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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行事毫不遮掩,此事前朝后宫早已议论纷纷,难免传到元思耳中,连日来陈粟为照顾宫里,常在左卫营留宿,她心下怅然。白玉楼受犬袭陈粟千里策马,丝毫不顾自己死活,差点废了自己一双腿,元思就已察觉到陈粟的不妥,然妇人终须要忍耐些儿这种污糟之事,哪个男人不是拈花惹草的呢?好在她看得出两人之间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陈粟不过一厢情愿罢了,白玉楼是有分寸的,两人身份悬殊,中间还隔着叔嫂的鸿沟,玉楼腹中尚有兄长的遗腹子,无论如何是不会搅到一起的。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陈粟是如此不顾一切,怕他有朝一日会不惜一切,弟即兄嫂,悔之晚矣......
这南国的冬日,多年也不见一场雪,入了冬月里,寒气骤来,一夜之间竟然下起鹅毛大雪,实属罕见。国丧令朝野沉重,宫中许久不曾宴饮丝竹,玉楼命人在上林苑设宴赏雪。
玉楼举杯道:“入冬以来第一场雪,也是这南国三四年来第一场雪,甚为罕见。常言道‘瑞雪兆丰年’,明年必是一个五谷丰登之岁,先帝新丧不久,本宫以茶代酒,与众爱卿共贺来岁,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太后千岁,共贺来年!”
马太妃质疑道:“此举虽是好意头,先帝新丧,娘娘召集我等在此酒池肉林,难免惹得坊间非议,进而效仿。”
玉楼早已料到总会有人小题大做,马太妃敢说敢当,不得不佩服:“马太妃所顾虑不无道理,逝者已逝,生者还要往前看,这初雪之日,就算先帝在,也是要设宴款待群臣嫔妃的,如今他不在,本宫代劳,品茶赏雪,稍后本宫已命人备了斋饭,想来也不会有人再说酒池肉林了。”
“娘娘思虑周全,先帝是古今风雅第一人,最触景生情的。几年前一场雪,先帝尚被扣在长安,感慨说若是在建康,定要设宴赏雪、吟诗作赋。”常太妃不由得掉起泪来。
王太妃到底是同先帝共过患难的,也悄悄抹起眼泪。众臣也不知不觉中想起先帝生平坎坷,甚是可怜。
玉楼忙劝解道:“今日本是初雪之日,本宫设宴赏雪,不曾想勾起这许多伤心。倒是本宫的过错,还望各位不要辜负这人间初雪、玉树琼花。”
陈良玉抚掌道:“娘娘好一个玉树琼花,这南国的雪别有意趣,这山上绿叶满枝,架着这皑皑白雪犹如翡翠镶白玉,煞是好看。”
“是啊,白雪江山,万里银装,都是我大陈的大好河山啊......”众人感慨道。
“听闻娘娘才情甚好,娘娘何不执笔诗赋一首,以令洛阳纸贵。”宇文怀这个老贼,时不时跳出来恶心你一下,真是够了。
玉楼谦虚道:“哪里的话,本宫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说起给皇太后难堪,哪里少的了马太妃:“太后娘娘就不要推辞了,我等都等着受教呢。”
别说一首诗,玉楼此刻脑子里有一百首诗,犹如箭在弦上,蓄势待发。先让你们感受一下七言的魅力吧:“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众人交口称赞,匡世奇点点头:“这胡天寒冷,八月飞雪不奇怪,这个千树万树梨花开,是精妙已极!明明写的冬雪,却让人看见了春花。字里行间颇有胡人的粗放气势。”
宇文怀道:“哎,咱们这里是南国,写这胡天的雪,不应景。”
陈粟知宇文怀为难玉楼忙接到:“本王也许久不曾咬字,有一首请宇文大人雅正:暮雪萧萧下,青松压枝低。谁言不复直,且看初晴时。”
宇文怀抚掌:“王爷好诗词!只是不比得娘娘意境巧妙,臣等还想一听。”
玉楼知道有人不达目的不罢休:“朝斗坛前山月幽,师雄有梦升清愁。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我与梅花两白头。”众人赞赏不已,陈粟不可思议看着玉楼,她竟是这样才思敏捷,拒人千里只因她原本与这世上的人不可为伍。天上人间,何人才能与你比肩?
玉楼毫无成就感,拿别人的诗吓唬你们,算我欺负你,故而又赠送一首自己的佳作:“寒烟轻拢美人伞,白雪欢舞覆青山。青山不觉已白首,伞下依旧醉红颜。”
众人拜服,宇文怀尴尬笑笑,不再给自己找难堪。
元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娘娘文思泉涌,便是这朝中文武加起来也不及一二,只不知娘娘可听过这句,‘雪舞纷纷落人家,污泥琉璃何计较?’武帝时一桩奇案,孟常之兄亡,孟常意图夺兄嫂,作此句,意即左右兄弟一家,又何来计较兄还是弟,劝嫂再聘,嫂不从,挂梁而亡。”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陈粟目似含刀:“王妃放肆了!何以将此乱事说于大雅之堂,污人清听?”
“臣妇失仪!只读过这一句,不曾想如此难等大雅之堂,娘娘见笑了!”元思比重若轻。
玉楼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本宫倒想知道这孟常之妻何在,何以孟常逼死兄嫂,酿成大案,犹有脸哭诉委屈。此案若落到本宫手里,定要他孟常夫妻同罪。”
陈粟忙携了王妃告罪:“王妃见识浅陋,我二人就不扰诸位雅兴,先行回府了。”
余人见玉楼只言语警告一番没有发作,放下心用了斋饭,算是赏过了这台城的第一场雪,各自告谢辞宫。
未儿进来时,递过来一副字:你若是人间初雪,谁人爱日月韶光?
玉楼不解:“这是?”
“摄政王桌子上留下的,他走得匆忙,奴婢见了忙收起来了,怕落到别人手里难免又不是一番口舌。”未儿担忧道,“娘娘如今作何打算?”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尚且能充耳不闻、视若无睹,你又紧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