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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莹l先赐了后宫诸妃元宵,又赶在康熙祭拜奉先殿之前检视了一回上供的供物还有晚间出灯时要挂的灯。才回到启祥宫就听人回报:“恪靖公主来了。”又让人叫过改名宝音的金锁,交到恪靖手里。
恪靖瞅着这个“孙女”,满腹疑问。莹l挥退了暖阁里的侍女,恪靖公主方问道:“娘娘?我这孙女儿?那一个,可是又错了?”
莹l呷了口奶茶,笑道:“也不是错,不过那是个不识抬举的罢了,难为六姑惦念。这个是断没有错的。还不见过你玛嬷?”
金锁——宝音上前行了个叩礼:“见过玛嬷。”
恪靖公主又招过金锁打量一番,“呦!我竟不知,咱们主子娘娘这儿到底藏了多少漂亮姑娘,怎么这还一个赛一个的?这个看起来倒是个爽利的,怕是亏得主子娘娘提携吧……”
“玛嬷过奖了,孙女蒙皇后娘娘抬爱才有了今日,娘娘就是个观音菩萨,我只愿做个给娘娘捧瓶儿的侍女罢了。”
恪靖公主听她声音脆生生的好听,人也生得好,赞道:“我的儿,皇后可是个好的!你这捧瓶儿的侍女,可不就随了她的因缘,得了正果么?”
莹l笑道:“六姑哪里的话,这孩子是个得咱们机缘的。皇上昨儿同我说了,过一阵儿就下旨,车登多尔济表弟府上的五格格许给鄂岳。这位六格格,皇上看上了去岁的探花曹桓……”
恪靖公主听说皇后一报还一报的许了自家的格格,自然是开心,又听说这个才认的孙女儿要嫁探花,也是不错的,只是转念一想,问道:“皇后……这曹桓……怕是个汉人吧?娶咱们的格格,可使得?“
莹l笑着给恪靖公主添了一回奶茶,“可不是汉人呢!满洲,在旗的,正白旗,从根儿上论,可是睿亲王多尔衮的门人……”
“哦?”
“我实对您说了罢,这曹桓乃是曹j的孙儿,曹寅的曾孙,才学也是个好的,皇上喜欢的和什么似的,日后必然重用的……”
曹寅……这名号恪靖公主可是听说过的,那是她皇阿玛的发小儿,当年圣宠无人可比的,原来,如今……这曹家竟要起复了?“劳累你们操心了!能给孙女选个好女婿,我可是自然知足的!”
金锁听他们说起“女婿”早已红了脸,退在一边不说话,直到恪靖公主告辞,过来拉了她要回去,方才回过神儿,上去又给皇后行了礼。
莹l招手,将她叫到炕边,拉着她的手说:“你能有个好归宿,我也是欣喜的。”又叫过容嬷嬷,命她拿过送给宝音格格的表礼,金锁一看见是一套点翠头面,一套赤金雕花头面,一副翡翠首饰,一副红玛瑙首饰,皆是上等成色,又有其他各色妆缎、宫缎数匹。
莹l笑道:“有些简薄了,待你出嫁,我再添妆罢!”
金锁忙跪下谢恩:“娘娘大恩大德,我……”
莹l摆摆手:“你好生孝敬公主,日后遇事用心,也就是报答我了。”
“是。”
同恪靖公主出了暖阁,金锁已是红了眼圈,原来,这个时候,她就不再是那个金锁,而是眼前这个白发贵妇的孙女:宝音。
初六大早,莹l还在睡着,就被康熙闹醒,康熙看着她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的睡脸不禁一乐,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起来了!香山远着呢!咱们早些走!”
“哼……”莹l哼了一声,伸了个懒腰在被子里打了个滚儿,看的康熙忍俊不禁,拍拍她的腰,“你是小猪么?哼什么?快起来罢!”
莹l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埋怨道:“好容易您比我先醒一回,还要这么闹我!”
康熙本已出了被窝准备唤人进来伺候洗漱,听了这话又坐回床上:“还敢顶嘴了!闹你?怎么闹了?你这么一说……朕倒是真想再闹你一回……”
“别别别……我说错了还不成么?这就起来这就起来,我认输还不成么……”说着三下五除二的钻了出来。
片刻,宫女上来伺候他夫妻洗漱了,莹l接过帕子擦着脸道:“早膳甭传那些份例菜,吃着怪腻歪的,仍旧是看看有什么爽口的粥,配上几色精致些的点心小菜。”
一时几个大宫女端上了一只黄釉青花条盘,上头摆了两碗碧粳米粥,一碟奶皮饼,一碟翠玉豆糕,一碟金丝烧麦,一碟水晶梅花包,又有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冬笋蕨菜、虾油黄瓜、花菇鸭信、莲蓬豆腐几样冷热小菜。康熙看了不由得食指大动:“到底是你会享受!在你这儿的时间长了,那些份例菜朕也是连动也不想动了。”
莹l给他布了个鸡丝银耳和蕨菜,“看您说的,您高兴了可不就是我的福气了?这两样菜早起吃清淡些……”
“坐坐!你这么站着做什么?这儿只有咱们俩,你还用立什么规矩不成?”
莹l这才笑着把手中布菜的筷子交给宫女,偏身坐在炕上。她是素来早起没食欲的,这会儿见康熙进的香甜,自己一高兴配着碧粳米粥,也进了两个水晶梅花包,一只金丝烧麦,和几口菜。
康熙看见她吃饭叹道:“你仍是膳进的少!还是要多进些!多吃才行啊……”他是有心结的,上辈子他这表妹在吃饭上就不行,十顿饭里头只能吃个六七顿,还吃得少,用他的话说就是“喂鸟”,后来病的沉了,就更不行,几天水米不打牙的时候也是有的,再后来就……
莹l知道他想的深了,笑道:“我倒是比年前头胖了些,这不是吃了也略多了些么?总不成还是‘喂鸟’吧?”
康熙放下筷子,食指朝她虚点了下,说道:“倒不是‘喂鸟’了,总比‘喂鸟’强些,算是‘喂猫’了!”
用膳之后净了手,两人便开始换上出宫的衣裳。男人的衣裳向来比女人的容易些,康熙换好了衣服,只是从后头看着几个侍女给莹l梳头。
莹l从镜子里看见他穿着件赭色缎绣团云纹四开衩袍子,上身又罩了石青缎面黑狐皮马褂,翻着宝蓝色的马蹄袖,不禁匀着手里的胭脂笑道:“瞧瞧这位,必是山西出来的奸商!”
康熙走到她身后,把玩着她的乌发,笑道:“那你呢?我的奸商婆娘?”
伺候在这儿的容嬷嬷并几个大宫女和高无庸,都知道他夫妻俩这一阵儿就喜欢个斗口打嘴仗,也不以为意,只是憋笑憋得难受。
莹l回头拍掉他的手,“夺过”自己的头发,笑道:“我的爷!您且坐着歇歇吧!好容易梳的差不多了,您这么一添乱还得重来!”
康熙这才悻悻做到一边看自己的“奸商婆娘”梳妆更衣,一时嫌这支簪子不够富丽,又嫌那件衣裳不够好看,似乎生怕那衣裳衬不出他“奸商婆娘”的美貌……挑了个十足,最后莹l做主,梳了如意髻,一边戴了只点翠蝶恋花小簪,一边戴了点翠凤头挂珠钗,后头髻上又簪了赤金镂空梅花压发,穿了件浅金色提花织锦琵琶襟长袄,下身系了条银红色绣梅花滚鸢尾边的马面裙。
康熙才笑道:“果然是朕的梓童眼光不俗……”
“让您挑下去,明年这个时候怕也出不了门呢!”
康熙点点头,“很是很是,只是……夫人呐,不然……再去换件衣裳首饰?这么出去……为夫的实在怕你被人抢了去啊……”
莹l笑了垂他:“呸!你个老不正经的!不过去庙里上个香罢了,都能惹出你这么一车疯话!”
说着,接过锦秋递上的石榴红缎面白狐皮斗篷披上,拉着康熙就往外走。只剩了启祥宫的奴才冲着他们夫妻俩的背影发呆:主子和主子娘娘真是……大不一样啊!
夫妻俩乘了肩舆到神武门下来,就看见傅恒和扎克丹站在一辆蓝围子马车跟前儿。
傅恒和扎克丹见他二人过来,忙给他们请安:“奴才恭请主子圣安,主子娘娘千岁金安。”
康熙摆摆手,“起来吧。”说着就扶着莹l上车。
莹l左右看了一回,道:“春和(注:傅恒的字)?此行就你们俩护着主子?”
康熙听罢不觉一笑:“哪儿能啊!我的管家娘子!傅恒和扎克丹一个是管家,一个是长随,其他还有十几个一等侍卫扮了路人跟在咱们马车后头,傅恒还从善扑营挑了几十个校尉远远在尾随,每个人都配了鸟铳。你当唱戏不成?皇帝只带俩人儿出宫?”
莹l笑道:“我不过也就是白嘱咐罢了。春和公自然是细心的,就是您愿意白龙鱼服,他这个领侍卫内大臣也必然要驳了您!”
“行啦!夫人上车吧!天儿怪冷的,看冻着!”搀了莹l上了马车。
傅恒看着这夫妻俩也是一阵发愣,暗想:若是姐姐不那么早……哎……
他们也不是急着赶路的,大早起来,直到快晌午了才到香山东麓的卧佛寺。康熙和莹l在山道走着,说道:“这西山晴雪早就入了燕山十景,莹……夫人所见呢?”
莹l叹道:“‘素采分林明晓日,寒光出壑映晴霄。’恰好托了前儿一阵鹅毛大雪的福,今儿也是咱们来得巧,大雪初霁,凝华积素,千岩万壑,白雪皑皑,玉树琼枝,果然是一副天然的好颜色!”
康熙笑着拉着莹l的手:“夫人好才华!这寺中还有一处妙景,三世佛殿前,尚有两株娑罗树,待咱们上了香,我去带夫人看来。”
待过了山门,康熙凑到莹l耳边道:“认出来了么?那‘十方普觉寺’可是老四的手笔!”
“哦?真的?”
莹l转过身,重新看了看牌坊上的“十方普觉寺”的“寺”字之后落款,“圆明居士于雍正十二年。”可不正是胤g一手流畅和美的董体字。当下就湿了眼眶,“您可是眼尖呢!”
康熙笑道:“日日看日日看的,闭着眼怕也能认出!”挽了莹l的手在大雄宝殿中拈香,跪下双手合十的磕头还了愿才起身,转身出来,向在殿外伺候的傅恒、扎克丹笑道:“你们用不用进去拜拜?”
傅恒忙道:“奴才伺候老爷夫人就是,不必进去了。”
绕到三世佛殿前,莹l看见那株娑罗树不禁一惊:“呦!怕是几个男人围着都抱不过来呢!真是奇了,这娑罗树在北方也能长这么好,可不是佛祖庇佑么?”
“到了夏天,这树还能开花,花开之时如玉塔倒悬,到时候朕……我再偕了夫人来看,可好?”
莹l笑道:“可是有劳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