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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初时刻,养心殿就有小太监过来传旨:主子爷今儿过来和娘娘一道用膳。莹l被中午八珍席弄的腻歪了,命人吩咐了小厨房只拣些清淡的菜肴预备上。又和兰馨说了一会儿话,只是觉得困得很,兰馨见她面带了些倦色,忙道:“皇额娘可是今日累着了?不如女儿伺候您进去歇会儿可好?”
莹l拿手遮了脸打个哈欠,笑道:“也不过是略忙了一忙,哪知道这会子就困成这样了……我啊,必是老了的。”
“老什么?老话儿说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人人都这样嘛。”
莹l伸手按按自己的脖颈,笑着说:“照这说法儿,一年还有个清醒时候么?”
兰馨坐了过来,给她揉着脖颈,“那进去歇歇?”
“不必了,”莹l摇摇头,“这都申时了,这会儿睡了,恐晚上又要睡不着了……也不用进去,我就在这儿歪歪罢。”
兰馨听了,给她拿过薄被盖了,掖好,莹l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你不必管我了,我略歪一会子就是,你去同晴儿玩吧。”兰馨应了,仍是向她福了一福才离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莹l只觉得眼睛泛酸,头也一直沉的厉害。还在睡梦间,觉得什么东西触了触自己的面颊,费力的睁开眼一看,轻声说:“就猜着是您呢!”
康熙偏身上炕,坐在她身边扯了扯被子:“还在睡啊?都什么时辰了?你不是一贯浅眠失眠么?这会儿睡得沉了晚上可怎么办?”
莹l揪着被子打了个哈欠,“兰儿说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我也觉得这阵子干什么都累得慌,略一劳神就困得不行。”挤挤眼,又打了个哈欠。
康熙摇头笑道:“春困秋乏?什么歪理……照这说法,一年什么都别干,就在床上猫着挺尸罢。只觉得困?可还有别的不适么?若是病了可要宣太医过来瞧瞧。”
“不碍的,就是没精神罢了。”莹l笑着看了看康熙,“诶?您不就通医术么?不然,您这位大夫,给我把个脉?”
康熙弹了下她的脑门儿,“医不自治知道么?还是宣太医过来看看吧!”
“什么医不自治……这望闻问切,您给我诊岂不比那些太医更便宜?他们还只能‘问切’呢。您这么推诿,是不是……”莹l戏谑的看着他笑笑,“是不是怕自己手艺不成啊?”
康熙笑道,“越发的放肆了!还知道激将?嗯?今儿不让你见识见识为夫的本事,你还要造反了!”起身拿了只小枕头垫在莹l的手腕下,将自己的手指搭在她的右手脉上,才搭了一会儿,不由得脸色一变,盯着莹l的脸上上下下不住的看。莹l被他看的心中发毛,又见他神色紧肃,不禁一惊,“我……我这是……该不会是什么大病吧?”
“你……不用怕……不碍事。”康熙又沉吟片刻,“朕只是这会儿有些个拿不准,让孙之鼎再过来给你看看吧。”说着挑了帘子出去,命人去宣太医院院判孙之鼎过来。
容嬷嬷和锦澜锦秋几个大宫女听说要宣太医,人人神色惶恐。莹l见他要宣孙之鼎,心中更是一紧,皱着眉毛问:“我到底怎么了?您倒是跟我说说啊!”
康熙走到莹l炕边,两手捏捏她胖了些许的脸,悄声问道:“你……这月月信?……”
莹l脸色通红,嗫嚅道:“嗯……还,还没……怕是又晚了罢……我这……”
听她这么说,康熙神色一松:“倘若朕所诊不错,你这是滑脉,有喜了!要做额娘了!”
“啊?真的?”莹l惊得张了嘴。
“朕料得所诊无差,不过还是要宣孙之鼎过来看看的,横竖不会是病,你且宽心罢。”
一时孙之鼎到了,莹l早已移到了寝宫的床上,垂下了帐子。孙之鼎诊脉一向甚慢,不想这次却快,只跪在床头,搭了搭莹l的左右两脉,起身向容嬷嬷问了一回莹l的起居,便向一边的康熙跪下叩头:“臣恭喜主子,主子娘娘,娘娘这是喜脉!”
康熙端着茶碗的手直抖,“当真?”
“千真万确!右手关脉指肺经,百脉朝肺,而今娘娘右手脉象呈滑脉,关脉应指圆滑,如盘走珠,回旋流利而不涩滞,当是喜脉无疑的!”又低头掐指算了算,“一月左右。”
康熙微笑道:“那就是了!朕方才给你主子娘娘看过一回,只是……这胎该是正月中旬做下的,正月里诸事繁杂,可会累着她和孩子么?”
孙之鼎道:“臣观娘娘脉象康健,并不虚浮,当是无碍的。不过正月大节下娘娘难免劳累着,况且饮食也多油腻,臣以为眼下安胎,首要当健脾、去噪、养血,也不可用人参,胎火过旺,反而不美。”
“人参也不是万能药,再好的东西不对症,怕也有损无益。可是……你主子娘娘虽脉象显出滑脉,却也并没有害喜的迹象……”
“回皇上,娘娘如今刚刚一月左右,一则或许时日不到,二则这情形因人而异,有人重,有人轻,也有人压根儿就没有。”
“嗯,你自去开药方就是,过会儿呈给朕看。”
过了一炷香时分,康熙接过孙之鼎列好的药方,见是白术、黄芪、白芍药、砂仁辅以菟丝子、杜仲、桑寄生分了君臣佐使,倒是一副温和方子,点点头道:“这方子也还罢了,以后你主子娘娘的平安脉每日一轮,不管是不是你当值,凡是换了药方,全部一式两份呈给朕看,而后一份朕留着,一份太医院入档。记住了?”
孙之鼎脑门上平白起了一层冷汗,应道:“是,臣遵旨。”
康熙笑道:“你这趟差事出的好!赏!赏你一百两黄金!日后你主子娘娘这儿你要多上心,待你主子娘娘产下小阿哥,朕另有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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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孙之鼎退下,又向殿中叩头恭喜的宫女嬷嬷们说:“你主子娘娘如今有喜,你们也需万分上心。煎药之时务必两人在场,每日药渣给两位轮诊太医看过方可倒掉。将来你主子娘娘若是母子平安,你们自有封赏,若不然……”
他阴测测的语气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噤,一个个暗想:自家娘娘如今本就是这位的心尖子,再有了喜,那可不就更是心头肉了!这启祥宫不围得铁桶一般,万一有个什么针头线脑钻进来,那还了得?一群人忙磕头:“奴婢领旨。”
抬手命这些奴才起来,康熙起身坐在了床沿,一撩起帐子,就看见莹l笑吟吟的瞧着他,他心中大喜,右手溜进被子,放在莹l的小腹上:“儿子,阿玛等你好久了……”周围的宫女嬷嬷见这情形,一个个乐呵呵的退了下去:娘娘自打去岁小产,现在这么快又怀上了,真是太好了!还是千秋节被诊出来的,这可真是双喜临门。
莹l只是百感交集的看着他,“表哥……”
“诶诶诶……”看着莹l淌下了泪,康熙忙拿帕子给她擦了,“哭得什么?这是大喜的事儿啊!”
莹l哭着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这是高兴的,早就和您说了不是,这女人和男人不一样……”
康熙笑着把她拥在怀里,“是不一样,伤心了哭,难过了哭,高兴了还哭……可是前儿弘昼和朕说走了嘴,诌了句‘女儿是水做的……’也不知这混账挨哪儿看的混账话!”
正说着,听见外头容嬷嬷禀了声:“主子,主子娘娘,和亲王来了,说特意回家带了寿礼来给主子娘娘拜寿。”
莹l嗤的笑了声:“这京城地面是斜的不成?说曹操曹操到,来得倒巧!”
康熙纳闷儿道:“这都什么钟点了?宫门都要下钥了,他才想起来什么‘拜寿’?越发的荒唐了!”
“说的也是啊……”莹l也一样纳闷,“怎么还回家带的寿礼?他进的寿礼,他福晋已经送进来了啊……”神色一转,莞尔笑道,“咱们还是见见吧,不然弟弟到了兄嫂门口还让轰了出去,这传出去你们‘兄弟’俩的名声都不好听不是?”
“那你躺着,朕去见见罢。”
“诶……”莹l一把抓住康熙的手,笑道,“人家可是来给我送寿礼的,我哪儿能不见呢?”
莹l换了明黄四团龙纹吉服褂,便随康熙一道来到正殿。
“臣弟给恭请皇上圣安,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康熙给他随意指了个座,“怎么这会儿来了?可是嫌你福晋送来的寿礼薄了,还要补上些?”
“回皇上,倒不在厚薄,只是臣弟上次办硕王府那起子烂事儿的时候听说,皇上和娘娘在龙源楼里听了尹继善唱那个《红豆曲》,这书今日风靡得很,臣想娘娘应该也是爱的,因此特整理誊写了这套书当做寿礼献给娘娘。”
莹l笑道:“老五这寿礼送的有意思!那日听了那个曲子,我就存了个想找这书看看的念头,只不过怕你哥哥不喜欢稗官野史的本子,才没敢提罢了。”
“这就是那个《石头记》?那个曹……”
“回皇上,曹。”
康熙点点头,“嗯,曹这书写完了?”
弘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倒没有,臣弟寻遍了弘晓、傅恒还有曹桓那儿的抄本,一共七十多回的样子……这曹还在写,娘娘若是看了喜欢,臣弟以后再得了就给娘娘送来。只是这曹家境不济,还要操心生计,又要精雕细琢,因而写的慢些。”
康熙皱眉道:“曹桓才迁了礼部郎中,俸禄就那么点儿也就罢了。你们这群天潢贵胄一个个上赶着要看他的书,还不帮衬他些?”
“回皇上,”弘昼陪笑道,“人人都道臣弟荒唐,这曹也是个荒唐的……我们也想帮衬他些,谁知他这人是个顶牛筋的牛筋脾气,常说吃人嘴短那人手软,他若是偏了我们的金银,难免顺了我们的意思……后来曹桓成了天子门生,每每从自己薪俸里拿出银子要接济他,他也一概给推了,说是凡沾了朝廷边儿的银子,他是一概不要的——图个清心。就连皇上前儿下旨,土谢图汗的格格下嫁曹桓,旁人都高兴的一蹦三尺高的事儿,他知道了也就是画了幅荷花给他侄儿做了贺礼。”
康熙和莹l也不禁失笑,他们都是和曹寅都是极熟识的,那是个多八面玲珑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个犟孙儿,再想想也不禁心酸,一个好好的富贵公子,这是受了多大的酸楚才抱定了这么个“图个清心”的念头的?莹l仔细看了看这“哥儿俩”,笑道:“老五这寿礼送的好,难为你用心,我甚是喜欢!不过,你这么肯用心,该不是犯了什么事儿在你哥哥手里,让我做说项的吧?”
弘昼闻言急忙跪下:“嫂子果然是个最精明的。因着前儿硕亲王府差事办的不利索,皇上……”弘昼偷眼看了看他“哥哥”,“皇上革了我几颗东珠……”
康熙站起来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脚:“拿掉几颗东珠还委屈你了?跑到这儿和你嫂子撞木钟!罚你不为硕王府的那些腌h事,你该好好省视省视自己!日后再这么荒唐着,朕绝不姑息。”
弘昼悚然听命,“!
莹l看他又回了金殿的格局上,笑着拉了拉康熙,“老五这次送礼我是喜欢的,也到了晚上了,咱们也赐老五一顿宴吧,总不能让兄弟饿着回府不是?”
弘昼这才舒了口气,趁着康熙不留意,冲莹l抱了抱拳。
待用了晚膳,夫妻俩又下了一回围棋,才洗漱了躺下。康熙在一只手搂着莹l,一只手搭在她的小腹上,轻声道:“l儿,朕还有个东西要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