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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谅的军队驻守在陈仓道口的一个山寨上,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早已是人去楼空。好在山寨里留下了一些掌管粮草辎重的人,他们问明我们的来路之后,便将我们请到山寨里。
吴乐身为副尉,官位并不是很高,然而当我道出自己是太子贴身侍卫冯让的时候,他们就不敢怠慢了,不仅称呼我为将军,更是直接将我们引进崔谅平日办公的正堂。
正堂还算简谱,不过是粗麻坐榻、一张有些驳痕的几案,并着一张乌木雕虎的座屏而已。倒是正中央的墙上挂着一柄汉剑,显得颇威重。我随口问道:“这是陛下赐的剑?”
伴随我们的一名士兵恭谨回答道:“回禀将军,这是舞阳侯所赐。赞崔将军战场奋勇,颇有汉风。”
我心想,战场勇武自然是好,被舞阳侯称赞也是难得的荣耀,只是把舞阳侯赐予的东西挂在正堂正中,除了于大礼上不妥,未免也有几分刻意张扬的味道。
我面上不动声色,见士兵将我引至正座,我也不推诿就坐下了。待吴乐和王赫东西落座之后,有三名士兵来给我们上茶。同时,寨里留守的司马和一名副尉也进入正堂来拜见,口中说着“卑职北军崔将军部秩禄司马柏岳拜见冯将军足下。”“卑职北军荡寇副尉钟攸拜见冯将军足下。”
我看了他二人一眼。那位秩禄司马大概三十左右,语气十分恭顺,但是还是掩盖不住目光中的那一丝精明。他方才故意强调秩禄二字,无非是为了证明自己是食朝廷俸禄的人。这也难怪,大魏录仕十分苛刻,许多人无法通过举孝廉、考武等严格的选拔,也就只能走各个将军的门路,那俸禄自然也是由将军自己的腰包里掏。这些人不过是名份上挂着一个司马,须得等到立功的时候,才可以以将军随从的身份领取封赏,再加官也是名正言顺。
这样一来许多秩禄司马便看不上通过这种方式上位的司马,自然要把自己和他们区分开来。
荡寇副尉钟攸则是个长黑脸,脸上、手上均有刀伤,因他正在寨上巡查,便以军礼参见。
我沉默片刻,道:“司马和副尉在军中都是要随主将走的,怎么你二人倒留了下来?”
柏岳听罢,立刻伏地道:“半月前,有人自称是殿下,调走了崔将军的兵马。在下被安排留在寨里照管粮草调运之事。”
我勾起嘴角,淡淡一笑道:“你倒是乖觉。我们才来,你自己就知道是‘有人自称殿下’了。崔谅带走的士兵有多少?”
司马犹犹豫豫,一直说不上来。我懒得理会,直接问副尉钟攸。
“重甲骑兵三千人,步兵六千人,另有藤甲兵三千人。冲车两辆,投石车两辆,云梯六十副,粮草十五车,够三月的量。随行副尉三人,司马一人,参军五人。目的地是天水。”钟攸答得利索,就连吴乐也露出赞赏的目光。
钟攸又道:“其实当时来调兵的人只说调攻城部队,崔将军觉得有不妥当的地方,又从驻守陈仓道东边的刘将军处借来两千重甲骑兵,这才凑够了三千骑兵上路了。”
吴乐听罢,对我道:“在下窃以为崔谅看出来调兵的人有问题。太子殿下于前线攻打彭城,虽然攻城部队损失的最多,但是交手的部队可大多是骑兵啊。天水、武威都是凉国的大马源,几场硬仗下来,就算是上阵上获,损失的骑兵想必不少。而舞阳侯勤王是最急的,所带走的必然也是骑兵。如此一来,北军的骑兵所剩就不多了。彭城决战还未结束,若真是殿下调兵,那调兵的时候怎么可能不调骑兵?”
王赫有些愁眉不展,道:“既然调兵的是凉王的人,崔谅的军队走了也有小半月了,去的又是天水方向,现在岂不是已经羊入虎口了?”
我笑着道:“那也未必。”
吴乐不解道:“怎么讲?”
我道:“吴副尉可还记得咱们刚出郿城的时候,我曾问你宛城的大军为何绕道洛阳么?虽然如今那支军队绕道洛阳是为了攻打长安,但并不意味着其他军队就没有借调兵的机会大捞军饷。”
吴乐听罢,不禁失笑道:“崔谅倒真是聪明过了头,想必他知道调兵的不是太子殿下,不过是顺辉推舟,不露声色,观望一阵,自己同时再捞一票。”
王赫愤愤道:“不过是军中的禄虫。”
钟攸副尉似乎并不觉得王赫说的话有不妥之处,只是那名司马似乎有些不满。我见那名司马的神色,立刻向王赫递了眼色。毕竟是在别人的军寨里,况且看那位柏司马并非宽宏友善之辈。俗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嘛。
吴乐道:“如此一来,咱们就不能走寻常路线追崔谅的部队了。”
钟攸见我们如此说,向前一步道:“前线军情瞬息万变,在下愿率一支斥候兵往天水方向寻探,若有发现,会即刻向冯将军禀报。冯将军大可放心向东面寻。”
我缓缓起身,打量了钟攸许久,道:“如此甚好。方才我问你为何留守在寨子里,你还没有回答。”
钟攸忽然低眉,犹豫不语。
我淡淡一笑,道:“现在我不问,你也不用答。查明之后,若无崔谅部队的踪迹,你便入关汉中,一路向东经过上庸,然后由宛西边大路一直往北,在新丰港渡船向西北,往夏阳港的方向追我们便是。”
钟攸脑子转的很快,听罢立刻重复道:“上庸、新丰港、夏阳港,卑职记下了。”
我看了一眼那柏岳,他似乎也觉得我们有些冷落了他,不由得赔笑道:“在下定会留守,为殿下军队调拨粮草。”
我听罢也只得无奈应了,说实话,他虽是秩禄司马,但资质平庸,心思又不是很踏实。换做是我,我连调拨粮草的职务都不愿意给他。
对于军寨,我不想插手过多,况且对于大魏的军务我也不是很熟悉。钟攸和柏岳将我们送至寨口,我们正要启程的时候,忽然看见远处有一名士兵策马疾驰而来。他一身半铠,背着信筒,上面插有魏字旗,一边向我们这驰来,一边用虚脱地声音道:“塘报!殿下的塘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