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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先生的兵法小讲堂在当天晚上就开课了。
唯一的学生谢世子, 并没有因为“想划船去上学的‘朴素’愿望暂时得不到实现”而闹罢课,反而十分积极的在接先生下班回家的路上,就提出了希望能够尽快开课的想法。他还和先生约定了希望以后每晚都能固定上一个时辰的课, 休沐、旬休还有节假日的时候,课时可以随情况调整增加。
“休沐和旬休不是一回事?”谢介顺便提出疑问。他对政治的了解一如他对文学的了解,啥也不懂。
“休沐是每五日一次的轮休,旬休是每旬额外各有的一天休假。”房朝辞不遗余力的给谢介推销着当官的好处, “其实做官没有你想的那么辛苦的。一个月三十天, 不算节假日,就肯定有九天的假期;算上节日放假, 一年之中能有一百多天的假期, 约等于就是一年中一半的时间都在休息。”
“我现在天天休息。”谢介一句话就怼回了房朝辞。
房朝辞:“……”
“那你这次连续两天休息,就是休沐加旬休的假期?”谢介很会举一反三。
“是。”明天房朝辞就又要去当上班狗了。
“但是今天大半的时间你都在太府寺啊, 这也太惨了。”谢介突然对房朝辞升起了无限的同情,他用一双不参任何杂质的眼睛关切的看着自己的新晋小伙伴, 很真诚的对他说,“要不要我替你去和祠部反应一下?”
祠部隶属礼部,专门管的就是放假这一块的事。谢介他爹的一个至交,如今官拜祠部郎中, 主管礼部四个机构之一的祠部, 再清贵不过的职位。
“不用。”房朝辞无奈的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忍住的捏了一下世子滑不留手的脸颊。
此前几次被捏, 世子的反应充满了多样性, 抗议, 生气,吐槽……如今他又增加了一种,捏!回!去!
他要让苍天知道他不服输!
见诱惑不了谢介,房朝辞也就放弃了继续使用这招,而是随了谢介的愿,今晚开课。牛车直接停在了房宅的大门口,二人相携归家,惊呆了“吃白饭”的展郎君。
“你们一起出去,又一起回来,真不是甩下我出去玩了吗?”展郎君觉得他这个怀疑合情合理,充满了缜密的逻辑。
二爷大概也是这么想的,飞在半空中,绕着谢介来回的嗅,想看看他是不是背着它有别的鸟了。
飞练反而是三个物种中最淡定的,揣着小手,趴在高处,纵观全局,显然是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房朝辞和谢介才不会被外面的妖艳贱货勾搭走呢。
谢介本来还想和二爷吵会儿架玩,但是却被房朝辞一句“玩物丧志”给点醒了过来。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学习啊!
我爱学习!
学习使我快乐!
然后,谢介就开开心心的跟着房朝辞直奔了他的书房。
徒留展郎君一个人寂(开)寞(心)的左拥鸟,右抱猫,吃着隔壁谢宅老送来的精致茶点,欣赏着处处透着诗意的水乡园林,简直快乐似神仙啊似神仙。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来房朝辞家过“寄人篱下”的生活呢,太失策了!
房朝辞并没有怎么准备要给谢介讲的内容和文案,因为对于谢介如今的这个文化知识水平,是个人都可以临场挥,也能讲一大堆谢世子所不知道的内容。
房先生很会因材施教,开课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学生:“你想要学出什么效果?”
“不仅要把蛮人打回老家,还要连他们老家也占了!”谢介掷地有声。
房朝辞没说这个想法可不可行,只问了一个引人深省的问题:“如果我当下就有办法能够彻底战胜蛮人,那咱们还有必要开这个课吗?”
谢介:“……”说的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昨日房朝辞就已经点过了谢介,没有谁是万能的,面对今日这个结果,谢介也没有多么失望或者受到冲击,反倒是有了新想法:“那你可以在教我的过程中温故知新啊,说不定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俩能一起碰撞出打败蛮人的火花呢?”
房朝辞对这个想法予以了肯定:“这就是我要教你的第一件事,没有人是万能的,没有一种套路是可以百战不胜的,但我们可以从所学中结合出一套全新的战略。”
谢介似懂非懂的坐在桌前点了点头。
“不过今天我们先不讲兵法,也不讲布阵,做个摸底测试吧。”
“摸底?测试?”这都是谢介所没有接触过的词汇。
天石第一时间在谢介的脑海里给予了名词解释:【通过考试的形式,了解学生所学知识的掌握情况,及时现不足之处,查缺补漏。】
谢介没上过外面的学,不了解学院里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情况,当然,他其实也没怎么好好在大内上过学。所以房朝辞怎么教,他就怎么来,完全不敢有异议。只是难免对考试这个词心有戚戚,就没有哪个学渣不怕考试的。
“别害怕。”房朝辞真的就像是一个妖怪,哪怕谢介表面上装的再二五八万的,他也还是一眼就看破了谢介的虚张声势,并出言安抚,“只要告诉我实话就好,我们不打分。”
谢介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你对兵制了解多少?边患又知道哪些?还有我军的优势和缺点都清楚吗?”
谢介一问三不知,越听越茫然。这都是啥和啥?谢衙内一心想学的心是真的,对这个国家的不了解也是真的。
他过去十五年的人生里,有太多空白的地方了。
房朝辞早有心理准备,甚至觉得这样的谢介有点可爱:“越是不了解,才越敢想,才能不让现实约束了你的想象力,说不出真能产生什么我们以前盲区里的奇思妙想。”
房朝辞此言,一方面是眼瞎,一方面也是真心觉得这说不定是一条可行之路。
谢介最大的特点就是思(脑)想(袋)灵(有)活(坑),而大启已经被限制在框架里太多年了,犹如一艘千疮百孔的大船,纵使是房朝辞对此也是有些棘手的。若给他个几十年慢慢来,他也不是不能修好,并送它走向正确的航道。但问题是谢介并不想等那么久,房朝辞也舍不得谢介等那么久。
“先说边患吧。”
兵制和军队比较复杂,而且趣味性相对更少一点,如果一开始就让谢介对这些产生抵触心理,那后面就更不好教了。
“我们的旁边,不只有一个国家或者一个民族,这你知道吧?”
谢介点点头,他已经不是小时候的他了,不会傻乎乎的以为这个世界只有大启和别国两个国家。别国不是一个国名,而是除了大启之外的国家的统称。
历朝历代的边患,都不可能只有一个少数民族在搞事情,只是大部分朝代里,这些少数民族中只有一二比较强,既骚扰别的弱小民族,也与中国这片土地上的朝代为难。
但大启就和他们不一样了,大启周边的少数民族都很强。
谢介:“……”
隔海相望的诸岛小国就不说了,大启的海军目前算是称霸世界的领先程度,打谁都和玩似的,这也直接导致了海外诸国都对大启很“友好”,不得不友好。
6地上的邻居就明显不会那么友善了。
“总体来说,我们一共有六到七个心腹大患,不是我们和他们有仇,而是他们对大启虎视眈眈。”
蛮族只是其中之一,还不是其中最强的。
房朝辞在纸上大略的画了一个简单的舆图出来,先顺时针的给谢介介绍了一下与大启接壤并对大启有企图的“邻居”们:西南有小理,正西有吞蕃诸部,西北有北夏和奴人,北部有蛮人与契国。
更远的北部大草原上还有养精蓄锐的原族。
之所以说是六到七个,就是因为原族与大启并不接壤,还有蛮人、契国挡在中间。暂时还没有朝臣把原族视作威胁,顶多把他们看做是一个蛮人或者是契国的合作对象。可房朝辞却笃定那才会是图穷匕见后大启需要打败的最后一个强敌。不过这个暂时可以先放下。
“事实上,你知道大启有多顽强吗?我们短短几十年间和这些不友善的邻居们生过的战争摩擦是前朝的数倍,打赢的次数也是前朝的数倍。”
可整体上来说,大启还是在败退,真不是大启不努力,而是敌人实在是太努力了,也太多了。
稍一个不注意,就是腹背受敌。
这些不同的少数民族之间并不需要合作,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大启就是个天然的靶子,那个抱着金山的孩子。其他少数民族都只会垂涎坐享鱼米的大启,而不是其他和他们一样年年都在打秋风的穷邻居。当然,如果能够顺便趁火打劫的吞并其他民族,他们也是不会客气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大启和谁对抗,另外总会有人要搞偷袭。
大启和甲打,乙偷袭,丙丁休养生息。等过段时间,又变成了大启和丙打,丁偷袭,甲乙休养生息。
总而言之,大启始终处在一个被车轮战的状态里,不得休息,劳民又伤财。若不是大启的商业达,国家有钱,根本支撑不了连年的征战。
最近的一次战争,就是大启丢了雍畿,而之所以丢,便是因为大启的注意力都放在和其他国的对峙上了,没能注意到才和大启打了一仗的蛮人,竟然还有力量借道而来,长途奔袭,给了世人一个“惊喜”。
谢介听到这里,终于举手打断了房朝辞:“那我们为什么不借机挑拨契国、北夏,让蛮人后院起火?”
契国和北夏夹着蛮人,他们仨也互为邻居。
大家的中心矛盾是谁都想要中国这片土地,西边和北边的少数民族窥觊的也正是大启的北方。如今大启已经损失了北方,那为什么不把北方当做一块吊在邻国面前的肉骨头,让他们先打一架,好解大启的南方之围呢?
房朝辞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在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谢介了。
谢介惴惴的回看他的先生:“我、我说错了吗?”
不是说错了,而是说的相当对。事实上,这是大长公主早在离开雍畿之时就已经提出来的策略,当时蛮人还没有攻入雍畿,但大长公主却已经神乎其技的在未雨绸缪。房朝辞晚来江左的大半时间里都在办大长公主嘱咐的这些事情,接有孕的聂太后回江左只是一个掩护,很多房朝辞接手的情报工作暂时都不宜公开。
换言之,大启虽然暂时彻底搞不死蛮人,但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还是有办法的,并没有如今大家以为的那么岌岌可危。早已经有探子在契国和北夏散布有关于“蛮人野心勃勃”、“唇亡齿寒”的言论,并在两国引了很大的讨论,接下来只需要等谣言酵,时机自然会到,至于再接下的一步……
“你觉得我们的下一步是什么?”房朝辞跃跃欲试的问谢介,这样看来,谢介的脑子其实是很聪明的,只是往日里没有得到很好的使用。他简直是捡到宝了!
但宝石却用一副“你怎么这么无理取闹”的表情告诉他:“这我哪儿知道?我只关心我娘什么时候回来。”
房朝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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