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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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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楼后,两人与还要继续上班的保安小哥道了别。

    尚扬问金旭“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市局吧。”金旭看了眼时间,道,“袁丁和田蓉那边,可能也对浮尸案有新的发现了。”

    尚扬说“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回去,不想面对田队,更不想面对黄科长。他如果真的犯了错误……”

    他说着便很沮丧,道“田队和他们的女儿,要怎么办啊?”

    金旭看看他,说“要不你回去休息?我自己过去。”

    尚扬还是道“不合适……走吧。”

    他俩朝小区外走,金旭手机叫车,尚扬回头看了这栋居民楼,向金旭道“你觉得,六年前这个真凶会是谁?你有怀疑谁吗?”

    “我谁都怀疑。”金旭叫好了车,收起手机来,与尚扬开玩笑,也有要让他轻松些的意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就是当代曹阿瞒。”

    两人都笑了起来,因黄建平的事而压抑的心情稍稍和缓了些。

    但尚扬还是没心思说别的,关注点仍在案件上,道“会是邱莉吗?她和她姐姐感情那么好,要杀了副教授,为姐姐邱灵报仇。”

    金旭道“案发时邱莉还没回国,在硅谷工作。”

    尚扬又想了想,说“她们的妈妈?那位邱老师把这两个女儿当成掌上明珠,报仇的意愿应该也很强烈。”

    金旭道“六年前她五十九岁了,本来就一身基础病,在邱灵死后还住了半年院,一个这种身体素质的老年妇女,做不到这件事。”

    副教授的死亡时间是那年的五月,虽还没到盛夏,可电梯机房里机器持续运转,又没有透风窗,温度只怕要奔着四十度去了。

    藏身在那条件恶劣的狭小空间里数天,就算带了维持生命的食物和水,也最多只是勉强维持的量。嫌疑人的体魄和耐力要比普通人更强一些才行。那位邱老师是肯定做不到的。

    “邱灵的前男友?”尚扬道,“都到谈婚论嫁的程度才分了手,肯定还是有感情的吧,会不会是这个人,在邱灵死后后悔当时没有站在她身边,帮助她度过难关,决定要替她复仇?”

    “真这样的话,还有点感人。”金旭不走心地“感动”了下,这位有过档案管理经验的前辈,指出了助手的问题,道,“你没仔细看完这些人的资料吧?邱灵死后,还不到三个月,这男的就结婚了。”

    尚扬“……”

    邱灵这前男友在整件案子里完全是路人,尚扬之前确实也没留意过他的个人信息。

    “总不会是邱莉的男友董平吧?”尚扬道,“他的资料我是仔细看过的,姐姐邱灵去世的时候,妹妹邱莉就已经和董平在恋爱了,董平和邱灵也认识,关系应该还可以。”

    金旭道“我认为不是董平,不说这个藏身过程挺受罪,就单说这事的性质,这可是杀人,就为了还只是女朋友姐姐的邱灵?动机严重不足。”

    尚扬认同地点了点头,马上又毛躁起来,道“得!嫌疑人又被你排除完了。”

    “不,”金旭道,“还有一个。”

    尚扬愣了下,马上意会到是谁,皱眉道“不可能是他。他有作案能力吗?通过他的种种言行,他会为了邱灵这样做吗?”

    此时走到了小区门外,两人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等车,远远地看到了他俩叫的那辆网约车,正从路口调头过来。

    金旭冲司机挥手示意了下,再对尚扬道“或者换个角度想想,什么人做这件事,能让黄建平产生同理心?”

    尚扬本来还要反驳,猛然怔住。

    网约车停在他俩面前,金旭拉了尚扬一下,他才从忽然间把一切都串起来的豁然与愕然中醒过神来,弯腰上车。

    两人都坐在后排,尚扬望向车窗外,手握成了拳,握紧又放开,按在自己腿上,无意识地来回挪动手掌,是心绪不宁的表现。

    “没事吧?”金旭道。

    尚扬摇了摇头,没事是没事,只是心里很不舒服,有一瞬间,被这世上事激怒但又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堵在了心口。

    金旭的手机响起来,他一手接了,另一手握住了尚扬的手,把尚扬吓了一跳,担心被司机师傅看到,想抽回,但金旭握得很用力,最后尚扬也只好放弃,尽量自然地被牵着手,心情倒是也平和了少许。

    电话是袁丁打来的,听金旭说在网约车上,就只简短说了几句。

    “好,一会儿见。”金旭挂断电话,转过头看着尚扬,尚扬紧张地将身体完全侧转了过来。

    金旭首先说了袁丁电话中告知的结论“是他。”

    然后说了自己的推测“我想这两件事,应该都是他。”

    尚扬“……”

    “他”,指的是邱灵和邱莉的父亲,林德生。

    两人回到市局,袁丁正坐镇侦查队,田蓉队长已带队去抓人了。

    袁丁见他俩回来,兴奋地请他俩坐下,忙不迭朝他俩介绍这半天的神速进展,是如何确定了嫌疑人。

    早上袁丁刚到市局不久,这边同事就已经通过排查进出的寺庙所有垃圾车,确认了其中一辆的嫌疑。

    案发当天下午,这车在寺庙出入过,但按排班表,这辆车是不出车的,垃圾车是专车专人,负责这车的环卫工人当天休息,车就停在寺庙景区环卫处的院内,能接触到这辆车的,除了环卫工人,还有环卫处的工作人员。

    昨天已排查过环卫工人的资料,没发现人员有异常。今天一翻环卫处工作人员的档案,有一个人,立刻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你们猜猜这人是谁?”袁丁道。

    “不猜,”尚扬道,“快说。”

    袁丁看出他心情不好了,向金旭投去询问的眼光这是怎么了?

    金旭也无心开玩笑,问道“是林德生的什么人?”

    袁丁道“林德生是再婚了的,他现在老婆的儿子,就是他的继子,在寺庙景区的环卫处工作,还是一个小领导。”

    金旭点了下头,说“难怪他要把尸体从庙里运出去。”

    如果被发现人是死在寺庙里,很快会查到在相关单位工作的这个继子,离开寺庙抛尸湖里,范围一下就扩大了几十上百倍。

    “可惜是那辆垃圾车上的痕迹也处理过了,”袁丁道,“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尚扬道“那田队怎么就去抓人了?”

    “因为当地同事们辛苦一宿,有别的发现!”袁丁喜道,“他们把死者徒步走到寺庙这段路的监控看了无数遍,最后发现有个骑共享单车的很可疑,虽然一会儿远一会儿近,可就是始终跟在死者周围,侦查员很肯定,他在跟踪死者。这共享单车的公司就在当地,方便得很,马上就拿到了嫌疑人的资料。这下就等把人带回来,一问一审,全都真相大白!”

    尚扬和金旭都没作声,即将破案的喜悦,盖不过另一件事带来的低落。

    外面吵闹起来,袁丁起身出去看情况,很快回来跟师兄们说“田队抓到人了!”

    金旭和尚扬也起身到走廊,侦察队办公室在二楼,他俩朝楼下院内看去,田蓉带队回来了,她身后,两名刑警押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看得出年纪不小了,中等个子,中等身材。与尚扬想象中很显年轻、爱健身的模样也不一样。

    “他在经营一家小茶馆,平时也就茶馆和家两点一线,”尚扬模糊记得一些这林德生的个人信息,很诧异地说道,“看起来这人也不强壮,能……能做到吗?”

    六年多前忍着高温和饥渴藏身在电梯机房里数日,前天将一名成年男子推进水塘溺死,还将尸体通过某种未知方式带到湖中抛尸,就这样一个普通的七十岁老人,真的能独立完成这两起很需要体力的凶杀案?

    金旭在看到林德生本人时,也有些动摇了,想了想,道“之前好像说过,他年轻的时候在外地务工。”

    “对。”尚扬也记得。林德生家暴前妻邱老师,是因为怀疑邱老师生活不检点,起因是他自己一年到头忙得回不了家,缺德邻居乱传风言风语。

    “资料里好像没说过他在外是做什么工?”金旭奇道,“是问话的警察没问,还是他刻意没说?”

    袁丁闻言,马上翻了资料卷宗,把警察去找林德生问话的记录找了出来。

    果然是没有这个问题,但也并不是警察故意没问,而是林德生自己始终在把话题朝自己和女儿的关系上引去,本身警方就是去了解和他女儿相关的问题,也没意识到被他带了节奏。

    林德生强调自己在女儿成年后,和她们都没来往。还阴阳怪气地嘲讽女儿们都是大博士,看不上他这没文化的亲爹。

    其他一些抨击两位女儿的话,尚扬和金旭都已听警察们转述过。那时听到这些话,只觉得这亲爹令人生厌。现在再读这记录——一字一句,就是为了塑造这个令人生厌的父亲形象。

    更或者直接点说,是为了打碎一个父亲的形象。一个没父亲样的父亲,怎么可能会为女儿复仇?

    他们三人也到楼下来,林德生已经被带进了审讯室,田蓉和支队长正准备要联手审问这名嫌疑人。

    “你们督导组谁一起来?”支队长问道。

    “袁丁。”金旭不准备喧宾夺主,推了袁丁上前,袁丁的审问经验不多,能跟着老将支队长学习,当然没有意见。

    金旭又对支队长道“还有件事……”

    他和尚扬、支队长都心知肚明,三人不约而同看了看田蓉。

    田蓉无所觉,还在调试耳机,昨晚大约没怎么休息,眼下两抹乌青,但抓了嫌疑人回来、破案在即的兴奋,在这名老刑警身上还是很明显。

    “田队,”尚扬示意金旭和支队长去旁边聊,自己则与田蓉道,“黄科长今天没来吗?”

    金旭拉支队长到一边去,低声交谈着。

    田蓉没起疑,还笑着说“今天礼拜天啊,他内勤,不用上班,在家给孩子做做饭。早该让他转内勤了,不然我们俩谁都没时间陪孩子。”

    尚扬心情复杂,说“你们太不容易了。”

    “哪里的话。”田蓉大约听这种话无数次,并不放在心上,转而对尚扬说刚才的抓捕行动,道,“你都想不到,我们是在哪儿抓到林德生的。”

    尚扬也有些好奇地问“哪儿?”

    田蓉道“在那个男9住的小区里,林德生去踩点盯梢去了,应该是听说了内情,知道自己杀错了人,又想对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下手了,等会儿要好好问问他,我们要是去得再慢点,他计划怎么做,要怎么害人。”

    尚扬“……”

    金旭和支队长聊完了,支队长脸色凝重地过来,对田蓉道“审讯……你就别参加了。”

    田蓉一愣,怀疑道“怎么了?我抓的人,不让我审?”

    支队长也难以启齿,道“你、你去、那个、你把……回家去,把老黄带来。”

    田蓉呆住,还要问什么,忽然明白过来,看看尚扬和金旭,最后是把所有人环视了一遍,众人都不忍与她对视,只有袁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气氛也察觉到了些许。

    “好。”田蓉本已戴好了审讯室要用的耳机,现在随手摘了,道,“那我回去一趟……是有什么误会,对吧?”

    众人又都沉默。最后是金旭道“是什么,要看他怎么选。”

    田蓉一震,没再说话,拿了车钥匙,风风火火地走了。

    金旭等于是在给她透题了,回去给黄建平做好工作,问题要怎么定性,还有争取的余地。

    支队长叫了另一位也参与侦办这件案子的中年警官来,代替田蓉,与他一起去审讯林德生。

    袁丁作为督导组的代表,可以参与到审讯中,也跟着一道进入了审讯室。

    尚扬和金旭则在能看到现场画面的监控室内,和另外几位刑警一同旁听并观摩这场审讯。

    林德生落网,知道大势已去,交代得倒也干干脆脆,承认自己听说女儿邱莉跳楼身亡后,就满含愤恨,打听到了邱莉的自杀,是由于死者在公司群内指责邱莉性骚扰所致。

    随后他为了实施报仇计划,了解到死者经常夜跑,且不会游泳,就想出了跟踪死者夜跑,到无人处将人迷晕再丢进湖里,制造死者失足落水而亡的假象。

    结果死者在邱莉死后,犯了心病,一连几天根本不出家门。林德生在死者家附近蹲守了几日,终于在前天下午,蹲到了死者出门,尾随死者来到湖边,死者心情郁闷地沿湖散步片刻,改为慢跑加快走,徒步去往了寺庙。

    林德生在尾随死者到寺庙的几公里途中,想到了另一个升级版的杀人计划。他的继子在寺庙环卫处工作,他从前也去过几次,对继子平时的工作环境较为了解。

    在死者进入寺庙后,林德生假装自己是来烧香,顺路看望继子,在与继子拉了几句家常后,偷拿了环卫制服和闲着的垃圾车钥匙,开着闲余的垃圾车,混进了寺庙里,穿着环卫制服四处走动观察,最后选定了死者溺死的水塘,之后就将监控摄像头拨偏,制造除了监控死角。

    做完这一切后,林德生假扮环卫工人,找死者搭话,诱使死者来到水塘边,而后就出现了监控拍到的场景,死者被推进水塘溺死,尸体再被捞出。林德生使用垃圾车,在死者的尸身上覆盖树叶等物,将之从寺庙里带了出去。

    支队长问出了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你是怎么把尸体带到湖中,再抛进湖里的?”

    林德生道“船。”

    监控室内,尚扬低声对金旭道“还真是船。”

    “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金旭还是很费解,道,“也挺神的。”

    审讯室里,支队长也问道“通过什么方式?是游船吗?”

    “画舫。”林德生道,“我把他捆在我身上,再把绳子一头勾在画舫底部,等船拉着我俩到了湖心,我就把他解开,丢下去,我再跟着画舫洑水,回到岸上就行了。”

    众人“……”

    林德生一笑,有点得意地说“三十多年前,我是海员,在舟山,跟远洋货船的。”

    他在为自己拥有高潮的游水技能做注解。而那个时期,远洋货运走私居多。难怪林德生的档案里没有,早年究竟是务什么工,他自己也始终语焉不详。

    支队长顺势道“哦?那个年代,出海货船上条件不好吧。”

    林德生道“不好,一出海就漂好几个月,受不了的,有时候都想跳海。”

    支队长话锋一转“不知道和电梯机房比起来,哪个更难忍?”

    林德生愣了一下,很快笑起来,他已不准备再隐瞒,更带着种解脱般的轻松,道“我以为当时没被发现,就不会再被发现了。”

    六年零五个月前的那一天,林德生在半夜里摸进副教授家里,也带了杀人凶器意图行凶,没想到副教授心里有鬼,猛一见到半夜里家里横空出现了陌生人,当场被吓死了。

    林德生倒省得动手,按照原计划,躲回了电梯机房。当时他已经在那里藏了四天。

    有人在外面说话,似乎渐渐走近了机房门,是两名警察。

    复仇成功让林德生的情绪已经接近疯魔,机房里常人难以忍受的环境也快把他折磨疯了,让这名早已回归正常生活的老海员想起当年在船上那些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漂浮,甚至想道,被抓到就抓到吧,反正报过仇了,不在乎了。

    但走近的一名警察却突然转身离开,还把同伴也叫走了。

    林德生只以为是侥幸,甚至以为是女儿邱灵在冥冥中保护了爸爸。

    田蓉带着黄建平来了。田蓉双目通红,黄建平整个人则平静得像是已经接受完了审判。

    “我看见他了,”黄建平听到了林德生的招供,接着道,“他从机房门缝偷看我,我认出了他是邱灵的爸爸。”

    “我知道他是为他的女儿复仇。”

    “如果我是他,我也会为我的女儿复仇。”

    “把她带到铁路桥下的那个小混混,就因为差几天才满十八,只被判了一年半,出狱还不耽误高考上大学。”

    “我女儿,当时才七岁,就要当一个聋人,要当几十年。”

    审讯室里的林德生说“自从离开她们,我只做过两天爸爸。”

    “六年前是一天,前天是一天。”

    审讯室外的黄建平则说“我什么都做不了,也不可以做。”

    “在电梯机房外的那一分钟里,我希望别的爸爸可以。”

    傍晚,结束了督导组工作,把挑子扔给袁丁专员,尚扬和金旭无事一身轻地出来闲逛。

    半阴半晴的天空下,仿若无垠的湖水,天边是连绵的远山蓝。

    买了两杯美式,金旭喝不惯但不说,表情很酷地往自己那杯里加了两包糖。两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用咖啡干杯,无论如何,庆祝工作的顺利完结。

    “可真冷啊。”金旭道。

    “还以为你真就一点都不怕冷。”尚扬笑道,还撩起风衣边,炫耀自己的暖宝宝,金旭更是不客气,直接把空着的手揣进他衣服里,贴着暖宝宝取暖。

    此地游人如织,什么样的都有,他们并不特别。

    附近有人在吹口琴,《贝加尔湖畔》,吹得一般,走了好几个音。但有小孩听众吵着“太好听啦!”大人回道“给你买一个学学吧。”小孩“你怎么又要迫害我?”

    把金旭和尚扬听笑了。至于到底买没买,小孩能不能逃过一劫,就不知道了。

    口琴声停下来后,金旭吹起了同一支曲子的口哨,他很会吹口哨,平常不爱表现。

    “好听。”等他吹完,尚扬把他一顿夸,又道,“朋友圈里有人说,北京下雪了。”

    金旭喝着甜咖啡,满意道“明天回家,给你堆个雪人玩。”

    寒风拂过,带着入冬的气息。

    第三案·你和冬天一样来得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