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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渊敏初次上大朝会,便是如此这般局面,虽有些不愉快,但实实在在的给了那些对她不服的翼族朝臣当头棒喝。
她的轻狂傲慢震慑了火族使臣,沉稳持重也震慑了翼族朝臣,更是刷新了翼王对她的看法。
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藏拙了。
她也是天家贵女,有登临帝位的野心再正常不过。
从她踏入朝政殿那一刻起,这野心,便也不用再藏着了。
至于加必乌赖。
对于他,她也是有英雄惜英雄之情的,她本以为表明自己的心意以后,还可以和他做交杯换盏的知己。
却不曾想,他还存着这样的心思,想在大朝会上逼她一把?
既然是这样,那就不要怪她撕破脸,当众下他的颜面了。
一出朝政殿便碰上迎面而来的赵东平。
他即使身着朝服,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还未庆祝殿下旗开得胜,不知可有幸请殿下小叙一番?”
赵东平若是要请,定然不会在宫中,凛渊敏想来今日无事,也许久没有出宫看看了,便应了下来。
他随她回了一趟韶华殿,换了身常服,便乘上马车出了宫。
宫外一如往常般繁华热闹,马车停在浮云阁。
浮华三千,人生一梦,兜兜转转也不过如此。
浮云阁是岐阳最热闹有名的酒楼,一楼一进门便是说书的,背面另一边是一个戏台子有唱戏的,二楼都是厢房,非达官显贵是入不得浮云阁厢房的。
值得一提的是,虽是独立的厢房,但入室后,这些厢房都是以窗栏帷幔珠帘隔开的。
站在窗栏旁,拨开帷幔,便能见到另一间厢房的人。
因而二楼厢房都是达官显贵,必然互相认识。
此举也是便利了这些贵人,不过若是一方不允,另一方也不会如此无礼。
赵东平订的位置不前不后,刚刚好在中间段,毕竟凛渊敏也不想太过张扬。
赵东平端起一杯酒饮下道:“自殿下平乱回岐阳后,这火族烈酒就引进来了,不少人越发觉得咱们以前喝的翼族果酒没什么味道,不如这槐花酒入味,连浮云阁都备上了槐花酒。”
赵东平提起凛渊敏平定边境战事,台下的说书人正讲起她其中一战。
“说起咱们的晋宪公主,那可是媲美当年临川长公主的战神,临川长公主那是武功卓越,英勇善战,而晋宪公主则是智计双绝,以柔克刚。”
“火族与翼族交界中有一山,名曰度山,这本是两族之地,可火族人狡诈,在度山山后设有一城池,顺势将度山变成了他们的领地,由于度山山势特殊,火族所修建的度山城易守却不难攻。”
“晋宪公主猜想出火族人不过两种战术,若是在度山设防,城内的防御则会相对薄弱,只要能破度山的防守,便能轻而易举拿下度山城;若是火族人放弃度山,直接在城内加固防御工事,则殿下便能借用度山山脉为掩护……”
他说得起劲,台下的人也听得津津有味,凛渊敏都不得不夸这说书的,这才是能说会道、巧言善辩的高手。
不仅将她的战术说得高明无比,更是将她本人吹得惊为天人,连她坐在这儿,听着都忍不住想笑。
他说完战事,又吹嘘起凛渊敏杀敌的英姿来了。
“只见晋宪公主不废吹灰之力拿下度山城,那城中守将弃城而逃,却被殿下提前安排的将士拦下。”
“这时,殿下身着临川长公主的战袍,攻城略地一番大战,那白袍竟不染一滴血,衬得殿下更加清冷高贵,胯下一匹通体青黑的健壮战马,傲立于马背之上,与另一边的长乐郡主前后夹击火族将士,手中银环蟒鞭一挥,缠住了主将的头颅……”
凛渊敏失笑道:“哪有那么玄乎,当时也是交战一番后才击杀了那火族主将的,怎么会有人甫一交战便能直取主将性命的。”
“说书就是要往大了说,越玄乎才越让人想听。”赵东平嗓音慵懒,眉梢泛起几分玩味:“你的故事都说了好几天了,每一场战能说的都说过了,每一家酒楼的说书人说得都有出入,这那么多家酒楼,你想听吗?”
凛渊敏挥手拒绝道:“我要是有那么多时间听书才好呢。”
赵东平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扬:“那是,这翼族如今谁人不知,晋宪公主是我朝一等一女战神,圣眷正浓的大红人。”
“既要帮着王后治理内宫,又要帮着王上处理政务,忙得不得了啊,在下能邀请殿下来喝一杯酒,都是莫大的幸事了。”
他特意用夸张的语气来说,诚心想逗弄凛渊敏,要是从前的凛渊敏,还会和他互相调侃一番。
可如今的凛渊敏,还偏不吃这一套:“知道本殿政务繁忙还敢打扰,该当何罪?”
赵东平似笑非笑的道:“若是殿下要论罪,不知可否功过相抵?”
凛渊敏清冷高贵的容颜难得有几分表情:“你有何功?”
赵东平淡淡笑道:“说功也不算是,但我知道些殿下想知道,但旁人还不一定知道的。”
若说,如今她最想知道什么,那便只有关于那个便宜妹妹凛晚秋的事了。
赵东平表面看起来生性风流多情,又生得一副俊俏容貌,一双桃花眼一勾,便能迷倒帝都青楼万千姑娘,风头牢牢盖过所有王室贵族锦绣公子,风靡帝都稳坐无冕第一公子宝座。
但心思却是最活络的,也很会揣度凛渊敏的心思,想来应该就是跟凛晚秋有关的了。
她想了想便道:“先说说看。”
赵东平露出为难的样子,故作道:“该从哪里说起呢?不知殿下可有质疑过晋安公主的身份?”
晋安公主是翼王给凛晚秋的封号,说起质疑身份,凛渊敏的确质疑过。
还曾想飞鸽传书一封,请萧逸问问楚氏关于她与翼王之间……
但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楚氏毕竟是萧逸的母妃,让萧逸去问自己母妃的陈年往事,实在是太过荒唐了,只得作罢。
凛渊敏皱了皱眉,道:“她来历不明,身份尚有争议,自然质疑过。”
赵东平展开他那把贵公子标配的山水折扇,漫不经心的扇了扇道:“那殿下怎么不派人去查查呢?”
凛渊敏抬眸看了他一眼,兴致缺缺的道:“这位如今可是父王心尖尖上的人,就算查出来什么,父王会相信吗?”
凛渊敏质疑她的身份,赵思奴也曾自请去查,但终是作罢。
不是不想查,也不是查不到。
只是凛渊敏心知肚明,以翼王如今对她的宠爱,即便查出什么,只怕也无济于事。
翼王已经认定了她,不管她是不是楚氏与翼王的孩子,翼王都将对楚氏那么多年的感情寄托在她身上。
若他真在意她的真假,以翼王那么多年培养的提查司的势力,又怎么会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只能说,是翼王他不愿意查,不愿意接受,那么即便是凛渊敏也无能为力。
赵东平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扇子一闭。
沉下脸道:“你就不怕她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吗?”
凛渊敏摇晃着杯子,看着杯中旋转的酒水道:“本殿的原则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若循规蹈矩,好好陪着父王,荣华富贵、权势尊位什么的,本殿也不是不屑给她。”
“但若她想掀起什么风浪,那便看看,鹿死谁手吧。”
此时此刻,翼王宠她信她,不过是因为她是翼王对楚氏那求而不得的感情的一个寄托。
所以,无论她的身份如何,翼王也不会深究。
但凛渊敏知道,如果有一天,凛晚秋的存在威胁到了他的王权,逼得他不得不做决定的时候,他也会像放弃魏氏那样放弃她。
帝王终究是薄情的,又怎么会真的为了一个人,就这么不管不顾了呢。
赵东平沉默片刻,认真的道:“成大事者不能将主动权交在别人手中,一切有可能造成威胁的人和事,都要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才好。”
他这是在提点凛渊敏防患于未然。
凛渊敏自然明白他的顾虑,但是如今的凛晚秋,不过仗着翼王的那点偏爱,才能兴风作浪罢了,在她眼里,她还掀不起什么大乱子来,所以她也无暇顾及她。
而如今,凛渊敏已有了打算,先肃清文官一党,再整顿翼族形势。
以目前的情况,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更重于去对付凛晚秋。
凛渊敏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此事我心中有数,暂时她还成不了什么气候,无足轻重的东西,不值得浪费时间和精力。”
凛渊敏一直信奉在战略上轻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所以,只是口头上对凛晚秋表示不屑,她不主动下手,也是因为她想看看,凛晚秋会做些什么,才好应对。
话已至此,赵东平也不再说些什么了,他知道凛渊敏是有主意的。
劝谏归劝谏,话说到合适的地方就可以了。
他们相谈了片刻,台下那说书的又说起凛渊敏的连云谷之战。
她的那些事都成了翼族人茶余饭后闲聊的大话题了。
凛渊敏听了这么几段都觉得无趣了,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听了那么多日的。
正当二人打算离去时,就听到隔壁厢房的一番见解。
“你给本世子下去叫那个说书的别说了,他要银子就给他,要多少给多少,不就是个娘们打了胜仗吗?吹嘘了那么多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翼族已经弱得只能让女人上战场打仗了。”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稍显柔和:“殿下莫恼,不想听就让那说书的不说不就好了,干嘛生气惹自己不痛快呢?”
那一开始说话的男人又道:“现在上至满朝文武,下至平民百姓都在恭维那个女人,本世子就想不通了,不就是打了场胜仗吗?至于这么夸张吗?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终日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凛渊敏微微皱眉,这人自称“本世子”是哪家的世子?
说话如此嚣张,凛渊敏虽也不觉得她此次有多居功至伟,但是听到这种话,心中难免有些不快。
赵东平轻笑,眉眼晕开倾世风华,开口道:“这是康王家的世子,素日嚣张惯了,不过是个蠢货,殿下可要我去教训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