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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宋栎从梦中醒来,自己已经靠在姬韵身后动弹不得,定眼一瞧这才发现姬韵用布带将她与自己绑在一起共乘马匹。
“师姐……”
宋栎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姬韵差点松开缰绳,沉气定神:“你醒了?身体可还有事儿?你可别误会,把你绑在一起是为了不让你这嗤子坠马。”姬韵说完便掏出匕首割断布带驻马。
“你既然醒了,就自己骑马。”
宋栎下马唤出花生,这才觉得自己脑袋清醒了些:“师姐,你刚刚……”
“刚刚找苏将军拿了些常备的药材煎药给你灌了些,怎么?”
“没……没。”宋栎骑上花生两人奔出。
姬韵面色尴尬无话找话:“城南的桃花开了,过几日我们叫上师父师兄去瞧瞧。”
快马扬尘飞驰而过,两件黑紫狩衣穿梭与人群之间,幽鬼司腰牌拍在腰带上哗哗作响。对宋栎而言,幽鬼司是家,是这偌大的江湖唯一容得下他的地方。他不喜欢除妖,一点也不喜欢。
只不过他恰巧成了鬼使,除妖是没有办法的事儿。被人类母亲抛弃,又被魔尊母亲收养,再被弑母仇人收入门下。这一切,他都认了,毕竟是非善恶他早已不敢猜想。
他不是殷赋,想不出人世间的大道理。也不是梦追,能够撇下一切坚信自己。他,永远都是最矛盾、最无奈的那个。
大宋开国已有数十载,至仁宗时期万物具兴天下安泰。然天下妖祸四起,朝中真火作乱,结党严重,前朝老臣结党大有架空宋皇之意。这一切都是赵祯心头之刺,只有根根拔出,他才能将自己心中的盛世带给这片土地。
幽鬼司在他手中是一个好棋子,也是这盘棋局能有翻转的唯一机会。
四月桃花开,整个汴梁都弥漫着花香。自那日贩药案事发后,京兆尹衙门加重人手巡逻洼巷各处,治安也逐渐好了起来。赵祯下令开仓放粮给关中饥民们,在百姓之中迎来一阵好评。这位刚刚亲政的年轻帝王,用自己的动作打动着朝中那些不看好他的老油条。
可毕竟人心隔肚皮,在这大内他赵祯到底是个孤家寡人,若想大展宏图,就必须将这些毒瘤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每天四月,这城中的酒客便组着团跑到醉香院去,因为他们那儿有窖老酒只在每年四月兜售。当然,能消费得起这般陈酿的大都是京城的达官贵人们,景衣、宋栎这样的常客他们也不敢得罪,私下送了三小坛分给追风衙门和幽鬼司。
然而这天正午,宋栎手中酒坛还没捂热,便被那个不知分寸的小崽子收了去。
若搁别人收缴也就罢了,可宋栎眼前这个愣头青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小二刚到府上,他便冲上前去扣下了酒坛,还好小伊看见跑来唤他,否则这家伙还不知道会把自己的酒怎么样。
如今宋栎也不顾什么脸面了,这可是一年唯有三坛的好酒,让这家伙收了去还不得气上一整年?他颦眉怒道:“狗东西!快把老子的酒放下!”
眼前穿着黑紫制服的男子并不理会他,只是将酒坛死死挡在身后:“幽鬼司有令,禁酒。”
见他那比云苍还死的脑壳,宋栎可算长见识了:“嘿?!你这小子脑壳打铁了吧?你也不瞅瞅自己是什么身份,敢管我?!”
宋栎行至跟前,攥紧拳头悬在他面前:“瞧见没?沙包大的拳头,你怕不怕?!”
那男子面露怯色冷汗直冒:“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宋大人这般,不可取。”
这话气得宋栎火冒三丈:“哎哟我去,这幽鬼司有一个榆木脑袋就够我受得了,怎么又来个愣头青?行!小爷今天就教教你做人!”
宋栎刚要打下手去,忽感后颈一凉袭来杀意。缓缓回头之时,却发现二楼围栏边,姬韵正凭栏诡异微笑盯着自己。
见她这般模样,被吓破了胆的宋栎冷汗直冒连话都说不利索:“师……师师姐!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姬韵面带微笑却漏杀意:“打啊!接着打他!小武缺乏管教,该打,该打!碍着咱们宋大鬼使的眼,打一顿不也挺合适的么?”
宋栎脸色尴尬:“师姐……你这么说不是故意埋汰我么。”
姬韵托腮冷笑:“呵呵~宋鬼使好大的官威啊,连我的人都敢动,是不是哪天就该骑到我头上来了?!”
姬韵这话吓得宋栎脸色煞白,赶忙解释:“这这这……师姐,你不能这么说吧,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要不是——”
见他口闭不住,姬韵也懒得与他多费口舌:“得得得,你也别跟我说了,先去正堂领受二十棍吧!”姬韵说罢便扔出幽鬼令掷于宋栎跟前。
“二……二十棍?就这么个破事儿,为了这么个人你就要打我二十棍滚?!”
姬韵懒得理他,剥开手中橘子塞进嘴里:“你去不去?”
“不去!”
“去不去?!”
“说了不去便不去!”
宋栎顶嘴敢跟自己顶嘴这还是第一次,姬韵一跃而下行至跟前,眼露凶色:“你!去不去!”
“老子说了不去!”
见两人剑拔弩张,一边的武邑觉得有些不妥连忙开口劝架:“那个……韵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不必——”
宋栎听到韵姐二字立马炸了锅,板脸怒瞪武邑,道:“谁他妈允许你喊她韵姐的?!没大没小!”
姬韵一把抓过他的身子转过脸看:“我让他喊的,怎么?你还要打我不成?!”
若搁在平时,宋栎让姬韵也就让了,可如今外人在场弄得他下不来台面,他也只能同姬韵硬着来,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
“你!师姐你可是司监,不能乱了长幼上下!”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景衣突然出现在幽鬼司门口,看这院里的三人吵架不敢轻进,轻轻敲了敲幽鬼司的朱漆大门:“那个……这门口的酒是谁的?”
宋栎听到景衣的声音心中暗喜,正好从此抽身。立马转过身来撞开武邑行至景衣身旁,挽住他的手臂就往门外走:“你来得正好,我们吃酒去!”
景衣看着三坛酒疑惑驻足:“何必再去酒家花钱,这儿不有酒么?”
宋栎瞥了一眼怒炸的姬韵,冷眉一笑:“呵呵,何必呢?这酒啊,老子还真就不稀罕喝了!”
听闻这话姬韵再也憋不住了:“嗤子!你给谁甩脸色呢!”
宋栎见她来气心中一喜:“哎哎哎,景兄我们走!逛窑子去!”
姬韵大喝一声:“你敢!你走出去一步试试?!”
姬韵若不说此话,宋栎还只是装装样子,可她既然这般不给面子,那就休要怪他撕破脸顾不得同门情谊:“走就走!我怕你啊!”
宋栎说完便同景衣奔出了幽鬼司,气得姬韵紧咬银牙攥拳身体颤抖:“小武!把门给我关了!休要再放这混子进来!”
“砰!”
伴着幽鬼司大门关闭声,宋栎知道今天是真的把姬韵得罪了。要不是武邑那小子在场,宋栎哪儿敢得罪她,如今骑虎难下他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身边穿着便服的景衣见他心绪不宁,想来是担忧得罪姬韵的事儿:“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韵姐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你小子就等死吧,死要面子活受罪。”
宋栎无奈扶额:“罢了罢了,之后再负荆请罪,现在我们去哪儿?”
景衣脑袋一转:“窑子啊,你不是说去窑子逛逛么?”
见他戏弄自己,宋栎白了他一眼,道:“你这家伙可是捕头,怎么能说出这般话语。”
“对了,你可知道赵央那小子订婚的事儿?”
“知道啊,你不清楚?哦……我忘了你前些日子去苗疆了。”
两人走在道上闲聊好不惬意,宋栎打了个哈欠:“这小子也该收收心了。对了,景大捕头打算啥时候娶亲呢?”
听闻他的话景衣笑容不见面露伤感:“家父刚刚过世,不便谈此事儿。”
见自己说错了话,宋栎有些内疚,景衣见他有些失落道:“你也不必如此,等到了时候,自会请你吃喜酒的。”
“那就说定了?”
“嗯,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