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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战场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雨也彻底停了,天空被雨洗过没有一丝乌云,雪狼没有再回到她院中的房间,而是坐在房间的房顶上,从花枭身上掉出来的那块玉牌,其他护卫或许没有看到,但当时在场的蓝钰一定看到了。
“云宅”中规制摆设尚不必说,府中的蓝钰、青阳、朱旗、玄音四个护卫和平大夫,都不是一般人,说明十三郎的身份更是不凡,就算掩饰得再好,有些东西是刻进骨子,熔进骨血里的,藏不住。
雪狼拿出“悲笛”,吹了完整的“清音调”,清扬悠婉的笛声盈满院内上空,这首曲子可以助眠,十三郎有寒疾,夜里难以入眠,这算是与他的临别之礼吧。
“清音调”吹完第三遍,子时过半,雪狼回到房间里换上自己入宅时穿的衣服,将女装折叠整齐,放到床上。
与花枭一战,算是她还十三郎的人情,萍水相逢,彼此不宜牵扯过深,不拖不欠最好,跳出外墙,雪狼走得头也未回。
回京都的归程,雪狼没有走水路,而是直接走了陆路,翻“涂留山”,李陌汐留在荆阳码头的人,没有接到雪狼。
短短数日,李陌汐在荆阳一案中,以敏锐的洞察力,卓越的行动力,周密部署,表现突出,走入百官视线,豁然发现,平日里只图享乐的琨王,竟是韬光养晦,瞧着文德帝笑弯眼的笑模样,璃王一家独大的气象只怕到头了,琨王俨然成为角逐东宫之位的新贵。
从离开荆阳之日算起,已过十日,李陌汐从来没得觉得时间这般漫长,愈加憔悴的面容和眼下的青黑,都显示着他已经好几日不能安心入睡了,闭上眼,就总是听到温红那句,“血脉喷张,爆体而亡……”,
李陌汐出身皇族,打小便笼罩着满满的优越感,身边人为他付出,为他牺牲,他从来都觉得分属应当,理所当然,就算是对陌煊,他也只有愧疚,从没有这般自责,所以,当他知道,雪狼回到“琳琅园”时,不管不顾,甚至没有等到天黑,便穿着护卫的衣服,乔装出了府。
李陌汐的明卫还是暗卫进不去“琳琅园”,故每次他去,只会带着元吉一人,护卫留在指定的位置,回城时再汇合,而元吉也只会等在“琳琅园”最外围,尽管如此,公子聿对李陌汐却没有要求,彼时可来,随时可走。
李陌汐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如此渴望见到一个人,又害怕见到她。
急步走进“琳琅园”,跨过月亮门,李陌汐抬起头,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雪狼仍是斜靠在她惯常坐的那个地方,夕阳余辉洒在她身上,双目紧闭,象是睡着了,李陌汐觉得自己从离开王府就一直悬着的心,这会儿突然落回原处,钝钝地痛。
对,他只是内疚而已,他试着说服自己,他们认识没多久,那丫头长得也不是特别漂亮,说话还那么冲,自以为是,还不把他放在眼里。
“小雪。”李陌汐开口叫她。
雪狼蹙眉,并不睁眼,一如既往地不想搭理他。
李陌汐把梯子搭上,顺着梯子上了屋顶,他畏高,蹲着身子,一步一步地挪到雪狼身边。
雪狼以为,看到自己在睡觉,李陌汐就应该离开吧,风尘仆仆地回来,至少应该不被打扰地睡上一觉,李陌汐真是很欠揍,居然伸手过来想打她。
李陌汐的手离她的脸颊只余半寸时,雪狼伸手格开了他的手。
“琨王殿下,怎么这么不厚道,想趁我睡着的时候暗算我?”
熟悉的语气,让李陌汐莫名的心里一松,说什么呢,他这是暗算她吗?他明明只是想替她拂开额角往眼睛边窜的发丝。
“你——没事吧?”李陌汐紧紧地盯着雪狼,眼里没有戏谑,是从未在他眼里见过的认真。
这样的担心,雪狼还是挺感动的,答了他一句:“嗯,有人帮我解了毒。”
想到温红说的解毒方法,李陌汐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像是一块巨石压得在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张好看的脸有些扭曲,双眼抑制不住窜着火苗,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是谁——”
这样的语气,让雪狼很不舒服,觉得他这火发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马上想到自己中的媚毒,他大概是误会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看到李陌汐满脸的怒火,好像她真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难道发火的不该是她吗?那壶有媚毒的茶可是要药他的,替他受毒,代他遭罪,没句安慰的话也就罢了,还冲她撒气,几个意思?
雪狼本就有些疲惫,唇边牵出一丝倦怠,“就算是公子,我也不用事事都向他交待的。”她站起身,朝李陌汐一拱手,“小的有些累,就不陪琨王殿下了,殿下自便。”
“小雪——”李陌汐伸手想拉住她。
雪狼似乎早就所觉,快速朝后一退,跳下房顶。
“小雪——”
李陌汐再喊一声,本以为,他会老老实实从梯子上下来,没想到他眼睛一闭,情急之下就要从房顶上往下跳。
“别跳啊,”雪狼抬头看着李陌汐,喝止他,“你这么重,别指望我会接往你。”忽然瞥见站在廊下拐角处一身青衣,戴着鎏金面具的公子聿。
最近公子聿有这听墙根的毛病,不确定公子聿听了多少,反正有他在,琨王殿下也摔不死,雪狼索性朝他一礼,“属下告退。”然后,转身走了。
李陌汐后来觉得自己做的最傻的事就是那一次从房顶上往下跳了,真是蠢到家了。
李陌汐并不是全无武学根基,他只是轻功不济,从房顶上跳下来死不了,但是崴了脚。
“陌汐。”公子聿上前扶起李陌汐。
李陌汐看着雪狼头也不回的背影,心里一阵凄然。
“阿雪中过什么毒?”公子聿问。
李陌汐看着公子聿,犹豫半晌,在心里盘算着是要如实相告,还是尽力隐瞒里,选择了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