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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木偶
九月，天气已渐转凉，夜方国的秋收，也在紧张有序的进行中。
农田里一片金黄，忙于农时的农人们，头顶着正午的阳光，在农田里尽情的挥洒着汗水。
一队人马逶迤而行，华丽的衣装，与这乡土的风情截然不同，引的观看的路人无数，就连稻田里的老农，也忍不住直起腰来，摸一把颊上的汗水，心底隐隐生出几分艳羡。
夏萌萌闭目靠在车厢内，耳中听着乡间秋蝉的舌噪，感受着太阳带给大地的炙热，心底无限的烦躁。
此次大病，厉时半年，时常陪侍左右的郭、柳两夫人，也已见弃，虽还时时接到公主的邀约，但公主的冷淡，已刻在骨子里，识相的郭夫人，已鲜少上来陪侍。
而柳夫人也因将近临盆，留在了夜方城。
以至此时诺大的车厢，只有季明扶额深思。
经过这场大病，季大人倒是从幕后，渐渐进入了众臣眼帘，就连这样的出行，两人也再不避人，俨然过起了夫妻般的生活。
许是因为天热，虽明显感觉到夏萌萌不悦，但季大人并未如往常般，上前哄诱，反是冷冷的依在一侧扶额。
“殿下！有地方官员要求觐见，不知殿下可否前往地方官衙？”随行引路文臣，翻身下马，匍匐在乡间的土路上。
“此地离姚李庄还有多远？”夏萌萌斜觑着季明，季大人忙直起身来，掀开轿帘，俯身问道。
“还有二十里！”文臣忙低声禀告。
“糊涂东西！我等这一路颠簸，眼看着就到地方了，做什么反往县衙里去？！”季大人一摔轿帘：“让他等着吧！”说着眉头微皱不悦道：“回程正有事要传话地方！且让他随行，以便主上随时问话！”
“哦...是！”大臣犹豫再三，终于应下。
“这些个文臣一肚子的弯弯绕，不小心反被他们绕进去了！”季明显然对大臣的态度不满，此时大臣离去，只得对着夏萌萌发发牢骚，却也不敢惹夏萌萌心烦。
见夏萌萌沉默，季明斗胆埋怨一句：“真是个木头！”说完也准备靠到壁上闭目养神。
夏萌萌脸色突变，抬手给了季明一巴掌，这一下来的突然，季明被打了个正着，当下惊恐的捂着脸，看着夏萌萌，见夏萌萌一脸的怒不可遏，忙屈膝跪下：“公主饶了我！饶了我这一会！”一面膝行上前抱着夏萌萌的双腿：“公主殿下！您就饶我这一会！我只是让那些个不开眼的气着了！”
“这些日子一来，您吃不好，睡不好的！这才刚刚起来，就又被他们气着了！”
夏萌萌抬手捞起男人的下巴：“我虽精神不佳！却还知道是非！莫要一味的挑拨，我夜方国的君臣之情！”说完鼻中一叹：“回去让柳儿调教调教你！原先调教你的丫头虽已出宫！可这规矩不能废！你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说什么！甚至把自己活成主神的影子！不然要你何用？”
“是！”男人连忙应下，默默退了回来，垂首之下，眼神忽闪，再抬头时，脸上已没了表情，俨然一副冷峻之态。
山坳中的一处荒冢，周围杂草丛生，一些树木直插坟头，大有蔚然成林之姿，正是夏萌萌等人此行的目的地。
此地荒凉，无路可通，马车只远远的停在乡间的土路上，大臣躬身上前请示：“公主已经到了，再往前只能步行！还请公主下车活动活动筋骨！”
一路颠簸，夏萌萌虽还能强行撑住，但季明早已等的不耐烦，此时虽然很想率先跳下马车，却也只得绷着一张脸，慢慢的等在夏萌萌身后。
夏萌萌弯腰下了马车，抬眼看向四周，有侍女捧了手炉过来，夏萌萌随手接了，炉中香雾缭绕，一股馥香带着清凉直冲脑门，令周围的蛇虫鼠蚁纷纷钻入密林，消失不见。
侍卫们不待吩咐，已先行一步开路。
望着以踏平的杂草铺就的小路，夏萌萌随手将手炉递往身后，移步往坟冢而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不大不小的坟场，每座孤坟相隔不远，却都没有任何标记，多是死后被人随意丢弃在这里，或有好事的乡里，就地掩埋，以防尸气侵人。
随行的事务官，早已问明了方位，更是将本地的里正拘来，以备夏萌萌随时问询。
夏萌萌站在这低矮的小土包前，嘴角划过一丝冷笑：“你虽是不争，却让我输的很惨！这样的低姿态，以为能骗的了谁？！”说着将手伸向身后，侍女忙递过一把蒲扇，夏萌萌一见，随手扔了，侍女忙又送上一摞纸钱，夏萌萌接在手上一看，随手扔到随行官面前，随行官忙命人点了，自己亲自烧起了纸钱。
季明见侍女为难，上前一步，拉了拉侍女的胳膊，侍女感激的行了个屈膝礼，退到后面，季明拿扇遮了下巴，慢慢踱到夏萌萌身后，夏萌萌等了半日，不见身后动静，含怒转身，猛然见站在身后的是季明，弯了弯唇角：“怎么是你？”说完挑了挑眉峰，看向季明身后：“莲儿呢？”
“公主何必为难一个侍女？”季明俯身凑近夏萌萌耳边：“公主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说着从袖口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甁，塞到夏萌萌手中。
夏萌萌摸了摸掌心的东西，含笑回身，缓步走到烧纸官员面前：“你们先退下去吧！”
“是！”侍卫扶了官员起身，退到一旁，夏萌萌仍是摆手，季明轻哼一声，领了众人退到百步之外，方才站住，众人识得此事隐秘，均垂首不语。
一刻钟后，夏萌萌已自走了回来，瞟了眼季明，季明朗声道：“回夜方城！”说完紧跟在夏萌萌身后，往马车方向走去，众人一时不解，面面相觑，里正低头垂耳，正自纳闷，反被季明单独叫到一旁：“你是姚李村的里正？”
“是！小老儿正是这姚李村的里正！”暮年汉子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的贵人，心底正不知这贵人为何叫住自己，突觉手上一沉，摊开掌心一看，忙跪倒在地：“小老儿定会好好看顾这座坟冢，回头就领人过来修葺，把杂草铲一铲...”
“给你银子不是让你修葺坟冢的！”季明拿扇敲了敲老汉的脑门，老汉恍然大悟，再拜到地：“小老儿明白了！小老儿回头就去办！”
季明淡淡一笑，弹了弹衣服的下摆，急步走向马车，转眼坐到夏萌萌身边，夏萌萌斜觑了眼季明：“大热天的还在耽误什么？！”
“跟县衙里官员交待一些事！”季明说着，谄媚一笑：“这不是怕你一会到了县衙吃用不便吗？”
夏萌萌看着男人脸上的笑，反是一言不发，将头转到一边，季明明白公主心中不喜，忙绷住脸上表情，淡然倒坐到一旁。
夏萌萌斜觑了眼男人，晃了晃腿，男人睁眼看见，顺势上前慢慢的给夏萌萌捶起了腿，一面小心试探：“公主这是怎么了？”
“我想了想，与其让你变成另一个人，还不如做你自己！”夏萌萌举起瓷甁看了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得不到终究会失去！”
“公主莫要伤感！天上那对父子既不肯对公主付出真心，那公主又何必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在他们身上！回头我们生他个一堆的孩子，男孩女孩都要有！”季明跟着欢天喜地。
“可惜了这张脸！长的再像，却也演不像！”夏萌萌轻佻的捏了捏季明的下巴，既不是飓风，自然少了许多心理负担，此刻竟感到无比的轻松。
季明反手握住夏萌萌的手：“只要公主喜欢，我都会尽全力去做！”
“我正是不喜欢你这一点！”夏萌萌抽出右手，甩了甩衣袖：“像个女人！”
季明陪笑：“公主也该体谅体谅我，在戏园子呆了这么些年，一时恐怕改不过来！”
“好了！都说了不要你改了！”夏萌萌看着季明那张讨人喜欢的小脸，到底不忍加责：“你这从哪讨来的东西，果真是好用！”夏萌萌举起瓷甁，拔开瓶塞，一个女子的身影，依稀出现在空中，双眼含泪，冲夏萌萌款款拜了下来。
“之前我在仙界，怎么没发现有这种好玩意？”夏萌萌看着女子那双桃花眼心底有气，冷冷一哼：“也不知是谁替她聚的魂？”
“不过是道观的东西！公主没让人收，我就偷偷留下了几只！”季明随口答道，夏萌萌听了反是一怔：“你是说是翼儿神庙里的东西？”
“是！”见夏萌萌神色有异，季明不敢多言。
“晦气！”夏萌萌塞住甁塞，转身躺倒在塌上。
季明上前欲劝，不想夏萌萌倒自己先想开了：“看来是翼儿不死心，想要让她投生！算了！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翼儿都死了，还留着她有何用！？”
季明轻声问道：“那公主的意思是？”
“散了吧！该去哪去哪！这些个不懂规矩的人，是该有人教教她们规矩！”夏萌萌说着撑起身来：“本来我还想着找到她的坟冢，出出我这口子恶气！没想到啊！这趟算是来对了！不然想起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面对这张脸，我这心气就不顺！”
“公主既然想的开，自然是最好不过！”季明接过夏萌萌手上的瓷甁，见夏萌萌凝眉沉思，不敢惊动，悄悄的下了马车，安排人处理去了。
这里夏萌萌想起每次穿越之前，自己总会回到一个空间，现在想来，恐怕也只是像这样的小玩意，给自己的生魂容身，想想飓风跟陆羽，夏萌萌虽不再心痛，但被压制的感觉，却愈发明显，能留在这里当真是再好不过。
至于翼儿，飓风既然能给自己聚魂，自然也不会放任自己儿子的魂魄魂飞魄散，想到这，这半年以来的负罪感一扫而空，夏萌萌倒有些责怪自己愚钝，当日飓风说从此后互不相欠，当真说的极是！
季明再次回到车上时，夏萌萌已经昏昏睡去，季明在车上略坐片刻，便又下车公干去了，待夏萌萌再次睁眼，已在县衙内院，夏萌萌虽有些讶异，自己沉睡起来对外界一无所知，因一觉醒来，感觉自己身心清爽，也便没在留意。
只入县衙以来，婢女便往来如织，当真是安排的处处妥当，这让夏萌萌对季明有了个新的认识，这人虽像女人了些，但当真是体贴周到，心细如丝。
看着满桌的珍馐美馔，夏萌萌看向门外，一道身影急急跨入内门：“公主可还满意！？”
季明说着话，人已到了夏萌萌跟前：“此处偏僻，想要寻个像样的厨子，也不容易，何况还要通晓宫中菜式！”
夏萌萌温莞一笑：“你可别忙了，这已经是太过！”说着回头命侍女：“快给季大人打一盆冰水过来！”
侍女闻言倒迟疑了起来，拿眼瞟向季明，夏萌萌等不到侍女的回应，鼻中轻哼，正欲再问，季明已率先回道：“公主不用费心！好容易从宫中带了些冰块出来，都用在了公主的饮食上！哪还有富余？何况，此时恐怕早已用尽！”
“那...”夏萌萌还欲再问，季明已上前一步，屈膝蹲在夏萌萌膝前：“公主心疼我，哪怕再热，我心里也感觉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