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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握紧的沙子
“公主！有人托侍卫给您送来这个！”侍女掀开身后的托盘，一方锦盒里赫然躺着一块美玉，玉色圆润，雕工精湛，触手生寒，观其形状，俨然是一条玉麒麟，尾部饰有绣带，悬在腰间，甚是美观！
夏萌萌拿在手上细细把玩，嘴上笑问：“何人所送？怎的不进来？”
“只是市面上的一位商户，因身份微末，便直接托侍卫把东西送了进来！”侍女见公主喜欢，也跟着喜形于色。
“哦？”夏萌萌闻言若有所思，因自己也曾醉心雕刻，于是对那麒麟的雕工，越发打量的仔细。
“是！听闻是民正街兴隆门的掌柜！对！叫朱得贵！”侍女很高兴想起了对方的名字。
“没想到，他家竟有这样的好东西！”夏萌萌说着放下手中麒麟，转身走回宝座，侍女见了，忙关上锦盒，挥了挥手，示意捧盒的侍女退到一旁，跟着说道：“他竟肯送与公主，可见心诚！”
夏萌萌闻言，摇头轻笑，双手扶上扶手：“他若不是害怕，何必短短数日内，又是捐粮，又是送礼？”
“那也是公主治理有方！”侍女沉吟片刻，倔强回道。
夏萌萌含笑低头，拿了桌案上的一本文书看了起来，一面叮嘱道：“退回去！让户部出张文书给他，待到丰年，粮食定会如数归还！”
“这...”侍女显然不服：“这些个行商的，有哪个不是趁着国难发大财？这钱可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侍女上前一步，温言劝道。
夏萌萌仍是低头：“夜方国境内，依法行商，遇到时局动荡，更该为国分忧！这名商人，既无违法行为，家有积余，也肯捐助他人，既如此，我又何必苛责太过？！”
“这...”侍女一时语塞，转念一想，马上指了那玉麒麟，强辩道：“既然是良商，家里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玉器？！显见得不是什么好人，心虚才送了公主，好为自己开脱！”
夏萌萌闻言含笑不语，侍女忙上前一步，拉了夏萌萌的胳膊，心疼的说道：“公主！您看看您！您可是公主呀！吃的没侍女好，穿的不如那些贵妇！正因如此，才总是被国师...呸！呸！被那些个贵妇看轻了！”夏萌萌被拉了手臂，把文书换到另一只手上，侍女转过来，仍是拉着：“公主！您这好不容易看上一件东西！就留下吧！嗯？”
夏萌萌抬眼看了侍女一眼，放下手上文书：“如果国师治理的好，我情愿把这国主之位让于她！”
“这...”侍女一时语塞。
夏萌萌扯了扯唇角：“你上来有两个月了吧？”
“公主！”侍女一听，忙退后一步，跪在地上：“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
“起来吧！”夏萌萌起身拉起侍女：“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国事不是你该参与的！”
侍女起身，忙低头站到一旁。
“你看到小兰下场了吧？”夏萌萌说着一声长叹：“父兄都已战死沙场！国师当权时，虽富贵一时，到了最后却也不免死于非命！”
“那是她不聪明！干嘛要跟着国师？”侍女说着突然心虚低下头来。
“她倒不是不聪明！只是她从一开始，便是国师的人！”夏萌萌说着转身坐回宝座：“如今疯癫如此，你们就好好照顾她吧！”
“是！”这次侍女终于学乖了，轻声应下，忙领了其他侍女退了出去，这里大殿只剩下掌灯的侍女侍奉左右，夏萌萌终于可以安心，看一下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
突然夏萌萌被手上的文书吸引，把那文书凑到眼前，来回咀嚼数遍，方把文书推倒在桌面上，猛的站起身来，背身来回走动。
“来人！”夏萌萌猛然转身坐回宝座，身侧侍女忙躬身上前：“是！”
“去把...”夏萌萌抬起的右手猛握成拳，转而挥了挥：“退下去吧！”
“是！”侍女回完，自然退到一旁，夏萌萌一把将文书塞在袖下，飞身出了大殿。
“母亲！”翼儿对于夏萌萌的突然造访，似乎并不意外，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超乎年龄的严肃。
夏萌萌斜瞄了眼儿子，良久方伸出双手，扶住翼儿的手臂：“起来吧！”
说着母子两人一同走入房内，翼儿让过母亲，扶其坐上主位，自己方退到一旁，坐在下手。
两人对坐，竟一时无言，见翼儿垂头盯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夏萌萌松了松身子，缓缓开口：“怎么来了人类世界，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说着故作轻松的端了茶杯，慢慢的撇去浮沫浅酌。
翼儿冷冷一笑，双手顺势一合：“母亲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夏萌萌手上茶盏一顿：“那倒不是！”回身放下茶盏：“之前不是只接受人间的供奉吗？”说着抬眼打量了下房舍：“这样豪华的大殿，正不知花了百姓的多少血汗！”说完斜眼打量翼儿。
“母亲这是责怪我，有损您的官威？”翼儿俯身邪笑，接着以食指点鼻：“哦！不！怕我让你失了江山！有损你公主的美名！”
“你这是怎么跟你母亲说话呢？！”夏萌萌怒不可遏，猛敲桌面，站起身来。
“那母亲慢走！不送！”翼儿身子往后一倒，窝在椅子内，显然不打算多做交谈。
“你！”夏萌萌气结：“夜方国内忧外困，民不聊生，你这样榨取民脂民膏，百姓们会怎么说我？！”
“又是你的名声！”翼儿甩了甩长袖，站起身来，双手背后：“你在乎夜方城的百姓！夜方国的百姓可不一定在乎你！”
夏萌萌脸上一红，刚想张口，翼儿接着说道：“你师傅一味的注重个人享受，你就反其道而行之！一味的伤害我这个儿子！！！”翼儿激动的指了指房梁，又指了指殿内殿外：“我是拿钱办事的！你以为不给他们好处，他们情愿供奉我？因为什么？！因为你是我母亲？！！”翼儿扭头一笑：“既然您这么在乎您的名声！那公主殿下私自跑到我这个小庙里，被别人看到了...”翼儿猛然直起腰来：“可是会被说养有外室...”
翼儿话音未落，脸上已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翼儿捂着被打的脸颊，慢慢退向门外，夏萌萌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翼儿，欲待上前，翼儿双唇一抿，人已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空气中。
诺大的宫殿里，夏萌萌伫立良久，有寺人来往看顾火烛，发现侧殿中的贵人，只远远的避开，因有主持特意交待，两人之间的交谈，只不会有人打扰。
此时翼儿已去，夏萌萌胸中抑郁难舒，再想要返回天庭，又怕自讨没趣，当真是有家归不得，当下紧了紧十指，返身往宫殿而来。
是夜！夏萌萌竟第一次梦魇，梦中种种的不安和挣扎，都在一双大手的轻拂下嘎然而止，夏萌萌猛然惊觉过来，抬眼一看，面前那道硕长的身影，不是飓风还能是谁？
夏萌萌弹跳而起，看着身侧的飓风，抬眼看向宫外：“你是怎么进来的？”话音未落，夏萌萌便发现这个问题，当真问的愚蠢。
“你既然不回家，我便自己寻来了！”飓风抚平长裙的下摆，单手支在脑后，一脸的戏谑，嘴角的笑意，在夏萌萌眼里，多少能照见自己的几分狼狈。
“呵！”夏萌萌理了理颊侧的长发，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的自己，眉心不知何时多了道淡淡的竖纹：“你那三千佳丽呢？”此言一出，夏萌萌忙咬住自己的舌尖，心里生出无限的悔意，当下决定对飓风视而不见，从床上翻下自己的玉枕，转身躺在了地下。
“你很在意？”飓风转而平躺下来，霸占了整张床铺，脸上丝毫看不出一丝歉意，夏萌萌闭上双眼，认命的倒在地上：“你呆好了，就回去吧！翼儿那孩子得有人看着才行！”
“他不是常常跑下来，找你这个娘亲吗？”飓风说着翻身而起：“还有他今天没有回去！”
“什么？！”夏萌萌吃了一惊，猛然坐起身来，不想抬头便碰在了飓风的双膝间，起身后又脚步踉跄，大有直扑过去的趋势，飓风俨然已张开双臂，做好了迎接的姿势，夏萌萌羞愤交加，右手拍向床沿，在即将跌入飓风怀中的瞬间，旋身飞向一侧，稳稳落在地上。
“你怎么回事？孩子没回去你也不管？”夏萌萌人刚站定，便往殿外飞去，飓风面前，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你知道他在哪？”飓风冷冷一问，转身又躺了回去。
“我...”夏萌萌一时语塞：“不知道！”人也跟着缓缓从空中飘落。
“夜方国这一团乱麻，你还是不要掺和了！”飓风飞出长袖，案上的一卷文书，落入手中，夏萌萌本待欲夺，却被一道劲风挡住了去路。
“我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付出了这么多，我怎能轻易放弃！”夏萌萌恼恨不已：“不该掺和的人，是翼儿！是你才对！！”
“浅见！”飓风单手抖开手上的文书，瞟了几眼，转手便扔在了地上：“你连这几个人都玩不过，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还想要置身事外，看个通透？”说着长袖一甩，支在膝上：“我最后一次劝你，回天庭上去！”
“我不回去！这里是我的家！”夏萌萌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书，眼中泪水不争气的滚落下来。
“将来可不要后悔！”飓风双手背后，缓步走向殿外，一步之后，人影消失在殿中。
“父皇！”飓风人刚出现在空中，翼儿便跟了上来。
飓风表情严肃的觑了眼翼儿，沉声道：“走吧！”
“母亲她...”翼儿低头看向地面。
“她不会回来了！”飓风无比肯定的说道。
“不！我不会放弃！”翼儿抿了抿双唇：“无处可去，她总会回家！”
“她是你母亲！”飓风眼中的心痛转瞬即逝，表情越加冷硬。
“翼儿知道分寸！”翼儿说完，站到飓风身后，两人一起消失在天际。
“公主！”侍女看着紧闭的殿门，站在殿外轻声呼唤。
“什么事？”夏萌萌支起沉重的脑袋，抬眼看向门外，一缕光线，透过紧闭的门板，照在房间里，在地板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影。
“大臣们都等着您呢！”侍女守在殿外，轻声回道。
“天上下雨了吗？”夏萌萌拉开寝殿房门，抬眼看向东方天际。
“没有！”侍女无限恭敬，跟之前判若两人：“刚过了丑时！”
夏萌萌凝眉看向侍女：“有什么紧急的事？”说着抬眼看向窗前的文书。
“昨日大臣递了文书！”侍女也随之看向殿内：“说是多地暴雨，洪水泛滥，工部立等公主回复呢！”
夏萌萌猛然想起被飓风扔在地上的文书，咬了咬后牙槽，心里到底对父子两人多了一丝怨气。
“知道了！走吧！”夏萌萌说着回身关上殿门，命侍女在前掌灯引路，自己跟在后面，往前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