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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靼人来势汹汹已在路上,明湛坐在宣德殿时,永宁候已进宫递牌子请求陛见。
何玉根本不待吩咐直接引永宁侯晋见,眼瞅着就要兵临城下,明湛的脸色好不到哪儿去,但也只是略为阴沉,并未见丝毫慌乱。
永宁侯看到明湛的脸色,吊着的心瞬间就沉稳下来,明湛摆手道,“舅舅不必多礼,大同兵败的事,舅舅也知道了吧?”
“臣已命关闭九门,无圣命任何人不得进出城门半步,全城戒严。”永宁侯沉声禀道,“通州大营尚有三万兵马,请陛下下令通州军急援帝都城。”
通州大营开拔,≧,a↗nshu▲ba.通州城兵马就十分有限了。不止通州,就是帝都,除了城里的百姓,郊外还有无数人。此时,明湛只得装作不知,吩咐道,“除了兵马,让通州军来的时候,各人带足一月口粮。带不走的,通通分给当地百姓。传旨当地百姓,杀鞑靼人,一颗人头百两纹银,百颗人头以上者,朕赏七品顶戴;杀两百人以上者,封官赐爵,永享富贵!”
“将来,待朕杀退鞑靼人,凡退敌百姓,皆可拿着鞑靼人的脑袋来帝都府领取封赏!”明湛看一眼李平舟,“待诏官不在,李相,你来拟旨。”
李平舟领命。
正在此时,阮鸿飞已经快马回宫,几乎是一路快步小跑到德殿,额上微微见汗。明湛自龙椅上起身,阮鸿飞上前抱了下明湛的肩,唤道,“明湛。”
明湛望着阮鸿飞,两人成日在一块儿腻乎,早已默契非常,灵犀相通,明湛道,“你路上小心。”
“别担心海上,只要我在,海上不会乱。”
“海上,江山,纵使失去,你我联手,总能再赢回来。”天下没有不能舍去的,如今在某种程度上,他已经舍弃了效外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将来,也许还要做出无数的取舍来,明湛虽然是个心软且贪心的人,但是,他永远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伸手抹去阮鸿飞鼻尖儿的汗珠儿,明湛道,“你最重要。”
阮鸿飞抱了抱明湛,匆匆告别,匆匆离去。
明湛眼望着阮鸿飞的身影消失在宣德殿外,回神对永宁侯道,“舅舅,刚才的事,你先去安排。李相,将圣旨给永宁侯吧。舅舅,这些事做好后,召集九门将领,朕有话要说!”
“陛下,是否传谕天下兵马,速来帝都勤王救驾?”这个时候,在永宁侯的眼里,没有什么比帝都天子更为重要。当然,这也表现出了来自血亲的忠贞。明湛登基后,永宁侯府虽然爵位无所改变,可是现在永宁侯是什么地位,受到的是什么样的重视,肩负的是什么样的重任。永宁侯的利益早已经与明湛的安危联系在一起,血肉一样,无可分割。
此时,李平舟亦再三劝道,“陛下,还是发谕名省巡抚总督,勤王救驾吧!”
明湛道,“不必,还不知道鞑靼人是个什么样的来势。若是他们分兵南下,此时抽调兵马,并非明智之举。还是命各地严命以待,死守城池!”
永宁侯急忙去传旨下令。
其他五部尚书已经各自从家里赶到宫中,三品以上官员自发组织来宫中侯旨。
明湛单独拎出帝都府尹田晚华,“将帝都所有的米库粮店,全部征为官用,他们里面交了多少粮食,着人登记好画押,待日后,朕自然会补偿于他们。另外,帝都府里除了必须留下守门儿的人,全部出去,与帝都巡戍使陈四贤,你们两个商议着,帝都戒严。”
田晚华与陈四贤领命,先行退下。
诸官员眼看着明湛有条不紊的发布命令,慌乱的心无端的平静下来,明湛站在昭德殿丹陛之下,高声道,“朕早料到鞑靼狼子野心,不死不休!已秘密命永宁侯勤炼兵马!只是不料陈宇同罪大恶急,叛国叛朕!朕,必要诛陈氏九族,以祭大同六万将士十万百姓在天之灵!”
“今鞑靼人铁蹄已到!我们的父母妻儿俱在城内,我们已经退无可退!”明湛天生嗓门儿足,平日里嚎一嗓子能把人震个半聋的堂音,此时放开嗓门说话,格外的斩钉截铁,力道非常,“我们退了,父母妻儿就要给人当猪狗一样作贱!所以,我们不能退!非但不能退,我们还要打败鞑靼人,以卫河山!以报国仇!以雪家恨!”
“朕已命通州十万大军回援帝都,同时,九门十万兵马,二十万兵马守一座帝都城,足够了!”明湛高声道,“守卫国土,人人有责!没有国,哪有家?什么叫亡国奴,这个滋味儿,朕不想尝,朕想,你们诸位,也不会想在鞑靼人面前跪着,去过狗一样的日子!只要朕一日在,朕不会叫朕的子民过这样的日子!你们是朕的臣子,是朕的骨肉腹心,朕不与你们客气了!其一,你们家里,最多每户留一匹马,其余的全部献出来,由兵部统一安排!其二,家里的女眷孩子,好生在家里呆着,不要乱出门。其余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仆,兵部暂时征用预备役兵!其三,帝都百姓家,非有功名者,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丁,俱要到兵部报到预备役。若有人不堪驱使,千石粮食可免一役。此三条,若有不服者,不必请旨,就地杀无赦!若有人借朕之命令罔顾人命,存心讹诈者,一经查实,朕要他满门!”
“如今这个时候,朕不想听到其它推托的话,宗室、皇亲、宦门,百姓,一律同视,谁若罔顾朕的旨意,别怪朕不讲情面!”
李平舟徐叁领头道,“陛下圣明,臣等遵旨!”
其余官员退下,明湛留下六部尚书问,“诸卿看朕可还有遗漏之处?”
徐叁道,“陛下思虑周详,非臣等可比。陛下,除了宫里常备的刀枪,是否将兵部所有刀枪皆发放下去,预备役多是没有经过训练的百姓,如今还要让他们加紧训练,熟悉刀枪,该是把刀枪发给他们的时候了。”
“对。”明湛看向兵部尚书顾岳山,“岳山,在明天将预备役征集前,你派人把事情办好了。”
顾岳山领旨。
欧阳恪赞叹,“亏得陛下圣明远见,提前将帝都城墙修好,如今正将是隆冬季节,待几日天气严寒,在城墙上泼上冷水,筑就一座冰城,鞑靼人断无可能动摇我帝都根基的!”
修城墙这件事,别说欧阳恪,就是其他五人亦佩服明湛的远见。一座结实的城墙,抵的十万兵马之功。正好修城墙的时候国库富裕,不惜银钱,明湛又三番五次的派着御史去看,自己也去瞧过几回,绝非豆腐渣工程。
“可惜现在天还不够冷。”明湛冷冷一笑道,“不过一个大同副将叛变,若是鞑靼人将朕当做软弱无为之君,就是打错了主意!”
顾岳山提醒道,“陛下,城里的粮店、药店、药行,暂时将粮食药材征用,以备兵事吧。”
这真是给明湛提了醒儿,明湛点头道,“不仅如此,连宫里的御医,留下两位既可。其余加上城中大夫,全部以备后勤。”明湛这种清晰的思维,当即立断的反应,让所有的朝臣都松了一口气,并且在很大程度上鼓舞了人们的信心。
其实朝臣与君王,是相互倚存的关系。
明君,则相伴有明臣的产生。
明湛登基尚短,他手下的人还是凤景乾留下的老臣。而凤景乾在位期间,政治不可谓不清明,似李平舟等人都是清廉耿直之辈。
明湛与他们之间,自然不比凤景乾更加融洽。
这个时候,若是明湛心地不稳,大失常态,哆哆嗦嗦的提不起个架子来,那就真正完了。臣子向来视君王为主心骨儿,主心骨儿都要塌了,臣子们的心也就要散了。
相反,如明湛这般,条理清楚,热血沸腾,冷静睿智的一条条的解说清楚,发下命令,官员们就不懵了。
为什么在前任之君故去时,朝廷的首要任务是要再立新君。
也并不全是为了功名利禄,荣华富贵。
在许多时候:君王定,则天下定。
所以,明湛非但要强势起来,还要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势!
前朝的事情忙到晚上,已大致安定下来。
至傍晚,永宁侯再次进宫。
明湛拉着永宁侯看帝都外的整个地图,明湛道,“如今鞑靼人还未到,朕想着主动出击。舅舅,朕在这里,鞑靼人必要来攻打帝都的。若能攻下帝都,活捉朕,比打下半壁江山都要有意义的多。”
“陛下莫出这等不详之语,臣等若不能护驾万全,万死之罪。”这个时候,说什么“攻下帝都,活捉朕”的话,晦不晦气啊。对于明湛嘴里的百无禁忌,永宁侯第一次生出腹诽之感。
“只是一说,不必当真。”明湛摆摆手,毫不在意道,“既然知道鞑靼人必到,如今大同府一战,鞑靼人大胜,那么,舅舅说鞑靼人最可能走的那条路。”
永宁侯手在图上一指道,“鞑靼人若想进攻帝都,兵力定是不少,必走官道。”
“杨宇同这人,臣与他打过交道。陛下,此人于进攻上颇有一手,而且,他曾任朱雀门守将,对朱雀门非常熟悉。”永宁侯道,“杨宇同已经叛变,再无退路,必定死拼到底的。他带的人,定要来攻朱雀门。”
“那朕就在朱雀门解决了他!”明湛断然道,“既然鞑靼人走官路,在他的来路上,有没有好的设伏点儿,先得给鞑靼人一个教训!”
永宁侯再指一个位置。
明湛接着再发谕全国:各地方,离州府进的,百姓均避入州府。来不及的,有山入山,有洞钻洞,粮食吃食能带多少带多少,不能带的,全都毁了,不要给鞑靼人留下一颗粮食。家里就是铁锅水缸砸了,棉被衣服烧了,叫他们连做饭喝水都寻不到家什,冬天来临时,明湛倒要看看,鞑靼人是不是钢筋铁骨,不怕冷不怕冻的!
凡州府官员,各地守将,若有避退弃城者,秋后算账也要诛你九族!
帝都的谕令一出,几乎所有的高级官员都心里有了底。的确,冬天已经来了。
阮鸿飞直奔天津,天津那里停靠着他的大船。
整个天津已经是备战状态,天津港的工程自然只能暂停了。阮鸿飞登船很顺利,不过,没走半个时辰,就遇到了麻烦。
李方与陈大豹有请。
说是请,二人联手,几十艘大船,上万海盗围了阮鸿飞的船,阮鸿飞也只有先吃敬酒了。
“老李,你来这里迎我,倒真是礼轻情意重啊。”阮鸿飞从容自苦的一笑,带着摇光等人登上李方的大船。
摇光已气的脸色泛白,禁不住冷笑,“李老大,我们国主自来敬你是一条好汉,与你兄弟相交!前些天,你的人在帝都闯了祸,还是我们国主多方安排调解,保他们安全无虞,回了海上!如今你倒来围堵我们,岂不是恩将仇报!江湖上,义薄云天的李老大倒是叫小的开的眼界!”
李方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他哈哈一笑,揽住阮鸿飞的肩,“杜老弟啊,你得见谅,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放心,只是请老弟你到我这里歇息几日。”
陈大豹亦笑道,“是啊,我们哪里敢对国主无礼呢。国主,这也是为了咱们海上的基业着想哪。”
李陈二人既然敢对他出身,那就不是小事,短时间定是难以解决的事情。阮鸿飞顺势道,“正好,我与两位大哥时久未见,多少心里话想与你们说呢。趁此良机吧,我倒也不怎么急着回去呢。”
李方与陈大豹皆是松了一口气,若是阮鸿飞非暴力不合作,他们还真不敢太大的得罪阮鸿飞。
镇南王府。
“帝都定是出事了。”凤景南道。
凤景乾接过弟弟递过的密奏,是藏人在云藏边境集结兵马的奏章,凤景乾略一思量便明白了凤景南之所想,“难怪藏人与鞑靼人联姻,意在牵制你了。看来,鞑靼又对西北用兵了。”
凤景乾比凤景南更加了解西北的情况,拧眉道,“上次生擒了鞑靼王子,新可汗败于明湛之手。看来,此次用兵,定是规模不小。可能……”看向凤景南,凤景乾轻拍几案,叹道,“可能西北军已经败了,不然,藏人不会这样急着表态。”
“明湛实在太大意了。”刚登基就遭遇惨败,凤景南可以想像明湛的艰难之处。此时,他尚且不知道鞑靼人已经过了大同直逼帝都。
明淇的肚子已经有些大了,穿着宽松的衣服,不过,她从未放松过对于云贵军政的关注。明礼也在,明淇待明礼也看过密奏后道,“父王,依我看先给藏王写国书,关闭新城贸易市场,无限期的停止与藏人的贸易。戒严藏云边境,告诉藏王,我云贵子民有在藏行商者,若是有半点儿不妥当,就把云贵的藏人全都宰了!”
明淇靠着椅子叹道,“可惜我如今身子实在笨了,不然定要亲自去问问藏王,他安的是什么心!”
明礼道,“既如此,父王,儿臣去一趟藏地吧。”
“大哥,眼看大嫂就要生了,比我还要早呢,你去更是不妥当。”明淇揉揉眉心,叹道,“让柳蟠去吧,他跟杨将军守在那里。上次见到了仁明亲王,各方面的人脸儿还略熟些。藏王不过是想牵制云贵的兵马不能驰援帝都而已。”
“实际上藏王实在是多此一举,云贵兵马从不出云贵的。”明淇食指无意识的一颤,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肚子里一痛,顿时脸就白了,唉哟了一声。
凤景南着实关怀爱女,忙道,“你小心些,要不要紧?让杨濯过来瞧瞧?”
“无妨。”明淇笑,“孩子有些不老实。”
待到晚上,明淇寻了个机会找到凤景南,方将心头所虑之事说出,轻声道,“父王,我琢磨着,这次怕帝都会有危险了。”
“不会。西北五十万的边军,纵使有败绩,也不可能危及帝都。”凤景南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军队生变的事,他虽然担忧明湛,不过想着明湛没向云贵求援,大约并不打紧。做皇帝,哪有一帆风顺的呢。
明淇摇头,捧着肚子腆着腰坐在椅中,叹道,“若是如父王所想,藏王于咱们边境集结军队还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不是鞑靼人许了藏王无数好处,他怎么肯冒着得罪咱们的危险来集结军队呢?”
凤景南的脸色慢慢的沉下来,明淇继续道,“西北草原,我虽没去过,不过听说穷的很。人们靠牧马放羊为生,冬天没吃的,还会去抢劫边城。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处给藏王呢?我想呢,没哪个王肯割地赔款的来请藏王牵制我们吧?”
“西北没有好处,可是朝廷富裕哪。万一鞑靼人真的危及朝廷,帝都都危在旦夕,要什么好处不得呢?”明淇道,“西藏那地界儿,荒凉的很,等闲人去了气都喘不上来,水也烧不开就那么喝,咱们的人服不了那样的气候。别看西藏集结军队,咱们到底不愿与西藏开战的。首先,它这么穷不拉唧的地界儿,纵使打下来,于咱们又有什么用处呢。损兵折将,得不偿失,都对不起开战兵马吃的粮草。”
“藏人哪,也是吃定了咱们的心思,才与鞑靼人合谋呢。”明淇皱眉,“我十分担心明湛在帝都的处境。”
“到这个时节,担心也无济于事了。”凤景南格外的沉得住气,虽然知道明淇一向很有分寸,仍然嘱咐道,“这些话,任何人都不要再说了。”
“我明白。”明淇早便想到了这些事,只是,当着凤景乾与明礼的面儿,她都没说,只是私下说与凤景南听。危急之时,远近亲疏的关系一目了然。
明淇虽然在许多方面与明湛多有摩擦与争执,不过,明淇仍然是明湛坐稳帝位的有力支持者。
在任何时候,明淇都希望,坐龙椅的是自己嫡亲的弟弟,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凤景南道,“上次的信里,我提醒过明湛。他应该会有所准备。”
明湛的确是有所准备,但是他娘的,他也没有料到军官叛**队哗变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万更了,心肝儿们早些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