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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黑要是死了,阿桐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
浓眉少年一脸无奈:“行了,歇也歇够了,早点回去,天亮前还能再睡一会儿。这回是你去找陈皮子还是我?”
“我吧。”高大少年赤脚跳上岸,捡回匆匆丢到一边的宝贝鹿皮靴——他后来还是把鞋给脱了。擦了擦鞋面,高大少年满意地吹了声口哨。
一路山行。
刚才晕头转向的时候不觉得,到现在,陈岑才发现自己跑离了幽州城有多远。两个少年轻快地跃过山石溪流,一看就是长年累月在山里摸滚打爬过来的,但陈岑就不一样了,完全没有走山路的经验,深一脚浅一脚地,四条腿赶不上两条腿,走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还要费心别跟丢了。不消片刻,陈岑就觉着自己全身上下都沾满了草屑枯枝之类的东西,有一种披甲前行的诡异感。
看来自己真的是很狼狈,走出山林来到月光朗照的田地间时,高大少年那双桃花眼刚一瞄上自己,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江哥快看,你家小二黑给你带了什么。”
“带了什么?”浓眉少年满腹狐疑,顺手从陈岑背上摘下个东西,随即张大了嘴,“欸,马蹄包?”
马蹄包?陈岑眨眨眼,好像是一种中药吧?
“啧啧,又是一两银子,”高大少年又好气又好笑道,“今天二黑还真是有点作妖啊,你快问问它是怎么做到的。”
两人啧啧称奇,弄得陈岑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心想马蹄包这种便宜玩意儿难不成在这里还算是个珍贵的草药?
走过长长的田埂,很快,两人一狗来到了一条小巷口。沈江歌和刘辰交换了背篓,相互道别分开。
陈岑思考了一下,决定继续跟着浓眉少年走。
从感官上讲,浓眉少年是一个比较实诚的人,这样的人心机不多,便于自己隐藏。高大少年太过机灵,跟着他没有安全感。
况且……跟着一个张口就要把自己做成狗肉包子的人,鬼特么的才有安全感吧!
七拐八拐,浓眉少年停在了一座院子门前。院墙和院门挺高,却在月光朗照之下,透出股衰败感。门上贴有对联一副,看不懂字,但也能瞧出是专门请人写的,隔段时间就再描一遍,以至于红纸颜色都褪了,字却还黑得好看。
“小家伙,看不出来,你家主人倒还挺有才情的。”
“汪!”自豪的声音。
夜深了,一切都模模糊糊。进了小院,四下空荡荡的,场中心却有团叶影婆娑。有三间普通的矮房,浓眉少年径直走进当中那间,不多时,一抹微光透了出来。
陈岑犹豫了一下,跟了进去。浓眉少年已经放下了背篓,正解开他那身猎户的紧身短打。感觉到陈岑的进入,他“咦”了一声:“你不去阿桐那儿吗?”
狗脸微微一僵。
唔,你们还有这玩法?
共享养狗?
陈岑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尾巴。
浓眉少年看了一眼,就没继续搭理陈岑。
身为狗,果然摇尾巴是解决一切交流问题的正解……看来以后要多摇摇尾巴练习一下了……
浓眉少年脱掉了上衣,露出了略显瘦小却结实的背脊。他光着膀子走到背篓前,随手拿出块看上去不错的兽肉,放到了陈岑面前。
陈岑懵逼了。
他抬眼看向浓眉少年,对方朝他憨憨一笑,然后拎着木桶从水缸里打了桶水,去到了院子里,看样子是打算冲凉。
陈岑把目光放回眼前的兽肉上,感觉……更懵逼了。
不是觉着浓眉少年太好心,是因为……这特么的是一块生肉啊!
还是新鲜的!血淋淋的!
就差没热乎乎刚出炉了!
陈岑抽了抽狗鼻子,一股腥味扑面而来。
人的灵魂在强烈抗议这味道,但是,狗的身体却在诚实地告诉他,这很美味……
等等。
我是陈岑啊!是人!又不是真的变成狗了啊!
陈岑骤然将意识沉浸入灵台,看向角落里那货:“你搞的鬼?”
“汪呜……”委屈的声音。这本能又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啊,关我什么事……
“哎,这本能是很难抹掉的吗?”陈岑有点头疼,“看来以后要当心了,万一做出什么反人类的事情……”
陈岑骤然想起了某种关于狗之奇怪食性的传说。
俗话说猫改不了偷腥,狗改不了……
嘶!
简直令人不寒而栗啊!
不敢想不敢想……
诱人的味道继续袭来……
我的天。
如果这都坚持不住,到时候遇见了那种不明物体该怎么办?!
陈岑闭上眼睛,爪子却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伸到一半,另一只爪子果断拍住了它。
然后,是一张狰狞的狗脸在肉块上来回飘荡。
这恶心而又诱人的味道……啊啊啊啊真他喵的见鬼啊!
要!
不要!
要!
……
就在陈岑即将崩溃、决定放弃身为人类的尊严、挑战人类的道德底线时,陈岑充满欲望的狗眼中红光一闪。
眼前的兽肉块,突然慢慢地……干瘪了下去。
欸?
陈岑眨巴着小眼睛,这什么情况?
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气,变得好了一些。
呃呃?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哟!
难道说……自己还有吞噬能力?
陈岑兴奋了起来,他看向放在地上的背篓,瞪圆了狗眼,仔细回忆刚才的感觉。
眼中有红色在缓缓流淌。好像是气球在漏气的声音,背篓上流出了血色的气雾,飞向了陈岑,然后被陈岑吸收……
刹那间,仿佛如鱼得水,陈岑整条狗都沉浸到了强烈的畅快与欢愉之中。这种欢愉来自于肉体,作用于精神,升华于灵魂,像是将陈岑带上了云端。舒畅,柔软,幸福……长久以来紧绷的精神得到了舒缓,陈岑忽然意识到,自己十分疲惫,穿越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睡眠都没有过一场,而他现在正需要休息,十分需要休息……
吧唧!
小黑狗脸着地,干脆地软了下去。过了不到半晌,又“腾”地直了起来,一双狗眼里满是惊恐。
它一撒腿冲出了屋外。
“汪汪汪,汪汪汪!”
“怎么了小二黑?”
“汪汪汪,汪汪汪!”
“怎么了啊……哎别挠我屁股啊!”
“汪汪汪!”
“哎当心水洒了!”
“汪汪汪!”
“二黑你别捣乱……哎你放下我的裤子!住手,呸住嘴,别撕啊!”
“汪汪……呜!”
“喂你在咬哪里啊!”
砰!嘎——
“江哥你是不是忘了这皮子要留一块……啊哦,哇,噫。”
一只草鞋腾空而起,在院门彻底闭合之前成功从门缝里飞了出去,砸在了某个不速之客的脑门上。
“我可什么都没看到啊江哥!就一大团白乎乎亮锃锃的,啥都看不清!”
“刘辰你给我滚!”
“嘿嘿嘿。”院门外的高大少年摸了摸脑袋,傻笑了一会儿,弯腰拾起地上的草鞋,把带来的皮子塞了进去,又冲院子里高喊了一句:
“给你放门口啦!”
不知哪里传来声断断续续的怒吼:“吵什么吵!半夜叫鸡啊!”声音还带了点喘息。
刘辰眨眨眼,小步离了小巷。出巷之前他还下意识往回一瞧,倒见了浓眉少年家门口一点白影,似乎弯腰在拣拾什么。刘辰吐了吐舌头,赶忙走开了,心想江哥这性子什么时候这么急躁了,也不把衣服穿好了再出门,就不怕被人瞧去了贞操?
唔,果然和阿桐有关的事,最能让他上心。
摇摇头,走了。
只是此刻,浓眉少年沈江歌正端坐井盖,腰间胡乱围了衣衫,光了一只脚,一脸严肃地锤着小二黑的狗头。
“发什么疯,整什么鬼……”
“汪呜……”
院门未开,草鞋也并未捡回。少年皮肤晒得黝黑,怕是月光再盛,也该见不着白亮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