场景,他有那么一晃神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他脚步加快,离开了这里。
一路上又遭遇了几波凶险,都被他苟过去了。
最惊险的一次是,三个组队的术士从他躲藏的树洞前面掠过时,停了下来,驻足了片刻,嘀咕着什么,但他能感觉到三人的目光,时不时穿透树墙刺在他身上。
他神经紧绷,不敢有丝毫喘息,尽管隔得近,他也没心思仔细偷听三人的对话。
只在末尾,听一人笑道:
“……走吧,别徒生事端,任务要紧,观其灵压,九品一果而已,夺了道果也无用,还不如任其活着,留待以后。”
“许兄说的是,不能涸泽而渔嘛我懂。”
三人这才兔起鹘落,消失在原地。
又是一日后,他躲过一波押送犯人的兵马,从官道旁的巨石背后走出,彼时已是饥肠辘辘、疲惫不堪,却也只得对照着地图继续赶路。
在路过一处废弃的茶铺时,发现了一头栓在路边,无人看管的白马。
他四下打量了一圈,发现没人,便一个箭步冲上去,急匆匆用砍柴刀隔断草绳,翻身上马,马匹受惊,显然生认,但他已管不了那么多,就着砍柴刀的弯尖儿,照着马屁股就是狠狠一扎。
马匹嘶律律吃痛,撒丫子狂奔了起来,载着他顺着官道一路绝尘而去。
片刻后,一道人影一脸虚脱地提溜着裤子,心急火燎地从路边几堆一人高的草跺后面跑出来,看了看树干上的断绳,又看了看烟尘迭起的方向,面色一变,破口大骂:
“诚彼娘之!哪个杀千刀的,竟敢盗本少的小母马!找死!”
说着,裤子掉了也不及提起,便要并指掐诀,结果他想起了什么,面色又是一变。
“艹,剑匣还在马身上,没法御剑追踪。——啊!气煞我也!别让我逮到你是谁,本少要你好看!”
“土遁符!”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往身上一贴,脚下一跺,整个人便裹着一层黄光遁入地下,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