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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91、几度花鸟踏春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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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您安康, 主人。】

    卷轴轻轻磕碰在盒子的内壁上,这份轻微的响动惊醒了其中沉睡的妖怪。她从朦胧的长梦之中醒来, 聆听外面的说话声。

    “赤君应当会满意的吧?书画一类的礼物,最不容易挑出错来了。”

    送礼的人似乎很迟疑,而且是斟酌再斟酌,才选定了这份最恰当的礼物。

    “不会出错的, 大概……”

    然后说话的声音又消失了,她躺在一片黑暗中, 睁着眼睛, 静等人类的气息渐渐远去。然后画卷上的飞鸟突然活了过来,啁啾鸣叫着顶起盒盖, 有一只衔住挂画的绳子,她终于舒展身体, 暴露在午后温暖的阳光底下。

    似乎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样明亮的光线了……

    她转头向四周看去,这很明显是一间书房, 布置妥当,饶有情调。博古架上瓷器错落, 书案上伏着一只小狐狸的陶瓷镇纸, 莹润可爱。她情不自禁的飘起来, 靠近那个镇纸, 小心翼翼的戳了戳。

    凉凉的, 光润润的。

    真可爱,这间房间的主人,也是她的新主人, 这样看来也是一个可爱的人。

    脚步声远远传来,她倏忽一惊,迅速隐入画中,卷轴自发卷起,飞鸟和花瓣也全部隐没。就如同一幅再正常不过的画一样,躺在盒子里,周围是其他公卿送来的礼物。

    练红霸第二天就回平安京露了个面,在大蛇解决之前,他不得不时时回来一趟以保住在宫廷之中的地位。

    暮春的空气里还残留着细微的花香,令人神清气爽。练红霸走进自己的书房,书翁也跟了进来,这回又不知从哪里搜罗来了几个孤本。

    “都是非常美妙的句子。”他看起来很高兴,到底是典籍成灵,对文字有天生的好感,“之前你推荐过的书,我也看了。”

    盒子里的妖怪侧耳倾听,为这样风雅的谈话微微含笑。大妖怪的气息不久远去,只剩了书房的主人,她听到一点研墨的声音,然后是笔尖触及纸面,镇纸“莎莎”压住边角。

    突然,写字的人动作一顿,仿佛注意到了什么。

    “红霸大人,怎么了吗?”一个有几分奇异的腔调说问道。

    她有点紧张,更深的埋头在画中。

    书房的主人顿了一顿,继而淡淡笑道:“没什么。”

    写字的声音继续下去,她松了一口气,继续听着那些细细小小的声音。

    练红霸把写完的文书交给狐之助,嘴角勾起。

    公卿们送礼物给他不算什么稀罕的,盖因他顶着上国的名号,所以送到他手中来的多半是珍品,山水字画尤其常见,他本来也没怎么当回事,泰半堆在书房,没想到这些礼物里却藏了个小惊喜。

    感觉上应该是妖怪,但是气息清正。老实说,如果不是对方触碰过他的镇纸,练红霸可能压根不会发现,毕竟就连狐之助也没有探测出什么,这只妖怪隐藏的能力可见一斑。

    算了,既然没什么恶意,藏起来就藏起来吧,练红霸不介意分出一小块地方给对方。

    一只小纸人歪歪扭扭的挤过门缝来到他脚边,看造型应该是晴明出品,连卖萌都卖得不同凡响。练红霸弯腰把他捞起来,小纸人发出晴明的声音。

    “红霸,方便来一趟吗?我接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委托。”

    练红霸一挑眉,晴明说有意思那就真的有意思了,他得去凑个热闹。

    “行,我马上到,你等我一下。”他把小纸人放走去回话,搁下手中的笔,带着狐之助走出去。临出门之前,突然想起什么,还特意交代了百目鬼。

    “书房轻易不要让人进入,有什么动静的话,就当没听到吧。”

    百目鬼一脸懵逼,不过阴阳师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会听从。

    练红霸整理妥当,兴冲冲的翻过院墙去找晴明玩,刚一落地,就看到了一脸抑郁蹲在晴明院子里的大妖怪。

    弈最近很憋屈,他算得上很与世无争的妖怪了,虽然是因为人类才成为妖怪的,他也没多少仇恨,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罢了。结果上天似乎也看不得他的安闲,近段时间怪象频发,他实在忍无可忍,才打听到安倍晴明的住所请他帮忙。

    “我只是打棋谱而已,最近刚得了一份唐国的古卷,我自然爱不释手,日夜不休的参悟。”弈的声音很平静,对多了一个练红霸也没有多少关注的样子,他的热情已经全都奉献给了棋道。

    “但是从两个月前开始,我前一天打好的棋谱,第二天早上醒来总会发现被人弄乱了。”弈显得有些烦躁,“如果只是一次两次,我只当是什么小妖怪的恶作剧,结果每一天都如此。我不是没有试过整夜不睡查探原因,可是每到夜晚,总有一股力量在让我睡去,第二天醒来又是这样。”

    弈一脸焦躁,对棋士来说,每天辛苦摆好准备研究的棋盘被人三番两次打乱,还找不到罪魁祸首,可以说是很惨了。

    “具体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安倍晴明点点头,看一眼练红霸,“红霸,你有什么想法?”

    练红霸歪了下头,他的思路和正统阴阳师不太一样,而且关注的重点也在……

    “唐国的棋谱?”

    弈微微一怔,“是的,难道这些怪事跟棋谱有关吗?”

    “唔。”练红霸含混的应了一声,“现在还不好说,但是……那个国家来的东西,在这里是最容易作祟的。”

    而且力量会放大数倍不止。这句话练红霸就在心里默默的说了。

    “棋谱介意给我看看吗?”练红霸主动要求道,弈倒是很痛快的同意了,拿出一本极为古旧的棋谱。练红霸轻手轻脚接过,略一翻看,表情有些奇妙。

    “这是宫里的东西。”他很肯定,“你看,这个印,还有边角的款识……”

    他把几个点指给弈和晴明看,末了把棋谱还给弈。

    “如果说我先前只有五成把握,现在就有八成,你遭遇的作祟多半是因为摆了这本棋谱上的棋局。”他建议道。“不然你试试,今晚摆其他棋局,看看会发生什么。”

    弈半信半疑,看看安倍晴明。安倍晴明向他一笑,肯定的点头。

    “红霸是海那边来的方士,按照他说的做一定能解决。不如这样,用两个晚上的时间加以试验,看看到底是哪里的问题,我也会请冥界的朋友帮忙监视,他们一般不会受一些法术的影响。”

    这份安排合情合理,妥当非常,弈当即点头,在晴明院子里的树下摆开棋盘,先选取了其他棋局摆开,以确认练红霸说法的正确性。

    夜幕缓缓降临,鬼使黑和鬼使白欠过安倍晴明的人情,前来守着。练红霸则跟安倍晴明一起坐在廊下,雪银色月光流泻,练红霸斟了一碟酒移到唇边,饮了一口,散漫的眯起眼睛。

    安倍晴明与他的放松截然相反,正在密切注意着庭院中的情况,回头看到练红霸靠着门歪倒,神情变得有些无奈。

    “如果太累了,就先睡一会儿吧,我来盯着就好。”

    练红霸放下酒碟,眼里噙着点笑,“真稀奇,要是以前的晴明,一定会睡得比我还早,比我的态度还让人生气,一副‘啊请不要打扰我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的不负责任的样子。”

    安倍晴明默默无语,那样的他竟然还没有被委托人打死,可以说是非常强大了。

    “不过现在也不错,晴明先盯着,我回去拿本书来打发时间。”练红霸拍拍衣服站起来,神态仍然懒洋洋的。天-朝倒是也有能人异士接受委托的事情,不过越有本事的人一般就越狂,越是怪癖众多,甩委托人脸色什么的很常见啦,都不懂就能拍桌子走人道一句“尔等凡夫俗子岂能窥破仙家心思!”,要多拽有多拽,并非像阴阳师这样兢兢业业。

    练红霸去书房拿了几本书,想想还是给晴明也跳了两本,就这么抱着一叠书打算走出去的时候,忽而头也不回地对身后说了一句。

    “没地方去的话就留下吧,有空的话,整理一下桌上的文稿。书架上的书随便你看,重新放回原处就好。”

    房间里空荡荡的,他的话似乎没有一个可以传达的对象,显得有几分滑稽。然而等他离开书房,昏暗的房间里,飞鸟升起,一名容貌秀美的少女从画卷中浮出,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发愣。半晌,让鸟儿将她移动到书桌旁边,看着那堆凌乱的文件,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会儿,就认真仔细的把它们归好类,整齐的放到一边。

    做完这些事情,她竟然觉得心情愉快,连身边的飞鸟都欢腾几分。

    现在……就这样吧?保持着一种友好而和缓的默契,他为她提供容身之处,她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作为回报。

    花鸟卷这样想着,又忍不住摸了摸那个小狐狸的镇纸。

    真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小段作为过渡的灵异故事不会超过五章,搞定一堆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