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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盘城,锣鼓巷,地牢门外,人头攒动。
密密麻麻的人群几乎将整个锣鼓巷塞满,围得严严实实。
今日清晨,乌盘城的百姓受惊不小。
自家院落中喷涌而出的井水,还有之后笼罩整个乌盘城的雾气,对乌盘城的百姓而言,都是极其罕见之事。百姓们纷纷走上街头,相互打听究竟发生了何事。
还未到午时,位于锣鼓巷的地牢外就挤满了前来瞧热闹的百姓,人头攒动,几乎把这锣鼓巷堵得水泄不通。
“爹!您凑这热闹干啥,这么多人,万一挤着您老人家可咋办?”名义上还是乌盘城捕头,实际上早已被革职在家的薛行虎拽着一心想往人群里挤的父亲,苦口婆心地劝道。
薛岩年逾七十,身子骨还算硬朗,可脑子到这把年纪却不太好使了。
他举起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在薛行虎的手上,骂道:“反了你了,还能管到你老子头上?”
薛岩不仅脑子不灵光,有时还固执得要命。薛行虎可不敢惹自己爹生气,他揉了揉被拐杖打得生疼的手臂,苦笑着说:“孩儿哪敢管您,这不是人太多,怕您受伤嘛。”
年逾七十的薛岩像是被薛行虎戳到了痛处,顿时吹胡子瞪眼。
“受伤?就这些小毛孩还能伤着你爹?你爹当年走镖的时候……”
薛行虎见父亲又要提起当年的旧事,只觉脑袋一阵发疼。大概是年纪大了,薛岩一说起过去的事就滔滔不绝,没个半天说不完,而且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件事。这些年薛行虎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他可不想再听一遍,赶忙出言打断父亲刚起头的“陈年旧事”。
“好啦好啦,孩儿知道了,爹想看水妖是吧,那您跟在我身后,我带您进去,可别挤着旁人,伤着他们。”年纪越大,薛岩越像个小孩,得哄着、捧着才行。
这不,听到薛行虎这话,老爷子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说:“这还差不多。”
……
锣鼓巷的百姓越来越多,大家议论纷纷,都在猜测那水妖到底长啥样。
吱呀——
忽然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人群瞬间安静,看向地牢的方向。
地牢沉重的铁门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众人屏气凝神,定睛看去,一个个瞪大眼睛,生怕错过什么。
最先从地牢走出的是几位白衣银甲的苍羽卫,他们押着的是一座木制牢笼,随着牢笼被马车拖出地牢,里面的情形也逐渐清晰。
人们脸上的神情从期待变为热切,从热切变为古怪,又从古怪变成惊愕。
那牢笼里哪有什么水妖,只有一位浑身是伤、神情惶恐的女子。
而他们大多都认识她——城东包子铺的张婶。
张婶为人还算不错,至少大多数乌盘城人对她没有恶感。此刻见她被关在牢里,模样又如此凄惨,百姓们大多沉默下来,眼中不乏同情之色,心里更是充满疑惑。
但还没等百姓们从这变故中完全反应过来,又一辆拖着牢笼的马车被拉了出来。这架牢笼相当巨大,足足要五匹骏马拉着才能缓慢前行,笼子也是由黑铁铸成,比起前者“排场”大了许多。
而笼中关着的是一头比寻常牛类大一圈的青牛,只是它浑身是伤,鲜血不停地流淌,横卧在铁笼之中,要不是偶尔鼻尖呼出的气息,在场的百姓恐怕会以为这头牛已经死了。
但这头牛虽然有些特别,可和百姓心中的水妖相差甚远,百姓们不禁开始窃窃私语,暗说这些朝廷的官爷抓不到水妖也就罢了,找这些东西来糊弄他们,也太不像话了。
这些异样的情绪眼看就要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地牢里却又有一辆马车缓缓驶出。
马车只由一匹战马牵拉,车上的笼子虽是铁器所制,但只有关押张婶的牢笼那般大小。不过阵仗却大得惊人,苍羽卫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那马车,随着它一起走出地牢。
锣鼓巷的百姓也隐隐察觉到这道牢笼的不同寻常,纷纷看向那里。
当第三座牢笼中的景象被众人看清时,人群再次安静下来,他们满脸骇然,惊恐、好奇、诧异等情绪在每个人眼中交织。
第三座牢笼中用粗重的铁链将一个身影呈“大”字型牢牢禁锢,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婶的女儿刘青焰。但和平时所见不同,此刻的刘青焰头上竟然长出了一对牛角。
“妖怪!!!”一个小孩带着哭腔的声音打破了人群的安静。
心疼孩子的妇人一把抱住孩子,安慰道:“没事的,妖怪已经被抓住了。”
可小孩子哪能理解这些,抱着母亲就大声哭起来。和妻子一同前来的父亲见孩子这样,自然气不过,不知从哪捡起一块石子,对孩子说:“别怕,看爹帮你收拾这坏蛋。”说着就用尽全力把手中的石子一扔,朝刘青焰砸去。
男人的手法精准,那块石子直直打在刘青焰的侧脸,在女孩的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吃痛的刘青焰从昏迷中醒来,她看向四周,神情迷茫又疑惑。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那颗由路人扔出的石子就像点燃草原的火星,刚刚还在发呆的人群在那一刻像被点燃了一样,怒骂声响起。
“原来她们母女是妖怪啊!”
“我就说她家的包子卖得那么便宜,说不定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家男人那年死得那么奇怪,说不定就是被她们母女害死的。”
……
众人越说越乱,也越说越离谱,在这样的氛围下有人开始效仿之前那位男子,于是各种东西——鸡蛋、烂掉的白菜、石子或者吃剩的饭菜在那时从百姓手中抛出,狠狠地砸向那三座牢笼。
“我不是妖怪,我们都不是妖怪。”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刘青焰毕竟年幼,在这样的场景下早就吓得手足无措,她用尽力气带着哭腔朝人群大喊,试图解释清楚,可她的声音根本传不到众人耳中,就被淹没在人群的怒骂声里。
实际上就算她的声音能被百姓听到,也没什么用。
人们总是愿意相信他们想相信的,而不是事情的真相。
……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同仇敌忾”的心情。
至少身为乌盘城名义上的捕头的薛行虎脸色就很难看,刘青焰和张婶怎么会是水妖呢?她们要是水妖,那薛家又算什么?
薛行虎皱起眉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当务之急是先把老爹带走——刘青焰的祖奶奶薛良月可是他爹薛岩的救命恩人,就算薛岩到了这老糊涂的年纪,每到佳节都要吵着让薛行虎把张婶母女接到家里相聚。要是老爷子认出此刻被关在笼中遭众人羞辱的是他最在意的张家母女,薛行虎担心他爹受不了这个打击,会被气出病来。
“爹!爹!咱们该回去了,下次,下次孩儿再带您来看。”薛行虎想到这赶忙伸手拉住薛岩的手,就要离开。
但薛岩的身子却极为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对自家儿子的话更是充耳不闻。
薛行虎心里一跳,暗叫不好,难道自己这老糊涂的老爹已经认出她们了?
薛行虎赶忙上前,却见薛岩目光空洞,直直盯着从面前经过的囚车,目光落在的却是那第二辆囚车上。
“爹?”薛行虎心里奇怪极了,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薛岩身子一震,他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指向那头老牛,说道。
“江—江——江神!”
“江神大人!”
薛行虎心里一惊,赶忙捂住薛岩的嘴:“爹!别乱说话,小心……”
……
薛行虎很清楚,如今的乌盘城已经容不得半点不同的声音,他可不想因为糊涂老爹的一句糊涂话,给薛家招来麻烦。
他赶忙拉着一脸不情愿的老爹退出人群,而就在他对面,贯云武馆的少公子也正仰头看着缓缓在他面前驶过的囚车,看着不断朝马车上投掷的各种东西。
“我尽力了,打不过,乌盘城与乌盘城的四千户人注定逃不过被淹的命运。”
他想起今天在包子铺外听到过的那个漂亮女子说的话,这时,孙大少爷的双拳紧紧握住,盯着囚车的双眸中某种情绪开始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