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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珍珠这里听着王夫人的话,心中更委屈些,脸上只是不敢露出来,因回道:“太太这话珍珠不敢当,都是珍珠无用,叫太太操心了。”王夫人虽天真烂漫,到底也是四十多岁将近五十的人的,什么事儿不明白,看着花珍珠这样,自然知道有隙可趁,就说:“你有这个心也好。总是你服侍了宝玉一场,要是有什么委屈的,只管来告诉我。老太太那里到底年纪大了,也没有拿着儿孙辈房里的事去滤睦怼!彼盗擞痔鞠17松溃胺镅就肥俏抑杜劾硭滴易芨孟蜃潘v皇钦庑┤兆恿耍蔡荒苋萑肆恕v豢此牌糯筇抢铮艺饫铮槎备痉坷锒际怯幸棠锏模烙兴龆礁龅故且茫庖捕嗌倌炅恕d闱胰棠托阕苁抢咸模蘸笠6棠铮幌咸饫镆豢冢鼓茉焦闳ィ俊
王夫人这些话正是歪打正着同王熙凤同贾琏两个调笑的话印证起来,花珍珠这里听着十分动容,就把王夫人引为靠山知音,就道:“珍珠实在有愧,我有什么好处能叫太太为我操心呢?”王夫人听了这几句,脸上笑得更和蔼些,又叫金钏取了一对儿串珠银镯子来赏她,好言抚慰了几句,才叫了金钏过来将花珍珠送了出去。
花珍珠从王夫人这里出去,王夫人的那些话外之音花珍珠心上也明白,无非是王夫人同王熙凤不和睦,想借她做桥,打探些王熙凤房里的事。论理说她是贾琏的房里人,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没有帮着外人的理。只是王熙凤同贾琏夫妇两个抬举着郑雪娥,便是那张秋桐得的好颜色也比她多些,花珍珠也是个有些傲气的人,看着这样觉得委屈也是有的。今儿看着王夫人这里话里话外无非是说她珍珠要是肯帮着王夫人打探些,王夫人也会在贾母那里替她说话,花珍珠心上就有些挣扎,脚下自然迟缓。
花珍珠回在房里时已天色晚了,王熙凤那里已传了晚饭,郑雪娥,傅绿云,张秋桐等都过去伺候了,花珍珠待要过去,又怕二奶奶王熙凤问她去了哪里,倒是不大好交代。王熙凤虽是个不大肯理论的人,无奈她身边的丫头一个赛似一个的伶俐,尤其那个裕儿,开出口来跟刀子一样。心上就有些畏惧。花珍珠在这里迟疑着去不去,就听着外头有人笑道:“珍珠妹子在屋里不在?”不待花珍珠开口,就走进来一个女子,身量苗条,脸上略有几颗浅麻子,头上梳着溜光的缠丝髻儿,插着几支短金钗,正是傅绿云。
傅绿云进得房来,一双俏眼儿把花珍珠从头到脚打量几眼,拿着帕子掩口一笑道:“我看着妹子没过来,想以妹子的谨慎为人,怎么肯错规矩呢?只怕是身上不大好,所以才耽搁住的,可这回子瞧瞧妹子的脸色,花娇柳嫩的,哪里像是有病呢。”花珍珠脸上一红,站起来道:“傅姐姐不要玩笑了,原是我昨儿没睡好,方才乏了,靠着枕头就睡着了。不想耽误了伺候二爷奶奶,我这就过去请罪。”傅绿云溜着眼儿把花珍珠瞅了眼,把鼻子一哼道:“这话儿可笑,倒像是我来寻你不是一般。殊不知你我是一样的人,谁又比谁好些呢。”说了把帕子甩了一甩,摇摇摆摆地出去了。
花珍珠看着傅绿云出去,把她的话翻来覆去想了几回,心上就有些怕,自己方才那些话,就连傅绿云也哄不过去,何况王熙凤同贾琏,想道这里,定了定神,把王夫人赏她的那对银镯子收好,对着镜子理了理鬓发壮起胆子走到了王熙凤房门前,看着裕儿正指挥了小丫头们抬了满满一桌子饭菜出来,看见是她,鼻子一哼道:“原来是珍珠姑娘啊,到底是老太太房里来的人,就是比雪娥姑娘她们娇贵们。”说了又叱喝道:“抬稳些,别把汤水撒在地上。一个个的心思倒是都大了,连本分也做不好,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说了,溜着眼角掐了花珍珠一眼。花珍珠如何听不出裕儿这话是讲给她听的,臊得脸上通红,她嘴又笨,不能自辩,站在门前进退两难。还是里头的平儿听着裕儿这样夹枪带棒的话,出来看瞧,见是花珍珠,就笑道:“奶奶方才还说呢,珍珠是个知礼的人,必不能不来的,可不是来了。”说了向着一侧让了一步,留了路叫花珍珠进去。
花珍珠见得这样知道避不开,只能答应了一声走进房去,也不敢抬头,低头走在罗汉塌前,就见一抹玫瑰色百裥裙,底下露着青天色绣鞋,知道是王熙凤,就地跪下,磕头道:“奶奶,原是我一时睡迷了,竟误了来伺候奶奶二爷的时辰,请奶奶责罚。”却听王熙凤道:“太太,你听听,她这话说得,倒像我小肚鸡肠要为难她一样。好在太太二爷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然岂不是白白背了这个冤枉去。”说话的声音虽是带笑,字字句句带着刺一般。花珍珠听了王熙凤这番话说,更是惶恐,这才知道邢夫人也在,整个人俯得更低了些,急道:“珍珠不知道太太也在这里,给太太请安了。”
原是邢夫人知道巧哥出完痘了,忙不迭过来看瞧,见巧哥痘出得极干净,一张脸儿依旧雪□□嫩,竟是痘子印也没有一粒,只是瘦了好些,十分喜欢,抱着就不肯撒手。王熙凤同贾琏见邢夫人这样疼爱巧哥,自然是求之不得,只请邢夫人留下来用饭。邢夫人也舍不得抛了巧哥去,也就答应了,不想她这偶尔留一回,就见该着过来立规矩伺候王熙凤贾琏用饭的郑傅花陈四个,其余三个都来了,独有从前是宝玉的丫头,而后叫贾母给了贾琏的花珍珠不在,心上就不痛快起来,这回看着花珍珠进来请安,冷眼里把她瞧了瞧,把鼻子一哼道:“凤丫头,我看你的话差了,这花珍珠花姑娘倒不像是个知礼的,若是真知礼。如何进来请罪,倒是字字句句为自己开脱了?倒像是她委屈了,今儿我在尚且这样,我若是不在,只怕你也弹压不住她。”
邢夫人瞧花珍珠不顺眼,一大半是因为这花珍珠在贾宝玉身边伺候过,贾宝玉又是王氏之子,以邢夫人同王夫人这些年来的心结,只把花珍珠看做王夫人眼线一般,如何能有好脸色,因此上只把花珍珠的那些话歪派了。王熙凤听着邢夫人这几句,又看贾琏仿佛要说话的样子,忙递个眼色过去,叫他不要声张,自己笑道:“太太关爱,我心里也知道。只是这珍珠到底是老太太身边调理过的,大规矩上倒是不差的。只是有一桩,最是嘴笨,好好的一句话,到她嘴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起先我也只当她不肯过来,另有盘算呢,还想着,若真是这样,我就回了老太太,叫她家去,凭她自处。也是她到我身边日子久了,我才摸着点性情。倒还是个聪明孩子,外拙内秀,算是个有成算的。”说完,一双凤眼在花珍珠身上溜了几溜。
王熙凤倒是不知道下午王夫人同花珍珠说的那些,只不过借着邢夫人的话敲打几句,好叫花珍珠自己想明白,可要不要生了二心。不想花珍珠心中有愧,听了王熙凤这些话,就以为她知道了,又想着傅绿云方才的那些话,只当是王熙凤叫傅绿云去威吓她的,心中更是栗六,只是磕头道:“太太奶奶明鉴。老太太自把我给了二爷,我这一身一体都是二爷奶奶的,不敢有二心。”邢夫人本就有意寻她晦气,听了这话,更是冷笑道:“这话说得更该掌嘴!哪个说你有二心了?还是你心里有愧,不打自招了?”花珍珠听了这几句,哪里还敢再辩,只是哭着磕头。
巧哥正在邢夫人怀里,听着邢夫人同王熙凤的话,他虽十分聪慧,到底还是个孩子,不能明白,就张了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花珍珠哭得可怜,忽然就道:“祖母,母亲,这珍珠到底是好呢还是不好呢?”邢夫人听说,倒是笑了,扭了扭巧哥粉嘟嘟的腮道:“我的儿,你能多大就操心起这个来了。凭她好不好的,总是我们家买倒的死契,生死发卖都由得我们,还怕她作怪翻天吗。”巧哥听说,就点了点头道:“哦,巧哥明白了,她要是好呢我们就留着,她要是不好了呢,我们就不要了。”说了看向王熙凤道:“母亲,巧哥说的可是不是呢?”王熙凤听了巧哥这话,脸上正是喜笑颜开,在巧哥脸上亲了一口,笑道:“我的儿,你说得很是。”贾琏本在一旁看着,听着巧哥忽然大人似得说话,也十分欢喜,向着邢夫人同王熙凤道:“不是我夸耀自家孩子,这孩子熬过了天花,又有这样的见识,只怕日后大有前程。便是我们也要沾他的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