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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下午一到训体间景阳有点傻眼,测试的第一项不是杠铃也不是哑铃,甚至压根不算是力量的比拼。
这考验敏捷和反应力的章鱼圈就像个垂直的笼子,72块如石膏般洁白的小触板环绕笼身,它们有的在脚踝,有的需要跳起,有的就在眼前,有的藏在脑后,可能同时只亮一块,也可能一亮就是一排,而里面的人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拍击亮板。
上次玩这玩意,景阳全程不停地大幅度甩头,坚持到第三分钟就感觉脖子和自己签了分手协议,而今天他吃得太饱脑袋沉闷,提过重物手还发抖,发挥自然不会好到哪去。
开始之后,第一个信号出现在左手的小触板。
起步难度都不大,打蚊子一样甩了甩手,顺利得分。
然后是右上方两个。
依然还好,每次亮起都是三秒,只要踮个脚尖怎么都不会错过。
“叮!”
但突然响起的警示铃让半睡半醒的景阳一个激灵,指尖的触感不会撒谎,刚才的拍击怎么也不会是在梦里,他疑惑地左右张望,终于发现还藏着一块亮起红灯的小触板,就像地雷似的躲在最不容易被发现的背后。
一只叫做慌乱的田鼠从心头窜过,景阳的困意被吓走一半,刚才懒得移动的步伐也开始在笼里旋转起来。
左下斜三……右上一个……胸前M连拍……
提升效率有很多办法,但认真永远成本最小回报最早,有了正儿八经的态度,后面的十几个回合都基本稳住了。
这次的刷新点在左右顶端,景阳知道那个高度,跳起之后他双臂张开刚好能碰到小触板的下沿。
但是刚一腾空心里却感觉不对,中午暴饮暴食的后遗症原来还不止瞌睡那么简单,本来身高就没有盈余的他在负重跳的状态下极其勉强,一个滑手就拍在了目标板的下方。
“叮!多次失误,训练结束!”
如果只是没拍中那还好说,时间说不定还够二次起跳,但他恰恰是犯了难以挽回的拍错问题。
虽说每个人是拍两轮取最高分,但A组的前几位都比自己高的太多,景阳看了看不远处的B组更是心慌,比自己开始还早的知美子依然没有显出疲惫,而且分数即将超越令人羡慕的三位数。
第二轮重新开始之后,景阳尽量小心翼翼,每完成几下就抬头看看脚下的分数。
12……19……26……
得分越看涨的越慢,但脑袋里的杂音倒是涌进来的很快。
如果分数最低,按照以排名积分的规则,自己这项就只有1分。如果被淘汰了,那些质疑他机试成绩的人就会更加狂妄。如果……
这种胡思乱想完全停不下来,他越想就越在乎别人的分数,最后还是忍不住向右望去,欣慰的是知美子貌似也断档了,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地板上的数字停在了九十几。
“叮!多次失误,训练结束!”
但一个分神就代表要出错误,景阳只不过多瞟了几眼,就漏掉了脚踝处的三张红板,催促他离场的声音立马响了起来。
“喂!到我了!”排在后面的康戈尔斯基已经非常不耐烦的走了过来。
“我……不是,我腿抽筋了,我休息一下重开。”景阳捂着大腿,努力靠演技为自己续命。
“少来,偷奸耍滑还上瘾了你,赶快出来。”但歧视若先入为主,和睦则无处立足,对方已经站进了章鱼圈里,反正就是不给重开的机会。
考完的人都凑了过来,站在中间的监考官也赶紧前来救场。
“我同意让他再考一次,刚才看他最后站着不动,应该真的是抽筋了。”体测无法依靠答案,表态已经是监考毕昂普能提供的最大援助。
“不行,上次就觉得这小混子有问题,这次要真让他混成驾驶员,回头指不定把谁家房子踩平。”
“我不是小混子!”景阳用力把康戈尔斯基推了出去,虽然对方不仅年长二十几岁,还高过他半个头,但在不怀好意的贬低面前这些都不重要。
“我女儿讨厌我动粗,所以我不和你动手,但我打赌你进不了测试组。”康戈尔斯基的食指伸的笔直,再加上那咄咄逼人的气势,装上子弹简直能当枪使。
“都是同事,别这么恶毒。”杜玛厌恶的撇着嘴巴,这在他那张应该讲究对称的俏脸上可不多见。
“同事?”康戈尔斯基就是一座炮楼,哪边有人敢冒头,他就转身一阵扫射,“我开始工作的时候,你还没上学呢,走后门的!每次采访都有你,还搞独立办公间,真当自己是排面了?估计不靠关系你都找不到安平署的门在哪里!”
“只要我的拳头能找见你的老脸就行!”现在轮到了杜玛怒气冲冲,完全不顾职场的伦理和辈分,上来就是打野架时惯有的粗暴叫嚣。
“看来传媒业真的很忙,你妈都没时间教你怎么讲人话。”瑟琳也加入了骂战,而且理所应当的站到了康戈尔斯基那边,毕竟那是更符合她年龄的阵营。
“行了!别给测试组丢脸了。”汪江猜突然挡到了最中间,两拨人都立刻老实了,毕竟不是谁都敢去挑战他那格外粗壮的臂膀,“赵佐景阳,去大门口,有人找你。”
不过景阳站在原地没动,劝架可以,但被这种哄小孩的借口支开就显得像个傻子。
“你倒是去啊!我说的是真的!”
汪江猜的表情倒不像是胡闹,但走到接待前台的时候,除了那位正在对比口红色号的客服姑娘以外,景阳没看到任何人影。
“我是外勤部的赵佐景阳,听说有人找我?”他敲了敲台面。
“在那边呢,叶子后面。”
顺着姑娘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被大散尾葵几乎遮住的男人,正抬头端详着安平署的文化展示墙。
那背影景阳再熟悉不过,他有些拘谨,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你怎么来了?”他来到对方身后,硬是把一句话拆成了两截,“爸”。
赵心平转过身,挺惊喜的指了指背后那堵驯服了历史的墙面。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从成立到现在的所有改变,真有仪式感。”
“嗯,就是……”
场面一度冷清,时光仿佛倒流,景阳又回到孩提年代,把说话的能力全都还给了岁月。
“这个给你。”赵心平发现聊不下去,就直接把手上的袋子伸了过来,“降温有些日子了,也没见你回去拿厚衣服。”
“不用,我们有冬季制服。”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但讲完后又意识到太过无情,于是补了一句:“谢谢”,把袋子搂到了怀里。
“那我回去了。”赵心平迈着小步往门口走去,但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新年总会放假的,到时候……回家住吧。”
最后果然还是爸爸先低了头,景阳望着那被台阶带走的身影,默默打开了怀中的袋子。
但他仔细一瞧觉得有些奇怪,手中的衣服太过陌生,完全不是自己衣柜里的常客。黑色毛绒领上装饰着略显狂野的白色爪痕,还带有一股未洗涤过的浓重布料味。
快走到宿舍时,景阳才想起这衣服的来历,那不过是他在一堆广告中随机挑选的借口,没想到却在爸爸心里发芽许久。
这让他的内心百感交集,暖心与自责混淆不清,尝起来就像山楂泡在了柠檬汁里。
不过收到大衣时的酸甜,很快就被公布排名时的苦辣所掩盖了。
当天晚上所有的成绩合情合理,景阳就像一块踩脚垫,带着毫无美感的分数排在倒数第二名,只比那位身高过矮够不到章鱼圈上面三排的姑娘高出一名。
这让他一度自暴自弃,以一种全身骨折时才会出现的状态在床上躺了近十个钟头,直到知悉下一个体测的内容,才重新焕发出该有的活力。
命运就像一个精打细算的垂钓者,看见鱼儿打算溜了,又赶忙在钩上多裹点饵料。第二天一早景阳怀着复仇的心态早早到了训体间,因为今天早上要比的是摇桨机,是那种能够直接把力气转化为优势的男女非公平项目。
为了让锻炼时不丧失目标感,摇桨机前立着一个用来烘托气氛的大屏幕,考虑到大家挑剔的口味,画面里收录了大到尼罗河小到澜沧江的数十条名流大川。只要桨儿还在转,风光无限游两岸,真正的春光雨雪与实地同步,足不出户赏异域国度。
而让景阳没想到的是,有一天还会被晕船帮了大忙,康戈尔斯基开局就感觉不适,果然没划出两公里就出现了呕吐的症状,免费让后面的所有人都提升了一名。
大受鼓励的景阳没有放过这个一雪前耻的机会,轮到自己上场时,他把双臂摇的像洗衣机般疯狂,誓要把之前的差距都在这一站补回来。
最后除了实在挑战不过的汪江猜,还有发挥超常的瑟琳与同样拼命的法塔,其他人全都排在了景阳的后面,但代价就是,在回去的路上他几乎累瘫,必须贴着墙才能保持站立。
抵达宿舍时已是午休时间,但正在视频的顾丁看到室友进来突然异常紧张,猛地转过头来,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不过景阳觉得这警告纯属多余,就算是臻牛肉响摆在眼前,他此刻都没有力气张嘴,整个人一言不发像块冻豆腐般生硬的砸在了床上。
……
“我觉得不用提醒他,顾丁只是喜欢乱放东西,那不算邋遢。”
“他下午还要做通讯录维护,很抱歉,今天我们不能去拜访你们。”
“不用担心,顾丁在安平署可受欢迎了,大家都觉得能和他在一起是我的幸运。”
……
可睡了没多久,景阳就被一句句诡异的聊天吵醒了,他睁开眼睛在屋子里到处窥探,但越看越觉得脊背发凉。
这里根本没有第三个身影,只有顾丁精神分裂般的坐在视频前——正用旁观者的视角和别人讨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