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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琴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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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府中, 立即着人手准备送悠然去无涯山, 这丫头一脸忧郁,想是念着师傅念得紧,马车备好便立即出发了。也好, 有悠然在林师姐身边,一定会把她照顾的更妥当。

    段凯看悠然离去的眼神也带着忧郁, 几月来悠然一直照顾着他,两人朝夕相对不知有没有擦出一点火花来, 我觉得定是有一点的。待我们从边关回来, 我要好好撮合撮合他俩。

    吃晚饭的时候,我见明堂头都快趴进饭碗里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心知他还在为上战场的事情着急, 便与段凯说:“明日我们见了皇帝,后日立即起程, 一刻也不要耽误。”

    明堂果然直起身子:“去哪?曹天歌你们要去哪儿?”

    段凯道:“你先解完毒再说。”

    “唔, 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跟皇上交代你这几个月的去向,我想皇上定会发点小脾气,你受着就是,他正在用人之际,绝不会搁置你的。”

    段凯点点头, 明堂在一边急的哇哇叫:“怎么没人理我?你们去哪儿?带我去啊!”

    我白他一眼:“吃你的饭吧,不吃饱怎么打仗!”

    明堂瞪着大眼睛,惊喜的看着我:“真的?我们去找师兄?太好了, 终于有机会跟着师兄上战场了!”

    我心道,就让你先高兴高兴吧,到了边关,猩猩绝不会让你个小正太跑去送死的。

    果不出我所料,皇帝见了段凯先劈哩啪啦的发了一顿脾气,无非是什么不遵守职业道德,没跟上级领导请假就跑没影了,消极怠工,按理应做旷工开除处理云云。段凯一言不发,待皇帝发完了火,再细细解释自己家母生病,一时着急才跑回老家去了,不知边关战急,收到消息立即回朝,望皇上体谅孝心云云。我在一边添油加醋,说段凯老娘听闻打仗,不顾身体病重坚持把段凯推了回来,这是什么精神,这就是舍小家保大家的精神,一颗慈母心,一片孝子意最后都化□□国情,乃翼国模范家庭是也。更暗示皇上人段凯也是个元帅了至今未赏人府邸,还借住丞相家,若是有了府邸,段凯也不必大老远的跑回去看娘亲了云云。

    最终皇帝对段凯的处理意见就是八个大字:暂不追究,速赴边关!

    临行前,我最后一次去看了柳琴,进了牢房,却久久不能言声。我不知开口问人要血喝这事儿有人干过没,只知道吸血鬼和梅超风都是强迫性的,我该怎么说?

    想喝血,就喝血,柳琴牌血饮料

    柳琴牌血浆,滴滴润心田

    看不见的解毒血,柳琴解毒血

    血冬虫,下毒好礼 解毒找柳琴

    翼国人自己的血浆,柳琴血浆

    柳琴血浆,喝前摇一摇

    唉,我都难为死了,面对这个变态女,我是又恨又气又尴尬,照我的脾气,应该是对着牢房大呸一声,大骂一声,浪费口水!然后直接走人,可我知道了解药就在眼前,活的欲望又变得强烈起来,来之前,段凯说要和我一起,我拒绝了,他若来,难免不发生暴力流血事件,我总觉得从大活人身上取血喝是件特恶心的事,若是人家不愿,我是怎么也下不了手强迫的。

    正为难的不知怎么办时,柳琴倒先开口了:“你与段凯见过面了?”

    我回头:“唔,见过了。”

    柳琴猛对着地上吐了口口水:“这个叛徒,当初应该杀了他。”

    我怒了:“你还把他折磨的不够惨?你整天说人家勾引这个勾引那个,你自己呢,廉耻心呢?扒个男人的裤子割人家大腿你说你象话么?要是你爹知道了,定狠揍你一顿!”

    她嗤笑:“我爹早死了。谁也管不着我。”

    “对,谁也管不着你,你现在在死牢里是管不着了,接下来就该皇帝管你了,你慢慢等着吧!”

    柳琴不说话了,大约是想到自己将来要面对的命运,离死只差一步了,就看皇帝怎么处置他们。

    我转身欲走,突然想起解药的事,又讪讪停住了脚步。

    柳琴又笑:“怎么了?是不是想起还有事要求我?”

    我也对着地上猛吐一口口水:“呸!你以为我还需要求你么?你现在是在我手里,我把你揉圆搓扁了你也奈何不了我,我用得着求你?”

    柳琴并未生气,她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开口道:“你过来。”

    我警惕:“干吗?”

    她扭过头鼻子冷哼:“别跟我装了,段凯定是告诉你了,你难道不想喝我的血解毒?”

    我不说话了,想,我怎么不想啊,可我的道德心不允许我把你按在地上割你的肉喝你的血,若我做了,那我岂不变得和你一样?

    柳琴又道:“你到底要不要,不要就快滚。”

    我瞪着她,这变态不是又想耍什么花招吧?慢慢挪过去,蹲在她身前。

    她神色平静的很,一双狐目死盯着我,低声道:“你的那把小刀呢?”

    我摸出小刀拿在手里,迟迟不敢递给她:“你可别玩什么花样啊,我一喊人就来了。”

    柳琴一把夺过我的刀:“我说过我不杀你,那就绝不会杀。”

    她的手指搓着刀柄,轻道:“这刀也不比蝴兰差。”我心一抖,禁不住又摸摸嘴唇。

    她又道:“可惜…”

    可惜未完,她猛捋袖子对着左胳膊就是一刀子,血立时从伤口流出,顺着她的小臂一直流下,滴到地上,那血,鲜红的,浓稠的,看的我一阵难受。

    柳琴将胳膊往我嘴边一递:“喝吧。”

    我怔怔望着她:“你为何给我?”

    她笑:“你自己也说了,我现在在你手里,若你要强喝,我也没办法,不过我不想被你制着,所以就自己给了,怎样?”

    说不出心里的滋味,老觉得麻麻的,柳琴的想法和一般人也不一样,她与项语非同母所生,这古怪的性子难道都是源自师傅?

    柳琴不耐烦了:“你喝不喝,不喝我就擦了。”

    我忙点头:“我喝。”

    翻胃的感觉被强烈的求生欲压下去了,有解药在眼前,我还是将嘴巴凑到柳琴胳膊上,慢慢的吸着那鲜血,腥腥的,温温的,粘粘的,还有一种极怪异的口感,感觉自己在吃…人肉似的。

    “多喝几口吧,喝的越多,清的越快。”柳琴忽然举刀对着胳膊又是一下,新鲜伤口新鲜的血又涌了出来,我愣了一会儿,轻轻把嘴巴又凑到第二道伤口上,继续吸允,眼泪止不住就掉下来了,一时间忘了她对我做过的所有恶事,忘了我焦虑了大半年的毒就是她下的,心里竟又觉得她还值得挽救,还残留着丝丝人性。和着血,和着泪,我就这样一口一口的把柳琴的血液吸到自己肚子里。

    “我从第一面见你就讨厌你,一直讨厌到今天。”柳琴举着胳膊让我喝着,自己缓缓的开口说话。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为了燕匣?太过了,做的太过了,你可知道你在山上生病那几日,他一直守在你床边,还握你的手,我看到那景,恨的心就快裂开了,多少年了,他高兴时就与我说说笑笑,不高兴时几月也不理我,又何曾在我生病的时候问过我一句?”柳琴语带愤恨

    “你上山时问过我我几岁,我看你那小模样就不开心,便告诉你我十九岁,哈哈哈,我已经二十四岁了!我八岁上山,他那年十二岁,我自那日起就守在他身边整整十六年!十六年,我从未看过别的男人一眼,满心满眼都是他,可我已经二十四岁了,现在又得到了什么?”

    敢情从古到今的女人都在装嫩,我抬起一嘴的血说了一句:“我也骗了你,我不是十八岁,我二十五了,哦不对,今年都二十六了!”

    柳琴惊异的看着我,突然又仰头哈哈大笑:“我二十四,你二十五,可是你有了情郎了,我的情郎呢?在哪儿?我替他挡剑被关在这死牢里,他在哪儿?”

    我低头继续吸血,心道,那情郎你就别再想了,那是你亲哥。

    “你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少,我的真心,我的命,都给了他,他让我去为他做什么我都去了,再不堪的事我都愿意为他做,可他给了我什么?曹天歌,你说的对,女人自贱,便再也拢不住男人的心了!”

    嗯,你总算明白了,现在明白还不算晚。

    柳琴一把推开我的脑袋,换了左手持刀,对着右胳膊又猛划一道,扯住我的头发往伤口就按,大叫一声:“喝!”

    我止不住的胃酸上涌,皱着脸赶紧又把嘴巴凑过去,心里已经难受的到了极至,这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一个女人割肉,一个女人喝血,做的人都觉得恐怖,幸亏没人观看。

    “若我能做那白晶晶,我再不会让至尊宝牵着我的心走五百年,我貌美如花,永生不老,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呢?为了一个不回头的男人,不值得,不值得!”她的语气甚是激动。

    哎呀我的课没白上,这总算来了一个开窍的!

    “可惜”,她突然又低落下去,“我不是白晶晶,我只是一个已经二十四岁的女人,我再也没机会了!”

    不呀,二十四还很年轻哪,你应该向我看齐,我都二十六了还能把猩猩弄到手呢!

    “我的心,伤透了,死绝了!他把我当成挡箭牌,当成棋子,当成工具,惟独没当成他的女人,是我傻,是我傻啊曹天歌,算我对不起你了,你替我向林忆莲道歉…向段凯道歉….若…有来生…我…定做…个好女…”

    我未听到任何异样的声音,只觉得她的说话愈发奇怪,待我警觉不对抬头时,柳琴的胸口竟已经深深插入了我的小刀,刀柄及胸!天哪!

    “快来人呀,来人呀!快来人呀!”我满口的血,惊恐瞪着已无声息的柳琴,撕心大叫着。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并不想让你死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给你上课,不该给你洗脑,不该给你说什么白晶晶至尊宝,我错了!!早就知道你爱得这么深,爱得这么痛,我还幻想着有一天你能接受实情,我错了!我应该不理你,把你丢在这里,永远让你心里存有一个美梦,在这恐怖的大牢里也能幸福的死去……柳琴!

    她的头歪在一边,一侧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眼睛闭着,脸色苍白如纸,表情平静,仿如睡过去了一般,两条胳膊三道血口,那血已渐渐凝固了。

    柳琴死了。我觉得很内疚,头一次发现了自己的浅薄,我对爱情又真正了解了多少?两情相悦的是爱,单恋暗恋的是爱,那些隐藏在黑暗潮湿中禁忌之爱难道就不是爱?她与项语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是我给她说的那些话造成了这个后果,因为我知道实情,便妄想着能用上帝的角度去打救她,可我低估了这女子的爱,已经到了一个疯狂的地步,在死角徘徊多年,终是要有爆发的一天。且不论项语是不是她哥哥,单说柳琴的的这份爱,爱的痴狂爱的长久爱的失去自我,已不是我所能及的了。

    段凯安慰我说她即使不自杀也难逃一死,可我仍觉得是我间接杀了她,她本可以再多过几天回忆的日子,是我,抹杀了她的这最后的快乐。我与她说了太多,她自己想了太多,终究走上自杀愤情的道路。与其说是我教育了柳琴不如说是她教育了我,任何一枝蔓珠莎华都只能生长在死尸铺就的道路两旁,汲取尸气才能开出狂野妖艳的花,若是去爱着他人的心态不健康不正常,只能落到枝叶两不相见的地步,永远无法亲近阳光。柳琴她,就像一株彼岸花。

    我们整装上路了,我和明堂没有听从段凯的话,走走停停的过去,而是坚持与他一起昼夜赶路,我迫不及待的要见到猩猩,告诉他柳琴的死给了我多大的震撼,告诉他,我有多想他。告诉他,我对我们的爱又有了新的理解。

    一路上我甚少说话,心情郁闷导致脸部肌肉紧绷,段凯与明堂都不敢与我多说话,正好加快速度闷头赶路。已经不记得走了几天,我们几乎没投过客栈,每到驿站必换马继续前行,吃在车上,睡在车上,直折腾的我不是不想说话了,是想说也说不出来的时候,才看见远方一座座雪山连绵不绝,气温也低了许多,裹上厚袍子冻的牙齿打颤时,我们终于到了边关军事重镇,猩猩呆过数年的地方,锦南。

    段凯对这里很熟,指挥着车子一路驶进了锦南府衙,我跳下车,直觉得两腿直打软,明堂倒还精神,帮着抬包袱架行李的,我却是一点力气也没了,瞅了半晌,也没见猩猩的影子,段凯问了人才知他一直在自己的别院与人商议战情。

    我又爬上马车,段凯带我去寻他,与段凯并坐在车架上,段凯一直无话,我也没劲说,只有气无力的瞄着这城内景象,街上人不多,老百姓更是少见,常入眼帘的就是三两成群的士兵,路两旁店家开门的也甚少,萧条虽不算,却也绝称不上热闹,灰蒙蒙的天,一哈出雾的冰冷空气和满城俱布的紧张气氛都在传递一个信息,要打仗了!

    我不住的搓着手,段凯道:“进车厢里去,暖和点。”

    我摇头:“我想看看这地方。”

    段凯苦笑:“实在没有风景可看,数年来都是如此,就是一个兵城。”

    我没说话。

    他又道:“你想逛逛恐怕也是没地方可逛了。”

    我笑:“我不逛,我来又不是玩的,只想离你们近些,心便安些。”

    段凯沉默半晌,突然道:“我应该去救你的,只怪我太…”

    “嗯?太什么?”

    他又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