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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是半小时前发在行业论坛的,因为昨天就有人爆料途瑞和歧路的三大知名猎头在争同一个候选人的事,关注度很大,所以尽管这帖子发布的时间很早,可现在已经有了不少人回帖,一眼看下去密密麻麻一片。
“薛琳居然能占上风?不会吧,她可是一个打两个啊,歧路的人又不是吃素的。”
“是啊,还有个林蔻蔻,也能输?”
“杂志都说了,薛琳是远超林蔻蔻的猎圈新人王,这就叫‘长江后浪推前浪’,什么林啊裴啊的,老猎头早跟不上时代了,应该被淘汰。”
“歧路这种公司本来就不大,以前就是行业里吹得厉害罢了,哪儿能真的跟途瑞这种‘四大’级别的公司相比,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看是你们把自己忽悠瘸了,什么林蔻蔻什么裴恕,也就那样。”
“长江后浪推前浪,薛琳的确厉害。”
“这可不是丢脸那么简单,两个知名大猎啊,裴恕还是歧路的合伙人,这么重要的一单竟然输给途瑞一个才入行一年多的新人,那以后歧路……”
……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张帖子引起了论坛的震荡。
持什么态度的都有。
林蔻蔻入行多年,面临过的质疑无数,早已练就了一颗金刚不坏之心。她在意的完全不是这些言论,而是那几条提到歧路的评论。
不期然地,昨晚与众人视频会议时的画面浮现在脑海。
同时回响在耳畔的,是裴恕难得正色的那句“不是想不想争的问题,而是我必须赢”……
裴恕看她表情不对,很自然地问:“出事了?”
林蔻蔻直接把手机递给他。
裴恕快速扫一眼之后,迅速做出了判断:“是薛琳那边放了消息,透了口风吧?想必她跟张贤的沟通已经取得进展,挖人这件事十拿九稳,才敢这么嚣张。”
林蔻蔻只问:“不要紧吗?”
裴恕把手机还给她:“什么?”
林蔻蔻觉得有口气闷上心里来,注视着他慢慢道:“我如果是竞争对手,现在就会开始行动了,不管消息从哪里来,都会先趁机传播出去,借机打压歧路的名声,抢夺歧路的订单,拉拢歧路的客户。趁对手的病,要对手的命。”
在瞬息万变的生意场上,就算是小事处理不好都有可能演变成一场巨大的危机,何况还是这样攸关歧路生意的一单?
她说的话不是杞人忧天,而是确确实实一定会发生的事。
这一点裴恕也清楚。
只是他竟一点也不慌张,反而微微弯了一点唇角,眼带笑意地回视她:“我们在这儿也做不了什么吧?”
林蔻蔻拧眉,下意识先看了旁边支着耳朵听的老和尚智定一眼,才颇为隐晦地向裴恕道:“要不少做一点事,早点下山,也好早点回上海?”
隔着电话和网络固然能沟通,可哪儿有比合伙人坐镇战场更让人放心的呢?
她说的“少做一点事”指的是干脆别挖人家禅修班的人了。
裴恕听懂了,也看了智定一眼。
老和尚自打刚才起就见他们俩旁若无人地聊事,这会儿简直一头雾水:“你俩聊天归聊天,看我干什么?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
裴恕全当没听到,只对林蔻蔻道:“不用担心,按着原计划来吧。”
林蔻蔻不明白:“你一点也不担心?”
裴恕竟一扬眉,轻笑一声:“又不是我们走了,上海就没人了。不还有孙克诚吗?”
孙克诚?
林蔻蔻顿时一愕,有些意外。
她面上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只问了一句:“你确定?”
*
早晨七点半的歧路,人竟然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大家都在为裴恕昨天要的候选人名单而努力。
只不过此刻某间办公室里的气氛,却过于轻松,与外面的紧张格格不入,以至于孟之行与叶湘在沙发上坐了半天,说完事儿之后,都还有点呆滞,没回过神来。
办公室里放着节奏舒缓的巴洛克,桌上泡着一壶清茶,孙克诚一身轻便休闲,宛如在沙滩上度假一般,甚至已经换上了一双室内拖鞋。
可以想见,裴恕不在上海这段时间,他过得有多惬意。
毕竟不用伺候祖宗了啊。
既不用担心有人玩纸牌给他扔一地,也不用担心有些人嘴挑只喝咖啡不喝茶,简直跟农奴翻身、长工解放一样爽。
听完孟之行、叶湘二人的汇报,他抬起头来,只问了一句:“就这?”
孟之行跟叶湘都愣了。
论坛上可是出现了爆料帖啊,这还不严重?
孙克诚道:“回帖不都没几条,也没多少人关注吗?”
叶湘嘴角抽了一下,幽幽道:“消息都传到我跟孟之行这儿了,大家只是不回帖,都在私聊和小群里吃瓜呢。”
孟之行也险些梗住了,重述此事的严重性:“而且这帖子的出现不会是偶然,必然是途瑞那边居心不良要搞事情,不然也不会老大那边昨天刚出状况,今天就有消息爆出来。我们不应该马上采取行动吗?”
孙克诚深深叹了口气:“哎呀,年轻人,不要这么急躁嘛。这种事多了去了,我们做自己的事,当没看见不就好了吗?”
他顺手给孟之行倒了一杯茶。
孟之行却愣住了:“不管?”
孙克诚道:“别人有心要搞你,你删帖人家也能再发。有什么用呢?”
叶湘着急:“不管的话,那接下来不知道多少同行也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了。”
孙克诚摸了摸下巴,嘀咕了一声:“这难道不是好事?”
孟之行、叶湘:?????
*
“什么意思?”裴恕没明白。
林蔻蔻幽幽望着他,无情吐槽:“我要是孙克诚,天天在公司伺候你这个祖宗,已经受够了气,要听说你在外面挨了毒打,得高兴得放鞭炮。”
裴恕:“……”
林蔻蔻续道:“虽然是你合伙人,利益捆绑,但要有外人来杀杀你锐气,不伤筋动骨的情况下,我心里简直不要太爽好么?”
裴恕:“……”
他静默了片刻,微微一笑:“这是老孙的想法?你怕不是把自己的心里话讲出来了吧?”
林蔻蔻顿时笑了起来。
话当然都是玩笑话,可这么说过两句之后,竟觉得先前压抑着的郁气一扫而空。
裴恕都不担心,自己担心什么呢?
何况她对孙克诚,有远比旁人更深刻的印象。
在歧路这么一家公司里,有裴恕这么一朵风格鲜明的奇葩存在,一般人其实很难关注到孙克诚这么一个人。
三十来岁,脾气和善,似乎还有点不靠谱。
但林蔻蔻绝不会忘记,正是他力排众议,邀请自己加入歧路——甚至是在当时裴恕也极其反对的情况下。
这样一个人,岂能没有魄力?
她随意挑眉:“你就当是我的心里话咯。”
这一顿早餐慢吞吞吃到这里也差不多了,林蔻蔻直接摸出手机来结了账,顺便连智定的那一份也付掉。
老和尚哼声问:“你们什么时候走?”
林蔻蔻对这老和尚没好脸色,同样哼了一声,冷脸道:“回去先补个觉,下午收拾一下就下山,明天应该就走了。”
老和尚看她一眼,两道有些发白的扫帚眉皱起来,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只坐在那儿看他们走远。
熬了一夜,又吃过了早饭,精神懈怠,正好补觉。
林蔻蔻跟裴恕回了禅修班,便各自回房倒头睡下,一直到下午四点才差不多睡醒。
两人收拾了东西,准备下山。
可没想到,禅修班众人听说了消息,竟然硬拉着两人留下吃顿晚饭,说什么也要给他们践行。
高程作为代表,专门上楼来请他们:“林顾问上回就走得匆忙,这回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大家想跟你聊天都没聊上几句呢。裴顾问也是,大家才刚认识你呢,这就急着走。这顿饭可都准备好了,专门在禅修班的食堂做的,你们不能不来。”
林蔻蔻无奈:“机票都订好了。”
高程笑起来:“那不是明天才走吧?今晚就在山上吧,明天我们送你下去也来得及。”
林蔻蔻皱眉,仍想婉拒。
但这时裴恕凑过来,轻轻在她耳边道:“贼不走空。”
林蔻蔻眼皮一跳,瞬间想起了他们“挖空禅修班”的计划,不由回头与裴恕对望了一眼。
这禽兽玩意儿只眨眨眼睛冲她笑。
她心里骂了一声,将要出口的婉拒在心里转了一圈,却变成了:“你这样说也行,那我们就去跟大家吃个饭,道个别吧。”
——贼不走空,既然回头还要挖禅修班的人,怎么能不趁此机会跟众人面对面交流一通呢?尤其是践行酒这种放松的场合,对猎头来说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高程哪儿知道这两人看着道貌岸然内里却是一副狼心狗肺的打算呢?一听林蔻蔻改口答应,他笑得牙不见眼,赶紧主动将两人不多的行李抢了放下,带他们往禅修班食堂的方向走。
禅修班的学员毕竟只是学员,还没出家。
他们不吃庙里的斋饭,而是自己有个小食堂,一日三餐都开放,能喝酒能吃肉。
只是他们没想到,才走到楼梯口,竟迎面撞上了带着舒甜回来的薛琳。
两边五个人,一时安静。
大约是昨天没睡多久,薛琳脸上有几分疲惫滞涩,即便是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但一双眼底却是神光灼然,有一种隐隐然的亢奋,与先前被林蔻蔻与裴恕压着打时的憋闷截然不同。
她扫一眼就知道这是要去干什么,顿时笑起来:“刚刚路过禅修班食堂,听见大家说什么‘践行’,我还奇怪。看这阵仗,竟然是要给林顾问、裴顾问送行?你们这就准备走了吗?”
这嘲讽程度,连高程都感觉到了轻微的不适。
林蔻蔻与裴恕却都面不改色。
毕竟眼前者为是什么作风,他们这些天已经有所领教。
林蔻蔻淡淡道:“是准备走了。”
薛琳闻言,竟是长长叹了口气:“那真是可惜了。”
是个人都能听出她的阴阳怪气来,林蔻蔻不欲搭理,裴恕也皱了眉头,直接跟在林蔻蔻身边,就要绕过薛琳从旁边走过去。
可没料,薛琳似笑非笑看着他们,竟是假惺惺地惋惜:“亏我约了施总今天的机票过来,明天就能上山,还想着要不要安排一下林顾问跟施总再叙一番师徒前缘……现在看,怕是见不成了。”
“……”
这一刻,林蔻蔻的脚步,骤地停住。
她豁然回头,看向薛琳。
薛琳却是将下颌一抬,挑衅地送了她一个趾高气昂的微笑,转身一叫舒甜,径直走了。
她满心沉浸在击垮林蔻蔻的喜悦里,却一点不曾注意——
除了林蔻蔻之外,还有另一人同样瞬间没了表情。
裴恕静静站在上方楼梯投落的幽暗里,漠然注视着薛琳二人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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