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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中亭是倒数名次进的正榜,就算后面把冒籍考试的人剔掉,他的名次也比较靠后,连魏铭这个解元,主考岑普都不能完全放心,还是以会试题考较他之后,才道可以春闱,孟中亭明年进京,肯定是走个过场了。
不过孟月程十分不同意,“以他腹中那几滴墨水,到了会试,名落孙山也就罢了,就怕考个同进士回来,白白丢了孟家的脸面!以我看,稳当在家中再学三四年,或许可以试试。”
连考都不让去考,八成是怕孟中亭再给他惹出来祸端。
孟中亭心里有些失望,可他也不想考同进士。
给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身,实在不太好看。
孟月程这样说了,见二老太爷不说什么,暗自冷哼。
小六真是被岳氏养出来一个岳家人的性子!岳启柳在地方任布政使多年,到现在也没调任京城,入阁什么的,根本不指望了!倒不是因为岳启柳没这个本事,而是他孤立无援!
要不是有孟家这门姻亲,只怕岳启柳都未必能坐稳江西布政使,说不定哪一日,又因为仗义执言,被贬流放!
孟月程不喜岳启柳那一套自视清高的行径,对待这个出了严重差错,导致局面无法挽回的侄儿,也就尤其不待见。
他罚了孟中亭,实则就是在敲打岳氏,不要给孟家的子弟灌输他们岳家的那一套,孟中亭是孟家人,不姓岳!
孟月程一边敲打岳氏和孟中亭,一边去信泰州责骂了他的亲弟弟孟月和,孟月和远在泰州,又惯来对这母子两个宠溺,也不知道训斥有没有用!
孟月程心下琢磨着,怎么才能让孟中亭清楚清楚孟氏门楣的重要性,二老太爷却开了口,“老三。”
他突然叫了自家儿子孟三老爷孟月秋。
孟月秋应是,二老太爷只低低说了一句话,“明年春闱,你下场试试吧。”
此话一出,院里陡然一静。
孟家四位老爷,只有三老爷孟月秋还是举人身份,倒不是他考不上进士,而是从来都没下过场。
关于孟三老爷的水平,孟中亭略有耳闻,说他这位三伯父文章做的漂亮极了,犹擅诗词,得过大儒的点评认可。只是从三伯父中举之后十多年,一直都在家中打点庶务,偶尔与文人一起小聚,也就仅此而已。
孟中亭曾经问过岳氏,为何三伯父不下场一试身手,当时岳氏并未同他深说,只是笑道,“万一考上了呢?”
“万一考上了,孟家不就四位进士了?那得是多大的荣耀?!”那时候孟中亭还不多十岁。
岳氏摸摸他的脑袋,“这么大的荣耀,连你小小年纪都知道,那能算是好事吗?”
他当时并未明白,今日突然回想了起来当年母亲的话。
他小心去看三位长辈的脸色,二老太爷仍旧冷清着,好像在说掌灯倒茶这样的小事,可他嘴巴微抿,说不出的坚定;三伯父好像一时没反应过来,既没有狂喜也没有不愿,也像是听了个吩咐,不过比掌灯倒茶大些,约莫是出趟远门;而大伯父那张脸,说不出的古怪,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僵持在了一起。
孟中亭将三人的脸色尽收眼底,心里暗暗琢磨是如何情况,二老太爷就摆了手,说要歇了,让他们散了,走之前,点了孟中亭一句,“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他这一点,孟中亭一时没明白,再一想,登时一乐,二老太爷这是替他解了禁,是不让大伯父再罚他跪祠堂的意思了!
孟中亭连忙正经行了礼,走了。
他如何高兴,孟月程没空搭理他,只是同老三孟月秋一道,将二老太爷送回了房里,这边出了门,便道,“这么多年,二叔终于答应你下场了!老三,不容易啊!”
孟月秋非常适宜的配合他笑了一下,“当弟弟的没什么不容易,倒是大哥这些年在朝为官,着实辛苦。”
孟月程细细瞧着他的神色,“怎么能这样说?从小里看,我是为了孟氏的门楣,往大中说,也是为了朝廷社稷尽一份心。”他说着,拍了拍孟月秋的手臂,“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不是咱们读书人寒窗苦读要做的吗?”
话都让他说尽了,孟月秋倒也不说了,他跟孟月程点头,“大哥说得是,小弟还有些庶务上的事要处理,先去一步了。”
他不愿多说,径直走开了去,孟月程站在院中瞧着孟月秋走远,又回头看了一眼二老太爷的房门,抿了嘴,也快步回了自家的院中。
孟月程的妻子,大夫人楚氏也跟着孟月程回了青州老家,她晓得丈夫不得志的很,遭了这样的事,谁不烦呢?眼下打了帘子,一眼瞧见孟月程眉头皱成了川字,楚氏连忙走上前去,“老爷,出了什么事吗?”
孟月程一听这话,就觉刺耳,“什么出事不出事的,这样丧气的话不要挂在嘴边。”
楚氏连忙闭了嘴,伺候他进屋换了衣裳,让丫鬟到了茶水来,孟月程自己开了口,“二叔让老三科举了!”
“呀!”楚氏吓了一跳,转瞬又高兴起来,“这么多年,二叔终于点这个头了!兄弟们里面,就数老三有主意会办事,你这么多年心心念念他能出仕,这下可好了!”
楚氏兀自高兴,可孟月程却是一哼,“我现在被圣上一句话,摁在家里伺候二叔,老三却要出仕,你觉得是好事?”
楚氏也不是小门小户出身的,相反,楚氏出身湖广大族,她经得孟月程这么一提醒,镇定了下来,“老爷的意思,二叔是不放心你,想让老三牵制你?孟家现在这个境地,兄弟齐心且来不及,如何能内斗起来?!”
这话可算是说到了孟月程心上,他重重叹气,“所以我说,二叔就是看不清眼前的形势!现在朝里早就不是他当年的样子了,不同人交结一道,就只能像岳启柳那样,十几年如一日地,呆在那江西当布政使!”
形势就是这么个形势,楚氏都知道,她问,“那老爷怎么办?还能阻了老三春闱不成?”
孟月程摇头,二房自有二房的势力,他如今困在家里,什么都做不了。
孟月程端起茶盅,不免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