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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曰:
旧香残粉似当初。人情恨不如。一春犹有数行书。秋来书更疏。
衾凤冷,枕鸳孤。愁肠待酒舒。梦魂纵有也成虚。那堪和梦无。
话表萧铉退到许昌,吩咐死守城池,不要出战。盖庄道:“如此一来二去,倒是他们占了便宜。”萧铉道:“这话怎么说?”盖庄道:“我军虽然是精锐,但是粮草稀少;贼军固然是乌合之众,但是粮草充足,怎样和他交手?”盖庄道:“本帅料定贼军也做此想,故而将计就计,看他怎样打算!”众人闻言,各自退去。
再说李世民一路杀到许昌城,吩咐众将官各自妥善安置,与几个元帅商议道:“近日和隋军交战,虽然打了胜仗,也折损俺们许多将官,如今各部人马加在一起,只有九十万,我等还要小心。”渊盖苏文道:“我等都是边陲小国,不善攻城,如若先行,只怕坏了大事。”李世民说道:“不如把李道长唤来,在寻一个好道术的来,大家都好做事。”执失思力道:“此事甚好。”于是唤来,问道:“道长,你多是修行的人,不知还有什么人选,作以为用的?”李靖道:“王爷问起这事,却也好办。我晓得有个大神,叫做娜迦的,十分利害,就请过来,有何不可?”众元帅道:“这娜迦是什么人?”李靖道:“各位元帅不知道,娜迦是一种有犄角的巨龙,却又和龙不同,此物常年居住在南海,掌控着河流和降水。娜迦能够化成人形,只有睡着时会现出原形。它们能够造雨,因而带来丰收;但是也会带来洪水和干旱等灾害。娜迦会给崇拜者带来丰收,当受到不恭敬的对待时,才会制造灾难。”众元帅闻说,大惊道:“好妖怪,快快请来助战,必然大白隋军的。”李靖道:“这事好办。”于是念动口诀,驾云去了南海,但见: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
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
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叹曰:“野语有之曰:‘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我之谓也。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而轻伯夷之义者,始吾弗信。今我睹子之难穷也,吾非至于子之门,则殆矣,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
北海若曰:“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尔出于崖涘,观诸大海,乃知尔丑,尔将可与语大理矣。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闾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春秋不变,水旱不知。此其过江河之流,不可为量数。而吾未尝以此自多者,自以比形于天地,而受气于阴阳,吾在于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方存乎见少,又奚以自多!
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泽乎?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太仓乎?号物之数谓之万,人处一焉;人卒九州,谷食之所生,舟车之所通,人处一焉。此其比万物也,不似豪末之在于马体乎?五帝之所连,三王之所争,仁人之所忧,任士之所劳,尽此矣!伯夷辞之以为名,仲尼语之以为博。此其自多也,不似尔向之自多于水乎?
当下李靖看了一遍,也就水遁,潜入海底,但见一洞府,平平无奇,上书“水神府”。李靖大喜,上前说道:“弟子李靖,前来拜会娜迦大神。”并无人答应。李靖心中不免奇怪,却也无奈,只好又喊了一遍。内中一人对道:“李靖,我已晓得你的来意,你且进来答话。”李靖大喜,也就入内,见一娇艳少女坐在石凳上,李靖一看: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李靖道:“大神果然明察秋毫,但不知尊意如何?”娜迦道:“本座也是佛教子弟,仓皇出手,本来不便,只怪白鹤尊者先行出手,我看大鹏金翅雕也在你处。既他两个都动手了,我本来不必忌讳。只是你今日来请,我原不曾算得,你且等我准备三件宝物,好来迎战。”李靖道:“敢问大神,是什么宝物?”娜迦道:“好李靖,你还要抢去不成?”李靖大惊道:“小子绝无此意,大神不要怪罪。”娜迦道:“也是如此,你在此等我一日,寻了宝贝来,就和你去。”李靖道:“大神,前方战事吃紧,您可要速去速回啊!”娜迦道:“本座莫非不如你晓得事么?”你如何在此多嘴?”李靖无奈,只好唯唯诺诺的退下了。如此过了大约有一两个时辰,李靖忽然眼前一花,娜迦早到了眼前。李靖大惊道:“大神,不是说一日,怎么只有一两个时辰就好了?”娜迦笑道:“你但知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却不晓得这地下一个时辰,凡间就半日了。”李靖笑道:“原来如此,还是弟子孤陋寡闻了。”娜迦道:“时不我与,就随你去许昌罢。”李靖大喜,就在先前因路,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许昌。二人按落云头,与众人礼见。李世民说道:“大神远道而来,先歇息一日,再和那些贼寇交手不迟。”娜迦道:“我便是等了些时候,你这里的凡人不知道糟蹋了多少谷物。你等只在这里看,我去会会隋军来。”当下娜迦一人一马来到许昌城前,叫道:“快叫隋军管事的出来答话!”小卒见是一个尼姑,暗自吃了一惊,忙忙报进:“元帅,不好了,外面来了一个尼姑,要我军的主将出去答话。”萧铉道:“这佛教多是些口是心非的,就是本帅不去,他自家也要来的,还是本帅去一遭。”史思文说道:“既然是佛教妖孽,自然有道术利害,此去多半不好。”萧铉道:“这也是了,就挂起免战牌来,不要和他赌斗。”于是挂起免战牌,拒不出战。娜迦笑道:“原来这样胆小,怕你怎的?”于是回营,说道:“隋军胆小怕事,不敢出战,你须得想一个万全之策,逼他出战。本座就好动手了的。”李世民笑道:“大神早说,这也好办,就看本帅如何调教他。”于是说道:“诸位将军下去,各自休息三日,就来帅帐等候命令。本帅布置一番,就好收拾萧铉一伙了。”众将道:“遵命!”各自散去。
且说萧铉在城中,反复思量破敌之法,遂同史思文,带领了八百儿郎一路而来。来至城外一山,名为断狼山,萧铉吩咐众儿郎住着。当下二人细细地四下一看,萧铉对史思文说道:“这真是一座好山!”史思文道:“元帅莫非要买他做风水么?”萧铉笑道:“兄弟好痴话!本帅看这座山势甚是曲折,若得贼军到此,我兵虽少,可以成功也。”史思文道:“原来为此。”萧铉道:“兄弟可速速来贼军处挑战,将他们引出来些人,就好办事了。”史思文依计去了。萧铉令众儿郎俱用强弓硬弩,在两旁埋伏。
再说史思文听令,遂带了二百人马,前来骂战。那贼军见史思文不上几百个人,俱各大笑。李世民听说,笑道:“这一回可是方便了,那一位愿意去收拾他?”执失思力道:“这些蛮子好是可恶,本帅就带自家十五万人马,倾巢而出,消灭他们。”李世民道:“多多靠元帅了。”执失思力也不多说,上马去了。史思文见了,纵马上前,仔细一看,好个执失思力,怎样打扮:
身高八尺开外,细腰奓背,双肩抱拢,头戴紫金盔,身披黄金甲,外罩紫征袍,大红中衣,一双虎头靴牢踏紫金镫,背后八杆护背旗,紫面长髯,胯下一匹紫骝马,名唤紫电喷云兽,得胜钩上挂着一口金背砍山刀。
史思文一见,喝道:“来者何人?”执失思力叫道:“本帅是突厥国元帅执失思力,蛮子,你是何人?”史思文说道:“原来你就是执失思力,好极好极。”执失思力说道:“蛮子,你原来晓得本帅么?”史思文笑道:“初次见面,我也是客气客气。”执失思力闻言,大怒,纵马上前,轮起掌中金背砍山刀来,便打史思文了。史思文忙举枪招架。战不上三个回合,史思文暗想道:“元帅原叫我败进山去的。”遂把相柳盘山枪虚晃一晃,回马就走。执失思力见了,大叫道:“狗蛮子,你往那里走!”带领三军随后赶来。两边埋伏军士一齐发箭,把番兵截住大半,首尾不能相顾。执失思力恰待转身寻路,忽听得大喝一声:“番贼那里走,本帅萧铉在此!”摆动手中一对宝剑,迎着执失思力杀。斗了三十回合,不分胜负。史思文见执失思力将败,大喜,上前帮助,两军呐喊,那山谷应声,赛过雷轰。执失思力不知隋军有几百万,心上着忙,本就不是二人的对手,手中刀略松一松,被萧铉一枪刺中心窝,翻身落马。史思文大叫一声,赶上去一枪,把个天灵盖打得粉碎。八百儿郎一齐动手,杀死番兵三千余人,其余有命的逃去报信。萧铉取了执失思力首级,收拾旗鼓马匹兵器等物,命史思文解送军前,转送大营去报功。突厥军士群龙无首,四下逃窜而去。李世民暗自好笑,吩咐诸将不可轻出,等候命令。
却说李世民见执失思力战败被杀,心说隋军到底有些本事,于是与刘黑闼、宋金刚、段达、渊盖苏文商议道:“眼下隋军破了执失思力,士气大涨,对我不利,不知怎样才好?”段达道:“突厥部队本来就是乌合之众,如今凭空去了十五万人,反而省了我们的麻烦。”宋金刚道:“话虽如此,我们还是耗不起的,就在今日,突袭许昌,有何不可?”刘黑闼道:“不可,此计虽然来得突然,但只怕隋军还是有戒备的,不如我们效法大禹开山,强攻许昌,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李世民闻言大喜道:“刘将军这个办法好!”于是吩咐众将准备木炭、硫磺等燃料,准备攻城。
是日李世民安排妥当,带领三十万大军,来到许昌城下,大叫道:“快叫萧铉出来答话!”小卒闻言,暗自好笑,慢悠悠地报进:“启禀侯爷,李世民率领三四十万大军,亲自来到许昌城下,怕是要攻城了。”萧铉笑道:“他要强攻么?怕他怎的,本帅的五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随本帅上城,与贼军交战。”遂来到城上,李世民大叫道:“萧铉,你此刻投降,还有一条活路!”萧铉闻言,大笑道:“你有多少本事,就敢说这样的大话?”李世民闻言,呼呼大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受死罢!”挥手示意刘黑闼,刘黑闼把手一摆,苏定方叫一声:“动手!”窦建德大军上前,把火箭只管乱射,大多插在城墙上。萧铉大笑道:“你们这些反贼,只怕是被本帅吓傻了罢!”李世民见了,暗自好笑,又一挥手,段达策马上前,细细一看,回马来到阵前,谓李世民说道:“今日气候闷热,火势正猛,可烧半个时辰。”李世民闻言,说道:“萧铉,你有本事,就在这里看本帅半个时辰,只怕你就后悔了。”萧铉喝道:“莫说半个时辰,就是半日,你又没什么成就!”如此熬过了半个时辰,李世民回身说道:“宋元帅,时辰差不多了,动手。”宋金刚会意,上前指挥军士灭火。萧铉笑道:“你们是糊涂了,怎么又点火又灭火,只怕是疯了。”李世民见了,暗自冷笑一声,大叫道:“动手!”只见罗松、李元霸、罗士信、薛万彻、张士贵、渊盖苏文六个,都是力大善射之人,六音合在一处,正中许昌城。鱼瑾见了,大吃一惊,正要叫出声来,城墙早就射倒了。正是: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当下李世民射倒城墙,吓得萧铉魂不附体,魄不在身,忙跳下楼去,骑马便来交战。史思文卢隆义保定杨政道,出城就走。萧铉在前,就来交战,娜迦早叫道:“萧铉那里走?”那萧铉一见,叫道:“你是何人,就敢这样无礼?”娜迦道:“本座乃是娜迦。”萧铉大叫道:“可恶,你这尼姑,也要多事。”正要动手,有王世充侄子王行本叫道:“大事不要动手,看我来杀他!”飞马上前,照面就是一枪。萧铉见了,祭起九龙神火罩,把一个王兴本烧成灰烬。娜迦见了,念动真言,变出一个钵盂,叫一声:“疾!”顿时化作一股清泉,要来浇灭九龙神火罩的火。萧铉见了大惊,不敢交锋,把隐身符用起来,慌忙逃走。盖庄、鱼瑾见大事不好,忙忙撤走,往邺城退走。
且说萧铉一路遁走,早被娜迦拦住,遂念动真言,废了隐身符。萧铉大惊,一回身,早被罗松拦住。原来娜迦此行,速知罗家信佛,于是倍加信任罗松。萧铉大惊,拿了九节铜鞭,来打娜迦。娜迦把来一口剑应敌。要说这九节铜鞭,乃是用盘古山的石头锻造而成,十分利害,若是修为不够的药柜神仙,一下也招架不住。只因娜迦道行高深,不好对付,所以熬得住。两个斗了多时,娜迦丢了剑,一把扯过九节铜鞭,一个五雷法,化为齑粉。萧铉大惊,却也害怕,只好把铁锏拿出来,斗上娜迦。娜迦见了,又发了一个五雷法来。萧铉这次有了准备,侧身闪过,念动口诀,反手一个火电球,望着娜迦去了。娜迦把手一指,火电球回去,把铁锏打得粉碎。萧铉大惊,急忙祭起九龙神火罩,早就被娜迦收了去。萧铉大惊,不敢交锋,就要逃去。罗松道:“那里去?”拦住厮杀,斗了八九个回合,萧铉尚且斗不过李元霸,怎样和罗松交手?早被罗松一枪打翻在地,正要丢了性命,忽然一人叫道:“慢着动手,我来也。”罗松一看,只见来一个金盔金甲的人。娜迦道:“你是何人?”来人道:“吾乃是多闻天王魔礼红。”这娜迦原来怕这魔礼红的“混元伞”。你道为何?只因这魔礼红的混元伞可以吸取天地万物,你若五万劫不死的本事,就要化为血水。这娜迦虽然是西方大神,与众菩萨一版本事,却生来不受三灾之苦,因而不会万劫不死长生。
当下娜迦问道:“多闻天王,你今日来,有何见教?”魔礼红说道:“这萧铉本事天罡星,前世是黄天祥的。隋朝气数已尽,我来带他回天庭交旨。”娜迦道:“罢,既然是玉帝的旨意,贫尼不便多言,天王就请罢。”于是魔礼红拉起来萧铉,就去了天庭。娜迦害怕,也就回了南海,再不出山。正是: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话表萧铉战败,隋世祖大为惊骇,吩咐建立衣冠冢,表彰其功。连同原先阵亡元帅将军,一并立庙。又令鱼瑾为元帅,总领前线。且说鱼瑾接了任命,这日与盖庄、卢隆义、史思文勘察地形,又至一山,名为锁龙山。鱼瑾左顾右盼,吩咐将人马扎住,对盖庄、卢隆义、史思文说道:“这座山,也是一个好去处。本帅就在此扎营,意欲等候贼军到来,杀他一个片甲不留。盖庄可往后边营内去见小王爷,要借口袋四百个、焦炭硫磺等物一百担、挠钩再来二百杆、火箭打火石等物,前来应用。”盖庄领令,来到杨政道营中,见了杨政道,备述要借口袋等物。杨政道说道:“本营那有此物?你且回去,待我差人到城内大营中采办,取了送来便了。”盖庄听了,自去回复了鱼瑾。那杨政道即差人往大营取齐了应用之物,送至前营。鱼瑾收了,遂分拨二千名人马在山前,将枯草铺在地上,洒上火药,暗暗传下号令:“炮响为号,一齐发箭。”又拨一千兵吗在右边山涧水口,将口袋装满沙土,作坝阻水。只待贼军到来,即将口袋扯起,放水淹他。若侥幸逃过山涧,自有那石壁阻住去路。决往夹山道而走。遂拨兵一千五百名,于上边堆积乱石,打将下来,叫他无处逃生。又令盖庄领二千人马,埋伏在山后,擒拿逃走贼军。又道:“贤弟,你若遇见一个面如淡金、器宇轩昂,骑黄膘马、手用定唐刀的,就是李世民了,务要擒住!如若放走了他,必送元帅处军法从事,不可有违!”盖庄领令而去。鱼瑾亲自带二千兵,在山顶摇旗呐喊,专等贼军到来。
再说李世民带领八十万人马,望邺城进发,途退败兵报说:“隋朝的狗皇帝又命鱼俱罗的义子鱼瑾挂帅,现在有隋军七万,盘踞在邺城,就要和我们厮杀了。”王世充听了大怒,催动大兵下来。忽有探军报道:“启上王爷,前面山顶上有隋朝军马扎营,请令定夺。”王世充道:“既有隋朝狗头阻路,今天色已晚,且扎下营盘住着,到明日开兵。”一声炮响,贼军安营扎寨,尚未安歇。
这里锁龙山上,鱼瑾、卢隆义、史思文见王世充安营扎寨,不来抢山,倘到明日,彼众我寡,难以抵敌。想了一想,便叫二百儿郎到:“在此守着,不可乱动,待本帅去引这些贼军来受死。”卢隆义道:“元帅是什么人,不可轻动,还是小将去罢。”史思文说道:“都不要说,我去了。”那史思文不由分说,遂拍马下山,摇手中枪,望着贼军大营杀去!那鱼瑾在山顶上见了,一身冷汗,暗想道:“着史思文将军真个是舍身为国之人!”
且看那史思文一马冲入番营,高叫:“大隋上将史思文来瑞营也!”骑着马,马又高大;挺着枪,枪又精奇!逢人便挑,遇马便刺,耀武扬威,如入无人之境。小卒慌忙报入牛皮帐中,王世充闻报大怒,上马提戟,率领元帅段达、三员大将——葛大勇,张大新、王大年一齐拥上来,将史思文围住。这史思文那里在他心上,奋起神威,枪挑剑砍,杀得尸堆满地,血流成河,暗想道:“此番已激动他的怒气,不若败出去,赚他赶来。”便把相柳盘山枪一摆,喝道:“进得来,出得去,才为好汉!”两腿把马一夹,“泼喇喇”冲出贼营而去!
王世充一见,大怒道:“可恶,那有这等事!一个史思文尚且拿他不住,如何进得江南花花世界?必要踏平此山,方泄朕恨!”就招麾大兵呐喊追来。史思文回头看见了,暗暗欢喜道:“狗贼,这遭中我之计了!”连忙走马上山。半山里树顶上,鱼瑾看见史思文败回,那后边漫天盖地的番兵赶来!吹起胡筋,好似长潮浪涌;敲动驼鼓,犹如霹雳雷霆。鱼瑾想道:“这史思文一人一马,独自踹营,毫发未伤,真是力敌万人的猛将啊!”正在赞叹,忽听得一声炮响,震得山摇地动,几乎跌下树来。那众贼军亦有跌下马来的,也有惊倒的。两边埋伏的军士,纷纷把火石火箭打将下来,延着枯草,火药发作。一霎时,烈焰腾空,烟雾乱滚,烧得那些贼军贼将两目难开,如何认得兄和弟;一身无主,那里顾得父和孙。喧喧嚷嚷,自相践踏,人撞马,马撞人,各自逃生。
段达一看,忙和三员大将保着王世充,从小路逃生。却见一山涧阻路,王世充叫小卒探那溪水的深浅。小卒探得明白,说道:“皇上,有三尺来深。”王世充遂吩咐三军渡水过去。众军士依言,尽向溪水中走去,也有许多向溪边吃水。王世充催动人马渡溪,但见满溪涧尽是贼军。忽听得一声响亮,犹如半天中塌了天河,那水势望下倒将下来,但见“滴溜溜”人随水滚,“泼喇喇”马逐波流。王世充大惊,慌忙下令别寻路径,回兵要紧。那些贼军一个个吓得魂飞胆丧,尽望谷口逃生。王世充也顾不得众平章了,跟了段达元帅,拍马往谷口寻路。只见前边逃命的张大新跑马转来,叫声:“皇上!前面谷口都有山峰拦住,无路可通。”王世充大惊道:“罢了,如此说来,我等性命休矣!”内中有一个小卒用手指道:“这左边不有一条小路?不管他通不通,且走去再处。”王世充说道:“也罢,慌不择路,只要有路就走。”遂同众兵将一齐从夹山道而行。
行不多路,那山上军士听得下边人马走动,一齐把石块飞蝗似的打将下来,打得贼军头开脑裂,尸积如山。段达元帅保着王世充,拚命逃出谷口,却是一条大路。这时已是五更时分了,那王世充出得夹山道,不觉仰天大笑。那段达不解,说道:“如此吃亏,怎么皇上反笑起来,却是为何?”王世充不紧不慢地说道:“不笑别的,我笑那鱼南蛮虽会用兵,到底平常了。若在此处埋伏一枝人马,朕和各位爱卿插翅也难飞了!”话言未毕,只听得一声炮响,霎时火把灯球照耀如同白日。火光中,一位将官生得面如素粉,打扮秀气,手中拿定一口宝剑,跃马高叫:“盖庄在此,李元帅,你还是下马投降罢!”王世充见了,对段达和三员大将说道:“鱼南蛮果然厉害,朕今日死于此地矣!”眼中流下泪来。段达道:“都是皇上自家笑出来的!如今事已急了,臣有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只要皇上照看臣的后代!”王世充闻言大喜,说道:“这个自然,计将安出?”段达道:“皇上可将衣甲马匹兵器与臣调换,一齐冲出去。那盖庄南蛮必然认臣是皇上,来与臣交战,倘若南蛮本事有限,臣保皇上逃生;倘若他本事高强,被他捉去,皇上可觑便脱离此难。”王世充道:“只是难为你了!”便忙忙的将衣甲马匹调换了,一齐冲出。那盖庄看见段达这般打扮,心里想道:“奇怪,这不是李世民。”飞马上前,劈面一面,把段达斩为两段。王世充转身要走,盖庄说道:“那里走?”也是一剑,把王世充斩为两段。三员大将,一起上前,被盖庄杀了。取了五颗人头,收兵回营。
再说鱼瑾在山上等到天明,那各处埋伏兵丁俱来报功,一面收拾贼军所遗兵器什物。只见盖庄回营缴令道:“只怕不是李世民,我也认不出来,就五个首级,请元帅辨认罢。”就把五颗人头奉上,鱼瑾一看,说道:“这不是李世民,是王世充和元帅段达。看来是昨日王世充贪功,被你杀了,也是好事。”就把功劳报上,这一战贼军死者十万,王世充残部被窦建德收编,此话不提。正是:
哭汝既不闻汝言,奠汝又不见汝食。
纸灰飞扬,朔风野大,阿兄归矣,犹屡屡回头望汝也。
却说李世民见王世充战败,暗自笑道:“到底王世充无能,坏了许多大事。”于是开言道:“鱼瑾精通兵法,不是一般人,可有破敌良策?”宋金刚说道:“我军人多,敌军人少,邺城是个小城,易攻难守,我们可以把他们四面围住,轮流攻打,拖住敌军。”李世民说道:“这也是个好办法,就按照宋元帅说的办吧。”于是把邺城围住,就要攻城。鱼瑾说道:“邺城虽然易攻难守,但也适合巷战。此处不能长久,我们先和贼军厮杀一阵,有序撤到舞阳城,再和敌军周旋。”史思文道:“既如此,如何安排?”鱼瑾道:“盖庄保护王爷,先走,本帅和二位将军殿后,拦住追杀的贼军。”杨政道说:“元帅是三军主帅,怎么可以殿后?”卢隆义道:“现在情况万分紧急,殿下万万不可争执,不然坏了大事,如何是好?”杨政道无奈,只能和盖庄去了。于是鱼瑾与卢隆义、史思文披挂结束,拿了兵器,就和贼军巷战。正是:
秋到边城角声哀,烽火照高台。悲歌击筑,凭高酹酒,此兴悠哉。
多情谁似南山月,特地暮云开。灞桥烟柳,曲江池馆,应待人来。
再说渊盖苏文率领大军,率先攻入城内,宋金刚、尉迟恭随后杀入。正赶上卢隆义人马。渊盖苏文说道:“这卢隆义武艺高强,少不得本帅来与他交手。”尉迟恭说道:“元帅先歇着,看本将军来会会他。”渊盖苏文道:“这人武艺高强,胜过伍云召三分,将军未必是他的对手。”尉迟恭笑道:“元帅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伍云召也只是个人,怕他怎的?”飞马上前,举起丈八蛇矛,照面就刺。卢隆义大叫一声,吓得尉迟恭连人带马后退了十多步。渊盖苏文道:“尉迟将军退下,本帅来会会他。”卢隆义大声说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渊盖苏文说道:“本帅是百济国兵马大元帅——渊盖苏文。”卢隆义道:“原来你就是渊盖苏文。”仔细一看,怎样打扮:
身高一丈,头大如斗,生得青面红须,头戴一顶青铜盔,身穿一领蓝青袍,外置雁翎甲,足蹬青龙穿山靴,腰束狮蛮带,前后护心镜,坐下一匹混海千蛟驹,手端二百斤赤铜大砍刀,有异人传授的九口柳叶飞刀。
话表这渊盖苏文与后来薛仁贵差不大多,略胜罗成,却不是卢隆义对手。当下卢隆义见渊盖苏文相貌凶恶,知道不好对付,也不多话,就要动手。众人一看,卢隆义怎样打扮:
身高九尺,豹体狼腰,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束发金冠火焰生,连环铠甲长征云。紫袍上面团龙现,腰束挡兵走兽裙。腰束百宝玲珑带,坐下稀奇水火驹。足蹬捉将阴阳靴,坐下走阵逍遥马。手提漓泉龙魂枪,腰佩丹阳采云剑。
当下渊盖苏文上前,马往上一拱裆,搬刀头,献刀纂,冲着卢隆义面门一点。卢隆义见了,把枪挂在得胜钩上,用一对金剑朝上往右边一挂,将刀纂挂出去。渊盖苏文大喜,顺着卢隆义这一挂的劲,一抡刀,这叫云盘式。刀头奔卢隆义的左肩头来了。卢隆义大叫一声,用双剑又往左边一磕,将刀头给磕回去。在这个时候,走马冲锋错镫,渊盖苏文马抢上风头,用左手推后把的刀纂,往右肋下一掖,右手献刀头照着卢隆义的后脖项砍来了。卢隆义觉着刀头挂的风奔自己后脖项来啦,紧跟着一矬身,说时迟,那时快,就听这“哧”的一声,刀头将头上的雉尾削去一截。卢隆义吓了一身冷汗,心说:这渊盖苏文有些本事,我方才轻敌了,这一会只怕元帅和师弟都撤走了,我又何必恋战?也罢,索性就卖他一回面子,我先去了。”于是卢隆义一裹马镫,拨马头下了大道。尉迟恭大喜,就要追杀。渊盖苏文道:“此人武艺不再本帅之下,方才是他有心试探本帅的刀法,本帅其实不是他的对手。我们不要轻易追杀,只怕鱼瑾还有埋伏。”宋金刚道:“元帅说的不错,这城里很适合巷战,只怕随意一个土堆就有伏兵,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等李世民将主力开进城来,再做打算不迟的。”尉迟恭闻言,也就作罢了。正是:
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
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
告归常局促,苦道来不易。
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
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再表李世民杀入城中,各队军马造就接住。众人大喜,也就不问什么军令,各自歇息。有那些各自抢掠的士兵,大都厌烦,如事情大了,就要斩首;若是无人举报,也都不管寻常百姓的死活。如此鬼混了三日,李世民下令大军开拔舞阳城,来与鱼瑾交战。
话表这舞阳城守将,原来是独孤盛。这独孤盛本来姓李,字修兴,陇西成纪人。原是北周时期将领,上大将军独孤屯之子。身高七尺二寸,金面黄须,力能举鼎,性刚烈,有胆气,兵器是一柄伞剑和竹筒长刀。初以父勋,跟随晋王杨广,迁车骑将军。隋炀帝即位后,独孤盛迁右屯卫将军,随驾前往江都宫。当下听闻杨政道前来,连忙接住。接入帅府,商议退敌之策。鱼瑾道:“舞阳城易守难攻,不是邺城能比的,本帅已经有了对策,只愿各位尽心配合,大事可成。”众人大喜,正是: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