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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剑平窘迫,脸不禁红了。
外人不知道他和小芳什么情况,这大半年过去了,自家亲戚还不知道吗。
张小草不可能一个字没说啊。
这事谢兰和王秋香等人一起做活,嘴巴无聊的时候真嘀咕过。瞧着小芳的气质以及身形,不像结婚快一年的人。俩人保不齐有名无实。
谢兰不怕小芳不懂,就怕方剑平不愿意,所以不敢问。怕伤了张支书和高素兰的自尊。
然而现在瞧着方剑平的表情,这可不像结婚一年的人。
她之前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谢兰不敢再开玩笑。
方剑平背对着王秋香,王秋香没看见就直接问:“剑平,咋不说话?”
这大热的天,众人没少出力。
方剑平让她们高兴高兴,笑着说:“您觉得喜糖比较甜,那就是喜糖。”
张支书意料之外又不禁感到欣慰,没看错这孩子。
高素兰心里的气顺了——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没良心。
老九不禁说:“剑平,你这不够啊。”
“那九叔您别吃了。”方剑平夺走给他儿子大胖,“我就买一盒,还是给小芳买的。等会儿还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张老九自己拿一个就退。
大胖追上去,得了一个糖的胖丫也追上去。
老九一咬两半,给俩孩子一人一半。
兄妹俩都上小学了,知道干净腌臜,看到上面的口水同时扭头走人。
张老九诧异:“不要?”
王秋香把她的给闺女,从他手中拿走一半,“嫌弃你。”塞到嘴里,又忍不住说:“也就我不嫌弃你。”
老九高兴的咧嘴笑笑:“我再给你要一个。”
王秋香瞪他,要也等别人都走了再要。
别人都没有他吃两个,还不得使劲挤兑他。
张老九以为她不许,“我找咱娘去。”
四奶奶让他滚一边去——她得给孙子孙女留着。
方剑平看到这一幕也不敢多给。
有讲究的人见他连亲叔叔亲婶子都只给一个,就以为他真买这一盒,便让方剑平给他们自家孩子。
有人带头讲究,不好意思伸手的人就多了——结果盒里还剩一把。
方剑平看到二奶奶被人搀扶起来,就把糖连盒子给她。
然而没等他递出去手里空了。
方剑平低头看去,在高氏怀里抱着。
小芳的二奶奶跟她当了一辈子妯娌,知道她什么人,不以为意地说:“剑平,给她吧。多吃一把富不了她,少吃一点也穷不了我。”
高氏爬起来,“你就酸吧。小叶子,栓子,咱回家。”
三个孙子孙女跟上去。
张支书道:“今天麻烦大伙儿了,都散了吧。”
只是捧个人场就得了奶糖,众人很高兴,都很听话的带着孩子回家。
“众”变成“人”,公安也开车走了。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觉得这事还有后续,听听张支书怎么打算。但不包括张老二。
打外人他出力,外敌没了还想让他献计献策,想得美!
老六爱操心的性子跟张小草有一比,忍不住问:“以后还咋来往?”
老九不禁说:“大哥的话你没听见?”
“可是毕竟是小芳的亲姥姥。”张老六朝高素兰那边努努嘴。
老九闭嘴了。
高素兰苦笑道:“这些年也够了。”
所有人都很意外。
张支书之前就想问。现在见她还是这态度,忍不住了:“金凤银凤干啥了?你以前不是最疼她俩?”
高素兰摇了摇头,不想说——太丢人了!
谢兰离她俩近,回想一下俩人的神态,张口结舌,“大大嫂,她们——”
“别说!给我留点面子吧。”高素兰哀求道。
谢兰点头,“不说。这门亲算了。”转向张支书,“今天硬的不行,明天可能来软的找人劝和。软的硬的不行,可能就得耍横。他们不好你们也别想好。”
张支书摇摇头,“他们不敢。你大娘嚷嚷着小孙是我以前的兵,他们都听见了。”
“也对。”谢兰放心了,“闹这么一出闹一身汗,我得回去洗洗。”
张老五怕媳妇,她走他立马跟上去听差遣。
老四的媳妇虽然厉害,但人家讲道理。不像高氏,无理还能搅三分。
不需要她了,人家也很有眼色的找个理由离开。
张来富和张支书是发小,关系不错也没走。不过见老五和老四走了,就带着媳妇回去。
片刻,村头大树下就剩王秋香一家和张支书一家三口。
张支书道:“你们也回家吧。”
王秋香欲言又止。
老九担心:“你受伤了?”
高素兰总觉得她知道她想说什么:“秋香是担心你娘家跟我娘家人一样吃习惯了就觉得咱们当闺女的该他们的?”
王秋香点头,看向张支书:“大哥,不怕你知道,我大哥还不如小芳的大舅。至少人家不敢耍横。我要是把公安请来,他能伸出双手让公安把他拷走。”
张支书:“那就把他弄进去关几天。”
老九不怕他大舅子,怕他丈母娘,“那我丈母娘得天天搁门口哭。”
张支书道:“那就让她哭。她进去你们就把人捆起来抬出来。反正夏天热,给外面睡一夜也死不了人。她是滚刀肉,你们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怕治不了她?”
高素兰不禁说:“你们不能心软。我——我这些年就是心太软。”想想这些年哪一年都给她娘钱,给她买东西,然而居然——忍不住叹了口气,“惯的他们不知好歹。”
王秋香担心自己心软。
老九也担心自己要面子撑不下去。
大胖忍不住说:“他们在咱家门口哭,我们不能去奶奶家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张支书不好去他二弟家,他们可以啊。
老九高兴地扛起儿子。
大胖吓得哇哇大叫。
胖丫忍不住说:“等等我,我也去奶奶家,奶奶有糖。”
王秋香看到都走了,笑笑说:“我去看看,别给她祸害完了。”
张支书一看就他们一家三口走了,“咱也回家吧。剑平,小芳在屋里吧?”
方剑平连忙往屋里跑。
小芳不敢乱动,屋里除了她没个喘气的,以至于无聊的快睡着了。
方剑平转到炕桌另一边坐下,看到她双手托腮发呆,根本没发现自己回来,忍不住笑着,剥一个糖果在她眼前晃晃。
双眼越来越有神,方剑平开口说:“张嘴。”
小芳下意识张开嘴巴,嘴里多了一丝丝甜味。
“回神了?”
小芳这下清醒了,“你拿我的糖干嘛?”
方剑平不好意思说“喜糖”,“谢谢大家帮咱们捆人。不然别想这么利索,还有可能伤着你。”
小芳点点头接受。
“不生气?”方剑平不放心。
小芳:“你说给我买两盒。”伸出两个手指。
方剑平笑着点头:“没忘。还剩这一盒,你可得慢慢吃。”
小芳拿两个,让他放柜子上面,那里阴凉不容易融化。
两个糖给方剑平一个。
方剑平很欣慰,“我吃了,你吃吧。屋里热不热,要不要出去凉快凉快?”
小芳伸手。
方剑平扶着她费劲,决定把她背出去。
张支书立马搬来椅子。
高家人到的时候快三点了,闹这么一出,太阳都泛红了。
家里没有电灯,煤油灯照的地方有限,张支书就想早点吃饭,省得黑灯瞎火干什么都不方便。再说了,折腾这一圈他也饿了。
高素兰想起她发现的事就倒胃口。
可是年轻人消化快。
高素兰想想,道:“做凉面呢?我摘点黄瓜,切点黄瓜丝跟大酱一拌?”
“别和面了,累。煮点面汤打两个鸡蛋吧。天气热,鸡蛋不吃再不卖就坏了。”
高素兰也无力和面,听到此话就去摘菜,然后洗菜。张支书烧火。
先前她一脸为难,张支书不好多问。
现在闺女和女婿在西边,厨房在东边,中间离有十来米,不用担心他们听见,“刚才老五家的想说啥?”
高素兰不由得停下,眼泪跟着夺眶而出。
张支书慌了,“不想说就算了。”
“我说吧。省得你心里没底。但你别生气。”
张支书:“都过去了吧?”见她点头,“过去的事我生啥气啊。”
高素兰把她的发现说出来,就不安地盯着张支书。
张支书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她们以前见过剑平?”
“剑平又不爱跟人家闹,干完活就回知青点呆着,她们上哪儿见去。今天是第一次。”
张支书张了张口,半晌憋出一句,“这叫什么事!”顿了顿,“小草有这种心思我都不意外。可是,可是怎么偏偏是她们。”
“不懂事。爹娘惯的。以前我爹活着还舍得数落几句。我娘,一个女人,也不知道咋比你们男人还重男轻女。大个子说一,她不敢说二。说到这一点,还不如你娘。你看看把小叶子跟老四惯成啥样。小草十岁就会缝袜子。小叶子十七了,连双鞋都做不好。”
说曹操曹操到。
张小草看到门虚掩着就想喊人。抬眼看到烟囱冒烟,直接推门进来。
瞧见小芳和方剑平面对面坐着,就知道厨房里是她大伯和大娘。
张小草嫌弃地撇一下嘴,这么大人了还等着爹娘做。
小芳转向她。
张小草吓得连忙往厨房跑,结果听到最后一句,“大娘,还是你——”看到高素兰吓一跳,连忙把话收回去,尴尬地笑笑。
高素兰拍拍砰砰跳的胸口,“你走路咋没声啊。刚下班?”
张小草点头,进去就说:“以前跟我奶奶说,再这么惯下去不要聘礼都没人要。我奶奶还嫌我不懂事,诅咒叶子。叶子个不懂事的还说小芳都能找个方剑平那样的,她咋可能没人要。她也不想想,论干活小芳一个顶她俩。”
高素兰:“这事你别管了。”
经金凤银凤那事,高素兰看她格外顺眼,“一起吃吧?我再放点面粉。”
张小草点头。
高素兰很意外,她之前不是不吃吗。
张小草从她的包里拿出一小包东西,像献宝一样递给张支书:“我在副食店买的猪头肉。便宜的很,让大娘切了给你下酒。”
张支书知道猪头肉便宜,让老伴收下:“以后别买了。留着钱留你以后用。”
张小草摇头:“留不住。放袜子里面都能让我奶翻出来。”
高素兰不禁叹了口气,突然有个主意,朝张支书那边看一下。
起初她没明白,想起以前的事张小草明白了,“大伯,以后我每月给你五块钱,你帮我存着?”
张支书愣了,他没听错吧。
“就这么说定了。给我爹娘也是给栓子他们。给栓子我没意见,给老四多少他能祸害多少。”
张支书点头:“行吧。这事连小芳和剑平都不能说。对了,还有你师傅。”
要是没有以前的记忆,张小草会觉得她大伯离间她和父母的感情。多了几十年记忆,张小草笑道:“我知道。”听到小芳的声音,忍不住说:“大伯,你们都五十多了。小芳虚岁二十了,该让她学着烧火做饭了。你们又不能养她一辈子。”
老两口知道这是为他们好,也是为小芳好。
张支书笑着点点头。
张小草着急:“说话啊。”
“你去看看小芳的脚。”
张小草不明所以,见他不再说话,好奇地跑过去,吓了一跳,“咋——咋肿了?”不由得看向方剑平。
方剑平真想问问她,张小草究竟把他当什么人?在张家伤小芳,他活腻歪了,还是脑袋被村里的驴踢了。
张小草对上他不善的眼神,也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这可是张庄!
“调皮了?”张小草问。
方剑平看在她奶奶今天没少出力的份上,不介意解释一遍。
张小草听完,忍不住骂一句,就大声质问:“咋不通知我?要是知道他们今天过来,说什么也不去上班。非弄死他们不可!”
小芳不禁打量她,气得脸通红。
看来在原著中小高庄的人很不做人。
方剑平怕她犯浑,连忙说:“他们今天没讨到便宜。尤其小芳的二姨——”
“高二妹?”张小草问。
方剑平点头:“被你奶奶的裹脚布堵住嘴,得堵半小时。”
张小草又惊又喜,“真的?!太好了,就得这么收拾她。那个女人——”眼角余光看到厨房里的大娘,立马压低声音,“最欠收拾!”说着,忽然想起她很小的时候听到的一件事,那时候小芳好像才七八岁,还看不出缺心眼,“方剑平,知道高二妹为啥说你不好?”
方剑平心说,我更想知道你怎么总把我当成坏人。
长这么大,他从未干过缺德事。脸上也没写着“坏人”两个字。
张小草不可能听人说他不好,总不至于梦里梦见他对她拳打脚踢,所以怀疑他表里不一吧。
要真是那样也是因为她多管闲事,逮住机会就让小芳跟他离婚。
“我没得罪过她。”
张小草摇头:“错了。不知道了吧?看在你今天帮小芳的份上,我告诉你吧。她以前很想小芳嫁给她儿子,然后吃绝户。最近几年不想了,是觉得小芳傻。”
小芳不由得看她。
张小草忙澄清:“你二姨这样认为的。我觉得你很聪明,两次考试都能考双百分。”
小芳笑了。
张小草松了一口气,继续说:“她要是知道小芳比以前好点,你又得回城,她会不会还让她儿子娶小芳?”
方剑平忍不住说:“想得美!”
“你都走了,管得着吗?”张小草凉凉地问。
方剑平呼吸停下来。
小芳的心提到嗓子眼,这一刻无比想捂住耳朵,不敢听他说下去。
“那我就带小芳一块走,给她找个城里人。”
小芳的心缓缓落地。
张小草诧异,方剑平真变了。
难道又因为她?
张小草轻微摇头,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我在农场听到一个消息,让知青回城。咱们农场有十个名额。咱们村知青点人最多,要两三个不成问题。你要想回去真能回去。”
方剑平不想搭理她。
城里没工作,在这儿是正式老师,他脑袋被门夹了回城。
敢回去他爸妈骂死他。
方剑平不耐烦地说:“别逮住机会就试探我。我最后说一次,我回去就带小芳回去。”
“家人都同意?”
方剑平转向小芳:“我爷爷奶奶同意。”
张小草想起以前的事,方剑平一直没敢告诉他父母。直到他回不去才找父母求救。
“那就是你爸妈不同意喽。”张小草以前也没见过那老两口,但听人说过,眼高于顶,十分欠揍,恨不得把他们那张高傲的脸撕的稀巴烂,再用脚踩几下。
方剑平很意外,她居然知道她父母的秉性?
难不成听知青点的人说的。
方剑平想想以前大家很爱聊城里的生活,因为想念怀念。
偶尔带出一句不是没有可能。
方剑平:“我的人生我做主。我不愿意谁也管不了。”不待她开口,“没事就回你家吧。晚了你奶奶不让你进门。”
张小草很失望——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嫌弃地瞥他一眼朝厨房去。
她的嗓门不小,张支书听到俩人的谈话:“小草,农场真让知青回城?”
在自家大伯面前,张小草不好开玩笑。
“早点过去应该能争取两三个。”
张支书道:“那我明早跟你一块去农场。得要两个名额。”
张小草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最好三个。让周长河也滚蛋。”
周长河最近干活的时候天天跟刘季新在一块,看方剑平的眼神也不对劲。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周长河绝对是个小人。
要是羡慕方剑平,到了首都肯定忍不住去找方剑平的父母。
那两口子来了,方剑平离回城还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