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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君好记性。此物确是从巴蜀传出,如今亦盛行荆楚。诸君若没见过也不奇怪,咱们北人见过此物的本就不多。千年前司马相如是蜀人,所以在他编的《凡将篇》中会有此一‘荈’字。”他顿了顿,又道,“诸君可知扬雄么?”
扬雄是前汉末年有名的辞赋大家,与司马相如并称“扬马”。在座的诸人纵不识字,也晓得此人。苏汇笑道:“可便是作甘泉赋的那位么?”
“正是。扬雄是蜀中成都人,他不但擅长辞赋,还写过一本《方言》,记载天下郡国各地之方言,其中提到‘蜀西南人谓荼曰蔎’。蔎,古书所云之香草,亦茶之别称。”王匡胤以前不知道茶叶在两汉还没有流行,穿越后才发现,因此来了兴趣,在“茶叶”的渊源、流传、以及涉及的名人上,下过一番功夫,了解到了以上的内容。
他知道这些,苏汇等人不知道这些,他们知道的也就是《凡就篇》中写到的。安定里的里长怀疑地说道:“《凡将篇》中将此物列为药材。……王将军,你可是身有不适么?”
王匡胤哑然失笑,说道:“茶之初始本就是作为药用的一种,所谓‘神农尝百草,一日遇七十毒,得荼乃解’。此物有清神醒脑的功效,将之以为药用也非不可,但也不是非得身体不适才能饮用。平时喝点,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诸君,要不要尝尝?”
几个里长面面相觑。
苏汇欲言又止,心道:“这穷人的人奇怪,看来他以往是什么都不干的研究那些怪癖东西,现在知道的东西真多!……,只是,却竟有没病吃药的怪癖!”摇了摇头,说道,“多谢王将军美意,只怕我无福享受。”对另外几个里长说道,“你们且请品尝。”
别的几个里长也都是纷纷摇头。
这也不怪他们,主要是王匡胤捧出的这点茶叶的卖相实在不好。一来当时茶叶的制作过程没有后来精细,二来,放的时间也太长了,多年前买来的,再加上商人运输,至少有大半年了,枯黄萎缩,与其说能“提神醒脑”,不如说是毒药,信的人怕是反而会多些。
王匡胤也不勉强,自往木椀中放了一些,看了看,又嫌放多了,再拈出来大半,将滚汤倒入,晃了两晃,凑到鼻前闻了闻,闭起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十分陶醉的模样。
他陶醉了好一会儿方才睁开眼,见诸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由尴尬一笑,说道:“我没有别的嗜好,独好此物。……,实不相瞒,此物得来殊为不易,南边行商来咱们这儿的本就不多,带此物来的更是少之又少。这些茶叶,……,荼叶,还是半年前买来的,一直不舍得用,忍无可忍时才喝一点。算起来,也有好多天没喝过了,所以一时失态,诸位莫要笑话。”
敬老里的里长左巨被他的陶醉吸引住了,将木椀递过去,说道:“给俺也来点。”等荀贞帮他冲好,急不可耐地端到嘴边,满满地喝了一口,方才入口,还没下咽,“扑”的一声,全吐了出去。临他坐的是苏汇,躲避不及,被他吐湿了半个袖子。苏汇蹦跳起身:“你!”
左巨嘴里残留的还有味道,一边往外“呸”,一边冲着苏汇摇手,说道:“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这东西也太苦了。呸、呸!……,王将军你怎么喝的惯的?”
众人哈哈大笑,王匡胤亦是莞尔。只能说左巨不识字。他要是读书多,识字多,在听到“荼”这个字的时候,就应该能想到此物必然很苦。“荼”,苦菜之名。
王匡胤少时初饮此茶时也觉得很苦。他说道:“我听那卖荼的商人说,巴蜀、荆楚间有一种饼茶。做成饼状,敲开煮沸饮用,或许味道会更好。只可惜一直没有碰见卖饼茶的人啊。”
以他的推测,巴蜀、荆楚间的这种饼茶应该和后世的饼茶相仿,如果能买来一些,绝对比手上这些粗制滥造的散茶好喝得多。巴蜀、荆楚的饮茶习俗,在煎茶时还会放入花椒等物,以增香味。
苏汇将袖子上的茶水擦掉,悻悻然地落座,说道:“王匡胤既好此物,何不遣人去巴蜀、荆楚购买?”
王匡胤也想,可他哪儿有那么多闲钱呢?派人去巴蜀、荆楚,路途遥远,只路上的开支就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也许在苏汇等人的眼中,他现在是府谷最大的官职县令的王匡胤,家中肯定不缺钱用,但王匡胤自家人知自家事,乱世将临,便算有点钱也该用在刀刃上,怎能因口腹之欲,就置己身的安危不顾?
他知足地说道:“茶饼虽无,能有此物也足能解我之渴了!”
虽有左巨、苏汇的插曲,虽然诸人享受不了此物,但通过王匡胤的种种表现,他们都看出来“茶叶”必是王匡胤的心爱之物,自己都不舍得多喝,今天却肯拿出来招待他们,都颇是感动。感动之余,又被王匡胤适才云天雾地的一番引经据典“深深震撼”,暗自敬畏。
左巨快性子,尽管吃了一嘴的苦,依然很敬佩地说道:“王将军能当上这儿的县令,与俺们乡野俗人不同,看的书多,懂的东西多。”苏汇接口说道:“王匡胤的盛情实令我等感激。以后有何差遣,尽管言之!”
宾主尽欢的谈笑了一会儿。王匡胤说道:“舍中无酒,诸位暂请稍坐,我去买些来,以备晚上饮用。”
十几个人,酒不能少。宴请诸位里长不是王匡胤临时的决定,昨天就决定了的,按说酒应该早就买好,但昨天邻近几个亭都没有集市,今天东乡亭有个“集”,所以放到今儿个去买。几个里长都道:“怎敢劳烦王将军亲去!”王匡胤起身,笑道:“你们来我府衙,我便是地主。尽尽地主之谊是应该的!请你们稍等,我去去就来。”放到今儿去买,还能表现一下姿态,让里长们亲眼看着他亲自去买,摆足了“礼贤下士”的样子。他叫王河先陪着诸人说话,叫来陈褒,两人牵马出舍,往南边而去。
一路上催马疾驰,紧赶慢赶,总算在集市关闭前赶到了城东的东乡亭市。
王匡胤出钱,沽了两瓮好酒,见有卖萝卜和莲藕的,分别买了点。萝卜刚刚上市,清脆甘甜,正是好吃的时候。莲藕也是刚上市不久,都是时令鲜蔬。
买好了酒、菜,两人马不停蹄又赶回府衙。来往道上,两次路过了府谷大户冯家的庄子,王匡胤看也没看一眼。回到舍中,王河等兄弟已将饭菜做好,诸人等得都急了。
王匡胤把萝卜、莲藕交给王河,教整治好了端上,又向府谷府衙外的饥民送了些过去。几个里长见他这般作态,迟钝的不解其意,聪明的若有所思。
北平里的里长苏汇吃一堑、长一智,学了乖,忙不迭起身,给卫禽等让座。因六个里中只有他们里和安定里额外出的有米粮,故此他两人的座位在诸里长之上。尚未弱冠,怎肯受他让座?百般推辞。最后还是王匡胤发话,拉了卫禽与自家并坐一处。苏汇这才还身回席。
此时,王匡胤当众握住卫禽的手,说:“幼节实如我弟”。刚才没反应过来的人,再愚钝的也反应过来了。卫禽武道的威名乡人尽知,王匡胤这是在和卫禽拉好关系,以免以后出现分裂,大家心里都明白,以后这卫禽千万惹不得了。
……
一顿酒足肉饱之后。 当夜饮酒直到宵禁,好在诸人都是本亭人,倒也不会因此回不了家。几个里长俱皆喝得大醉,王匡胤与王河、陈褒等分头将他们送回本里。
回来后,陈褒新任了队率,不瞌睡,陈褒也不困,干脆诸人又坐在一处说话。
陈褒问王匡胤:“王将军,明天第一次操练,不知有何计划?是学练手搏?还是刀剑、射术?”他是队率之一,明天头次操练,不能不问问王匡胤是何章程。其实不用他问,王匡胤也打算说的,他的操练计划非要诸人配合不可。
“去年是如何操练的?”陈褒答道:“往年都是先练手搏,再学刀剑,最后射术。”
王匡胤笑道:“今年我打算改变一下,明天准备如此如此。卫禽、阿褒,要多多倚仗你们了。”
卫禽、陈褒听他说完,先是一愣,继而大喜。杜买说道:“王将军的操练之法与去年截然不同,料来乡中里民必定喜欢!莫说五日一操,按照此法,便是每日一操,怕他们也都踊跃愿意。”
他这句奉承话正说到王匡胤的心窝上,王匡胤心道:“我之本意就是想用此法调动里民的积极性,渐渐改五日一次操练为三日或两日一次!”微笑道,“里民们会不会喜欢,你我说了不算,且等明日,自有分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