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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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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集结在会客厅,约瑟琳夫人斜倚在沙发上,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她看向一旁的丈夫,露出有些楚楚可怜的表情,说道:“奥德,我实在是太困了,能让我先回去睡了吗?也不知道弗雷德这孩子要折腾多久。”

    话音刚落,弗雷德已经和米尔顿一起来到了会客厅。

    “等他说完。”奥德里奇没有搭理自己的妻子,依然坐得板正,直直看向自己年幼的儿子。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弗雷德不免有些紧张。他知道,这里面有许多人正等着看自己的笑话。也或许,一开始他们就没把这个侦探游戏当真过。

    不过,他很快还是恢复了镇定,然后让米尔顿递给他准备好的道具。

    接着,他面向刚刚审问过的几人,微笑着说道:“诸位,我现在已经知道窃贼到底是你们中的谁了。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写一张纸条,打开来看,无罪即是空白,有罪的人则会看到威尔森家族的签名。”

    他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识字,不过因为威尔森家族的家徽以及签名在整个城堡里几乎可以说是随处可见,所以大家都认识,用来作为测试再恰当不过。

    他将对应的纸条分发给每个人,对方的第一反应都是鞠着躬接过,然后紧张地打开纸条开始进行确认。

    很快,好几个便都露出了轻松的微笑,然后将空白的纸条展示了出来。

    乔娜也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自己手上的纸条,看到上面什么都没有,她不由欢欣的立刻将纸条展示了出来,一脸“你看,我说了我不是小偷”的骄傲表情。

    此时,弗雷德一直盯着阿瑟妮,看着她用那双枯槁的手将纸条展开,递到了眼前。

    接下来,她的眼睛突然猛地增大,身体也跟着抖动了起来,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弗雷德,然后将纸条扔到了地上,开始奋力地摇头大喊:“不是的,我怎么可能是小偷!我并没有进过夫人的房间,我整个下午,都在为夫人织毛氅!”

    面对她的失控,弗雷德倒是显得胸有成竹。他走上前去,捡起地上掉落的纸片,递回到了阿瑟妮手中,然后面向了奥德里奇。

    此时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这一老一少。

    “阿瑟妮当然不是小偷,真正的小偷另有其人。”说着,他便将手指指向了一旁站着的凯莉。

    女孩的表情,立刻从一脸轻松变得分外紧张。

    她手上的纸条,至始至终没有打开过。

    如果没有刚刚阿瑟妮引发的骚动,想必她才是最引人瞩目的。

    她刚刚还在庆幸阿瑟妮婆婆为自己转移了视线,而现在就在众目睽睽中变成了真正的主角。

    “凯莉,打开你的纸条。”奥德里奇冷冷地开口道,他的声音并没有很大,却有着不容分说的威严。

    女孩的手指不听使唤的颤动着,她想打开纸条,却在打开之前滑落到了地上。

    此时米尔顿已经一个大跨步走了过来,优雅地拾起了地上的纸条,展示给了众人。

    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的纸条上用漂亮的花体写着“威尔森”。

    这个字当然不是弗雷德写的,谁让他们家有个不仅能干,字还漂亮得一塌糊涂的管家呢,压根轮不到他派上用场。

    “那阿瑟妮的纸条上写着什么呢?为什么她会误认为自己是犯人?”约瑟琳夫人看着眼前的情境,一脸迷茫。

    阿瑟妮这时候,才重新查看起纸条来,她将纸条拿远,才终于借着烛光看清,那上面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威尔森签名,而是尤若普语的“空白”。

    她这是被耍了啊。

    众人都被这个操作搞得一头雾水,弗雷德如果早就知道凯莉才是犯人,为什么还要故意玩弄文字游戏,戏耍阿瑟妮一番呢?

    急性子的加洛德已经忍不住叫唤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少爷,你得跟我们解释一下啊。”

    “是这样的。”弗雷德露出了微笑,开始娓娓道来,“我从乔娜和阿瑟妮的证词里面发现,她们说的几乎没有出入,唯一的差别就在乔娜说她遇到了凯莉,但是阿瑟妮却并没有看到过凯莉。阿瑟妮的房间旁边就连着楼梯,无论如何,凯莉离开都一定会进入她的视线范围内。她俩非亲非故,阿瑟妮也并不是会撒谎的人,那到底问题出在哪呢?”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约瑟琳夫人略微皱了皱眉头,“那就不能是乔娜说谎吗?她故意说自己和凯莉偶遇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弗雷德摇了摇头,“实际上,尽管三楼没有其他的目击证词,但她下楼梯经过二楼的时候有被其他人看到,算算时间和乔娜的证词是吻合的。所以,我才想到,可以用这个纸条来做个实验。”

    他朝向阿瑟妮,“阿瑟妮,你的眼睛,生病了对吧?”

    老太太的眼睛急速地睁大,很快,便又耷拉了下去。在这一刻,她终于知道对方做的测试,究竟意欲何为。

    “阿瑟妮的眼睛,看远处是清晰的,但看近处却很模糊。”弗雷德转过身,继续说着,“所以我在给她的纸条上写下了‘空白’两个字,刚刚她拿得近,看不清,以为上面有字说明我认为她是犯人,才会这么震惊。毕竟她确实什么都没做过。当天发生的情况也是那样,阿瑟妮打开门的时候,正好注意到了远处的乔娜,却忽略了正从自己眼皮底下走过的凯莉。”

    弗雷德知道,这其实算不上病,老花眼这个东西,几乎每个老年人都难以避免。

    他初中的语文老师,就是一个50来岁的老太,教室后三排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哪怕动个身子,也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但就有一位坐在第一排的勇士,每次上语文课的时候,要么戴着耳机听歌,要么看着与课堂无关的漫画,却总也不会被发现。

    现在的阿瑟妮,不过就跟那个语文老师一样,对于远处清晰情景的关注,导致她错过了眼皮下的动静。

    阿瑟妮没有说话,只是在灯光下,她的身影越发佝偻起来,头也埋得更低了,这件事后,主人们更会意识到自己的衰老与不中用了吧。

    她在城堡里工作了一辈子,从来没有出过任何错,总是热衷于给别人挑刺。

    没想到,却在今天犯下了一个巨大的失误。

    “干得不错啊,弗雷德。”母亲露出了赞许的笑容,或许是因为刚刚剧情转折过于离奇,让她的困意也在顷刻间消散。“不过,我还是有点好奇,那个时候出现了两个人,凯莉和乔娜,你是怎么断定犯人一定是凯莉的呢?”

    “很简单。母亲大人,您想一想,耳环会藏在哪儿呢?”他抛出一个问题,“搜过房间,也搜过身,但是完全没有发现。仆人偷走红宝石耳环,目的当然只有一个,就是卖掉还钱。没有藏在身上,也没有藏在城堡里,想必只有一种可能……”

    “藏在室外!”加洛德立刻大叫起来,似乎想要证明自己也是拥有卓绝的推理能力的。

    弗雷德笑着点了点头,“没错,男爵大人。不过藏在室外也并不容易,如果是挖土埋起来的话,这个行为太过可疑,一定会被其他人注意到。所以,一定是以相当自然每天都做的事为掩护,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耳环藏起来的。”

    “而能做到的,只有凯莉。”他下了结论,“凯莉是厨房的帮佣,她既能准确地知道下午茶供应的时间,算准母亲何时会离开房间。又能随意地出入城堡内外,毕竟她承担着照看城堡外的鸡棚的职责,今天下午也不例外。

    “我刚刚问了米尔顿,今天下午开始,鸡棚有没有什么异样。他告诉我,鸡棚里有一只母鸡,从进食后开始就一直没精打采。鸡棚是在凯莉的管理范围内,耳环应该就是她下午假借喂饲料之名,强逼着那只母鸡吞下去的。”

    这句话一出,众人便怔住了。

    这就是把耳环藏到了动物的身体里面吗?怪不得会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藏进去说得通,但怎么取出来呢?”奥德里奇开口道,“就像你说的,她的动机是为了钱,不取出来也没有意义啊。”

    没想到一直表情严肃,看上去并没有参与的意思的父亲居然会主动开口,这让弗雷德不免有些吃惊。

    不过,他依旧不慌不忙,开始进行补充解释:“取出耳环有两种可能。第一种,自然排泄。母鸡消化不了耳环,就会将其随粪便排出。每天早上取蛋以及白天喂饲料的都是凯莉,对她来说,取得耳环并不困难。第二种,母鸡死亡。这也是很有可能的,或许耳环会划伤它的胃,导致它内出血死亡。我们虽然不吃病死的鸡,但是仆人们会吃。凯莉在厨房帮忙,宰杀这种事做起来也很自然,她当然也可以在这个过程里拿到耳环。”

    “当然,这些都是推测罢了,更直接的证据在刚刚米尔顿已经帮我取得了。”弗雷德拍了拍手,米尔顿便走到了母亲跟前,递上了她遗失的那枚红宝石耳环。“我们宰杀了那只生病的母鸡,在它的胃部发现了这枚耳环。这也能说明,下午离开城堡前去鸡棚的凯莉是犯人。”

    一想到面前的耳环之前还浸泡在鸡的胃肠里,约瑟琳夫人便觉得有些恶心,她冲着米尔顿摇了摇手,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地将耳环收了起来。

    弗雷德看着这一举动,突然觉得有些莫名悲伤。闹了这么一大圈,最后这枚耳环,还是成了母亲摒弃之物。

    一旁站着的犯人凯莉,一开始只是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哭,而此刻噙在眼里的泪水终于奔涌而出。

    她趴下身去,几乎是伏在地面上,对着伯爵夫妇的方向开始磕头,“对不起伯爵大人、夫人,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看到夫人房门未关,门边的桌上恰好放着那对耳环,才起了邪念。求求您们,原谅我吧。”

    奥德里奇和约瑟琳夫人脸上的表情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就好像是戴着面具一般,冷漠得有些可怕。

    弗雷德走过去,他蹲下身,看着那个矮小个姑娘有些灰蒙蒙的眼睛,问道:“你是想要钱吗?可是在城堡里生活,钱并没有那么重要啊。”

    对方脸上的表情有些绝望,她就那样趴着,向着弗雷德行了一个合十礼,“弗雷德少爷,我的哥哥们,都跟着法雷尔少爷上了战场。大哥直接死掉了,二哥回来后只剩下一条腿半条胳膊,几乎就是个废人了,说不定死了对他来说还是个解脱。今早腿脚不便的母亲特地上山来见我,跟我说了家里的情况,想要我给一点钱。可是我的身上,一共还不到100铜比特,这样下去,别说受伤的哥哥了,我的父母都很可能会在这个冬天因为饥饿而死去。”

    她说话的时候,眼泪不住地往外冒,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心疼。再怎么说,她都还只是个孩子啊。

    战争带来的绝望,并不是只有沦陷区的人民才能感受到。弗雷德没法想象,如果自己变成这样的残疾,生活怎么才能继续。

    更没法想象,全家所有的负担,都要系挂在这个12岁女孩单薄的肩膀上,她哪里还有未来啊?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凯莉会怎么样啊?”他站起身,看向了自己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