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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纤看看晋无咎,又看看黄映瑶与秦婆婆,总觉今日母亲有些异样,可究竟哪里不对,一时也说不上来,她童心未脱,想到又能长途游玩,一个开心,将杂事抛诸脑后。
黄映瑶道:“好了,你们各回房间收拾一下,秦婆婆准备了一些物事,午餐后你们再来这里,拿了便能上路。”
待二小出门而去,秦婆婆道:“小姐,真的不用派人暗中保护么?”
黄映瑶道:“黄龙圣境自身难保,还怎么保护纤纤?谁又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家中除了你我,再无一人会武,画蛇添足跟踪在后,非但保护不了他们,反而容易引人注目,倒不如相信两个孩子出门,或许没人放在心上。”
秦婆婆道:“确是如此。”
又道:“小姐,你说纤纤到时会作何决定?”
黄映瑶道:“纤纤是我的女儿,我只希望她永远平安幸福,这次分别,倘若还有再见之日,那么纤纤的决定,便也是我的决定。”
晋无咎入黄龙圣境前原本居无定所,随意打包收拾完成,他经历过昨夜剧变,心知黄映瑶此时遣自己与纤纤离开,背后必定大有深意,看看住了四十日的房间,不知他日是否还有机会回到这里,心下极是不舍。
叹一口气,走出“凉风之山”,想沿山径去找纤纤,忽而想起一事,随意唤来一个丫鬟,道:“这位姐姐,我不方便去纤纤居室,能否麻烦你代我传一句话,就说我有事在‘华表宫’等她。”
丫鬟道:“好。”
一个多月来,晋无咎在黄龙圣境中早已混得脸熟,家仆皆知他是少主的朋友,见他日常言语甚有礼貌,对他印象也都不错。
晋无咎来到“华表宫”,眼望墙上彩图呆呆出神,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一只小手上下挥舞,正是纤纤。
纤纤递上一张纸,道:“你是想要这个么?”
晋无咎打开一看,上面左字右画,竟然便是壁画的缩小版,又惊又喜,道:“纤纤,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纤纤道:“也不难猜呀,你在这‘华表宫’没有好好读过一天书,除了这幅字画,我没见过你对别的甚么感兴趣,现下我们就要离开,你约我来这里,我便知道多半与它有关啦。”
晋无咎道:“你是甚么时候写字画画的?”
纤纤道:“很早以前的事啦,我也与你一样,觉得这幅字画好看,便对着临摹了一遍,但这上边是名家手笔,我可差得远啦。”
晋无咎道:“我原本只想拜托你把左边这些字写给我,没想到你非但写了字,还画了画,纤纤,这张纸可以送给我么?”
纤纤道:“我拿来便是想送给你的呀。”
晋无咎大喜,伸臂便将纤纤圈住,忽而又似想起甚么,赶紧松开怀抱,诚惶诚恐道:“纤纤对不起,我太开心了,我真该死……”
纤纤娇靥绯红,轻声道:“再去吃些东西,早点出发啦。”
午餐后,二小来到“太帝之居”,黄映瑶见纤纤两手空空,两个包裹都在晋无咎手中,笑道:“纤纤,你又欺负你的无咎哥哥。”
晋无咎忙道:“不不不!纤纤是姑娘,这些体力活理应由我来做。”
纤纤悄悄翘起拇指,示意他说得好。
秦婆婆递上包裹,放入晋无咎原有包裹之中,黄映瑶道:“这个包袱中除了书信地图,还装有一些金锭,你们每日只可在房中打开,出门时身上留些够用即可,钱财丢了事小,露财引盗事大。”
纤纤道:“咦?妈妈你把金锭全给无咎哥哥,那我岂不是没有啦?”
黄映瑶白了她一眼,道:“你无咎哥哥把你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你还怕他让你挨饿受冻么?”
晋无咎忙道:“我不会的!”
纤纤抿嘴轻笑。
晋无咎接过包裹,比先前沉了两倍有余,心道:“这哪里是‘一些金锭’?最少也得有二十锭罢?”
黄映瑶搂住女儿,在她额间轻轻一吻,道:“路上小心。”
纤纤歪歪脑袋,明眸中一丝好奇,自己之前也曾随任寰出门,从不见母亲这般难舍,微微一想,多半因为晋无咎武功不济,才会令她忐忑不安,道:“妈妈你放心罢,我们只走大路,天不黑就投店,也不会惹事,送完信就回来啦。”
黄映瑶微微笑道:“你和无咎都是不会惹事的性格,这便很好,纤纤一个女孩子家,你们不惹旁人,难保没有旁人招惹你们,不过好在一般市井无赖,你们也对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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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道别黄秦二人,离开黄龙圣境,自杭州向西,晓行夜宿,每日也不骑马,只步行赶路,于闹市间吃喝玩乐,申酉时分便找客店住下,出行前反复确认,信中并无急事,这才一路走马观花。
晋无咎离开蓬莱仙谷之后,实没到过太多地方,看见甚么都觉新奇,其时杭州为浙江承宣布政使司,江南六府之一,承袭前朝繁华,是位居苏州、南京、北京之后第四大城。
纤纤跟随晋无咎穿赣过鄂,对每座城里满目琳琅的市集反而见怪不怪,只不过往日出门,都是跟着任寰游山玩水,这一次穿州过省一玩月余,也算得新鲜经历。
不一日来到成都,见处处绿瓦红墙,飞檐突兀,旗号高飘,车马粼粼,二小不知成都为四川承宣布政使司,这一日更是端午佳节,南来北往商贩游客数不胜数,只担心走散,两只手紧紧相握。
申时未半,晋无咎道:“纤纤,不如我们今日便不走了,直接吃完东西住下罢。”
纤纤道:“好呀,这里一整日都走不了几步路,我也想休息啦。”
手指面前一间“醉生楼”标牌道:“那里好像是吃东西的地方耶。”
晋无咎问明三字,道:“听上去像是喝酒的地方。”
纤纤吃吃笑道:“我们可以只吃东西不喝酒呀。”
道上满是行人,眼看只在五十步内,却一步一挪走了百步有余,来到“醉生楼”前,内有人声喧嚣,处处粉纱黄帐,楼内女子衣衫鲜艳,坐在一个个衣饰华贵的男子身旁,二小不由自主对视一眼,均是一般心思,出玩至今,还从未见过这种酒楼。
一个中年妇女浓妆艳抹,花枝招展走到门口,一脸鄙夷看着二小,挡在台阶之上不让前进。
晋无咎不明所以,见里边上层客房下层酒桌,倒也似曾相识,彬彬有礼道:“这位姐姐,请问这里是喝酒的地方么?”
中年妇女听见“姐姐”二字,眉头微展,见他问得天真,也不知哪里跑来的少年少女,满是嘲弄道:“是啊,这里是喝花酒的地方,公子是想来一杯么?”
晋无咎也不知何为“花酒”,道:“我们可以只吃东西不喝酒么?”
中年妇女忽而大怒,喝道:“带着媳妇来我‘醉生楼’,还只吃东西不喝酒,你们这两个乡巴佬是来消遣老娘的么!再不滚小心我找人打断你们的腿!”
二小见她转眼间凶神恶煞,不知哪里开罪了她,二话不说手牵着手,灰头土脸钻入人群,晋无咎还想说一句“纤纤不是我的媳妇”,也没找到开口机会,一转念间,又觉被人生出如此误会,自己非但不恼,竟还有些暗喜。
忽听擦肩一人道:“这成都府,果然还是比重庆府繁华得多。”
另一人道:“是啊师父,就是不知道这‘醉生楼’的姑娘,比起重庆府又怎样?”
先一人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后一人道:“都是师父教导有方,弟子方有今日顿悟。”
先一人道:“走!陪为师喝一杯去,顺便也让为师瞧瞧,你苦练这两个月,挑姑娘的眼力有没有甚么长进。”
后一人唯唯称是,之后越离越远,再说甚么便听不见了。
晋无咎脸色大变,拉住纤纤更朝人堆中走,纤纤心下奇怪,暗想那个大妈又没追出,为何还要怕成这样?手指左前方,道:“无咎哥哥,前边拐角处那个‘古城客栈’,人家该不会赶我们出来了罢?”
晋无咎仍是紧握她手,一见缝隙便往里钻。
好容易挤入客栈,底层餐桌座无虚席,晋无咎走到柜台前,道:“这位小哥,我们要两间上房。”
小二道:“客官可真不巧了,今日端午佳节,成都府内人山人海,小店只剩一间客房。”
看出二小并非夫妻,又道:“眼下成都府内要想找间空房可真不容易,小店剩下这间,还是之前那位大爷临时有事,这才空出来的,二位要不要将就一下?小的可以给您打个地铺。”
晋无咎道:“好,那便拜托小哥了。”
客栈全身成一条状,东西宽长,一间一间的数不清楚,南北窄短,两头各只一间,对门相望,二层惟一一间空房位于东边走廊,摆设也与登州住了半月的地方大差不离,比巨轮顶层上房又稍显逊色,晋无咎哪还在意得这些?赶紧合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