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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苹果树林下跑着,有一种恐慌在四面八方溺漫,细碎的脚步声惊动了林梢的马与枝头初绽的苹果花,几片白白小小的花瓣抖落在和风中,飘过她粉颊,落至她身后飞旋,然后依恋回尘土。
这种恐慌一直无时不刻的存在,令她总是在逃
“啊!”撞入了一具胸怀,牢牢被按住,她挫败的惊喘,知道自己又一次逃不开。
“你的脚力不错,可见平时有在运动。”带笑的男声沉沉在她头顶扬起,令她头顶心发麻战栗,抵在他胸前的双拳也卷抡起来。
“放开。”她的声音恶狠狠。
又是一阵轻笑,让她神经绷得更紧。
“你真是矛盾的综合体,前一刻像个胆小表般的奔跑,这一会儿在我怀中却是恶声恶气得勇气十足呢。”
“你这人难道没一点礼貌吗?还是你习惯见了女人就抱?如果你不是老做着失礼的事,我何必避你如蛇蝎!”她低吼,晶亮的眼与他对上。
她以为他该生气,或仍是吊儿啷当的反驳,然后更气得她七窍生烟
但,他只是深深凝望她,望成了痴狂、望成了绝恋
“我只是想爱你,试着让你接受我。而,如果你总是在逃开,我怎么追求你呢?”他好温柔的说着,眼中再无戏谑,一片赤诚令她的心又再度颤抖不已。
又是必然的一个吻,洒落在她怔愕的唇畔
一次一个问题
去他的!如果只能依他的规矩慢慢来,那她一长串的问题怕不要问到地老天荒才能解答完毕!但他似乎真的想这么玩。
难怪卫极会轻易成功,因为他擅长抓住别人的弱点,然后以此稳固他的主导地位。
今日签下了下半年度订单后,在客户同时也是父亲好友的邀请下,一同共进午餐,聊着近来的商场动向。
由于近几年台湾电子业相当蓬勃发展,许多欧美订单大量涌来,受益的是电子相关产业。“裴远”的诸多产业中,正好也经营了一项电子业不可或缺的零件原料。三年前在她力荐下扩张了五个厂房,正好足以供应市场上的需求,抓住了一大票客户。至于那些后知后觉者,跟在她身后扩厂,因着经济不景气与客户属性问题,争取生意已失了先机。
“红叶,还是你能干,总是先闻到潮流的风向。告诉世伯,你们中止了与印尼厂商的合作,转而向南韩购料,是因为有更低的成本吗?给个内线消息吧。”赵老极是欣赏这名世侄女,可惜自己的儿子资质普通,配不上人家的才貌双全。
“成本是一个问题,最重要的一点是购料的品质与政治因素。印尼排华相当严重,除了前年的暴动外,一直不间断的有騒扰动作。政府运作不良,银行方面也有其信用上的问题。商场上有些人仍认为危机就是转机,最好是逢低买进,占个好位置。但我不信任这种政治环境。当然,私人因素来说,我并不想帮助一个会伤害华人的国家恢复经济。相较之下,南韩是个复苏力很强的国家,而比起他们经济未崩溃前的倨傲高姿态,现在的百废待举使得我方的往来充满了利多的消息。这才是逢低买进,但不是久远之计,最好每三年做一次检验,苗头不对就要闪人。”
“别人忙着南进、西进,你反向的北进,真是聪明。难怪股市一片惨绿中,‘裴远’一直能有持稳的股惯。不像电子业总是搭着云霄飞车。”赵老感叹着。
“股王仍是电子业呀,前景是乐观的。这种科技时代,电子业只会更蓬勃。”她笑道:“就我所知,您的公司光这两个月的外销订单,已超过上半年度的总额,真是了不起。”
赵老哈哈大笑。
“天哪!商场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吗?”这个内线消息还没走漏出去呢,否则股票定会飙了数日。
“我手上也有不少贵公司的股票,怎么可以不密切注意呢?”裴红叶微笑道:“看来贵公司是挖到业务奇才了,可以让我知道是何方人物吗?”这才是她想知道的资讯。“人”才是商业上的胜败关键。
赵老沉吟了许久,面有难色,但在裴红叶的微笑下,只得慢慢道:“你知道,世伯的公司里有贸易部门。”
“是。”她应着,等待下文。
在这种诚恳求教的眸光下,恐怕连老狐狸也得吐个些许实言,更别说他一向与裴家有良好情谊了。咦?这种眼光怎么有些儿雷同于“那个人?”难道新一代的成功人物都是这一型的吗?
“虽然贸易部门一直维持良好的绩效,但成长却显得迟缓。主要是打通市场不容易,更别说扩张市场占有率了。几年来我一直往这方面努力,却事倍功半,所以在三个月前,我听了‘新越纺织’王董的介绍找上了‘威骏’。本来我是不以为‘威骏’有法子涉足电子界贸易事务的,毕竟他的公司一向着重在美容用品与纺织品。我只是想听听卫先生对贸易上的见解。你知道,他根本是贸易奇才。他的公司甚至不比我的贸易部门大,人员则更少,但他的营收惊人。”赵老啜了口茶,叹笑道:“结果他根据现今的电子市场、全球趋势,对我做了三小时的说明,并且针对我的公司产品规划了一条销售路线,令我哑口无言当下佩服不已。心想这种人才,为什么我旗下没有。然后呀!当我在三日后与他签了合作契约,才慢慢想起自己被成功的做了一次推销,并且浑浑噩噩的由他主导,自己除了配合,别无他法。几乎要胸顿足的对抽佣条件吐血。但当他拿来一叠招揽信函的回音后,我服气了。在招揽回函里,他又帮我删了合作条件不理想的厂商与信用调查后不良的对象。你知道,台湾人的坏习惯是为了卖产品而任人予取予求,然后被告倾销卫先生已替我安排了一条获利公平,并且合作愉快的外销路子,我真的服气了。”
裴红叶想拿起咖啡杯,却发现咖啡波动得厉害。原来自己持的手在颤抖。
她听过不少商场人谈“威骏”但都是旁观者的浅淡观点,今日倒是第一次听到与他合作过的人的评语。这卫极将来必定会比现在更成功。身为相同的商业人,她会颤抖,因着挑战而奔腾的细胞正在叫嚣;而,因是他的朋友(算了吗?),也颤抖着骄傲的狂喜。不知道为了什么,明明一直在气他的!
但兴奋轻易掩灭了怒气,此刻,她必须闭上眼才能全心制止贲动的细胞与血液
“红叶?”赵老叫着。
她睁开眼时,已回复平稳冷静至少外表是。
“我想,‘威骏’会发行股票吧?”
“那是早晚的事,怎么了?”老者兴致勃勃的想跟随金头脑的脚步。
“我们一定要比别人捷足先登才行。相信我,‘威骏’的股票将会非常抢手。”
“今天可以见到妈咪吗?”卫朗揉揉眼。昨天玩得太疯,不仅去了游乐园,回家后还与杰生叔叔他们开了小型的生日派对,最后体力不支的在父亲怀中沉沉睡去。今天更是睡到下午才醒,醒来时是在父亲办公室内另辟的小套房。他换掉了睡衣走出来,惺忪的趴入父亲怀中。
卫极将儿子揽坐在膝上,对一边的客户投以抱歉的微笑,端着开水让儿子润喉。
“如果你想她,可以打电话给她呀,顺便邀请她陪我们去吃晚餐好不好?”
“可以吗?”卫朗笑了开来。“可是我的生日过了喔。”
“可以呀,我们要感谢她昨天陪我们玩。对了,就送她一束康乃馨好不好?”卫极出着主意。
“好!”接过父亲递来的手机,他跳步回小套房打电话去了。爸爸说可以,就代表他常常打电话给妈咪不会不礼貌,他好高兴天天可以打电话听妈咪的声音喔。
一旁冷眼旁观许久的女子好奇道:“卫老板不是单身吗?”
“不是。”他简单带过,直接回到被打断前的解说。从对方主事者心动的眼光中,他知道自己又成功说服了一名合作对象。
“呀!卫老弟,你只从事单纯的贸易工作真是太可惜了,如果你有心往产业制造方面发展,恐怕其他敌手都要喝西北风了。如何?要不要加入我们‘天强精机’?我们可是大有可为的产业,有了你,精机业就是我们的天下了!”素有吸血鬼之称的商界大老,暗自计量着收编这名奇才为已用,倚老卖老的称兄道弟了起来。
“王董,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才疏学浅,也不过在国贸上稍有浅见,侥幸的得到大家厚爱,成就还谈不上,哪敢不会跑就妄想学飞?我对工业一窍不通,中国不是有一句俗谚吗?没那个肩膀,就别挑那个担。何苦闹笑话呢。”卫极斯文有礼的婉拒,令人完全察觉不出他语气中隐含的讽剌。
可惜极少人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
“放心啦!我们合作自然是各司其长。我懂制造,你懂贸易,两大巨头联手,利润滚滚而来,绝对比你抽佣来得高。你是个奇才,成日坐在这种小鲍司,指挥着七、八人就满意了吗?池井哪容得下蛟龙,大海才是你的去处。”“威骏”抽佣的成数高过同业二分之一,这也是王董迟迟舍不得签约的原因。但比起可预期的获利,又多过他以往每年外销管业额约二分之一以上。只是心痛呀!那么高的抽佣条件。心下迅速盘算:如果他可以以年薪十五万美元雇用他,也好过一年被抽去基本的二十万美元佣金,更别说卫极向来可以创造奇迹,当销售超过一定数额,佣金又往上爬升两个百分点,一路滚下来,金额是吓人的。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收编他的念头,即使必须贡献出股票。
“是呀!”王董随行而来的秘书兼侄女加入鼓吹行列:“我们公司的贸易部门光是业务人员就有十五个,更别说其它报关、打杂的人员了,加起来近三十人,办公室又大又明亮,卫大哥坐在那边一定更气派威风。”
卫极依然浅笑,温煦的眼眸没有露出冷意讥嘲,至少即使有,对方也看不出来。
“王董,说到合作,其实我这公司共有三个合伙人,任何重大事件都不是我单独可以决定的。例如此次你打算在日本争取包多的订单,得感谢我那日本合伙人充沛的人脉。再谈到介绍你来的林董吧,他的原料顺利打入美国汽车业,都是我美国合伙人的功劳。在你们眼中错认我似乎是个人才,但若你们知道我有两位天才当助力,想必就会发现其实我只是懂得签合约而已。如果失去了他们,我便什么也不是。像我成天待在台湾,不出国门,凭什么会得到外商的青睐合作?贵公司也有贸易部门,应该明白与客户建立关系的重要性,否则也不会有上百万元的出国费用列在帐册上了,不是吗?其实我真的不是什么人才,说穿了,也只是有点说服力而已。”
简简单单立即动摇了两名男女的信心,刚才的满腹企图心立即化为疑问,不断打量卫极。
是呀!他在台湾一年,出国次数不到六次,这种情况下有什么生意谈得成?
真是个大消息呀!人称奇才的卫极居然只是个空壳子,全靠两名高人在撑着。就说嘛,一个文文弱弱的男人怎么做得了一笔又一笔的大交易。王董笑了开来,小心掩藏企图。“不知道贵公司的两位合伙人几时可以引见引见呢?”
卫极无视门口两尊门神的警告眼光,起身迎过去,态度卑微而谦恭:“他们刚好同时来台湾巡察业务。王董,让我谨慎的为您介绍。”他清清喉咙:“这位是中山雅卓,这位是杰生赵。”
在杀人似的利眸下,卫极好从容优雅的返到一边喝茶。听着王董以破得可以的英文、日文在那边“haryu”、“欧嗨优”个不停。
嗯,解决了这边,该去看看儿子有没有成功约到佳人共赴晚餐,这才是今天最重要的事。
对了,等会得向花店订花。可惜呀,台湾没卖罂粟花。他轻快地想着。
如果此刻是在北海道,在夏日烈阳下,那边甚至还有一大片罂栗花海呢,真是令人怀念啊
他算是在追求她吗?还是只因不忍心拒绝孩子对母爱的渴求,所以一再密集的与她见面?
他们都不年轻了。通常一男一女有着密切的往来,无不以婚姻为前提,自然而然以“交往”来涵盖。所以她避着林明修,虽然林明修从未死心。他们姊弟都相同的死心眼,行动方面往往也激烈。
若说只为了给朗儿母爱,那他为何吻她?这儿可不是欧美。亲吻在男女之间有其承诺的含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而自己到底又在想什么?都还没深思熟虑过与卫极的可能性,却已一次一次的相见,这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到最后只能安慰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寻求解答。
是的,她要解答。
吃完了晚餐,卫极擅作主张的驱车前往山上看星星。她蹙着眉,忍住了到口的冷言。也许早明白了这男人羊皮下的虎性,抗拒再多,绝对可以得到无数个道歉,但根本更改不了他的决心。
早知道了!没来由的熟稔,令她又蹙起眉。为什么她该“早知道?”只因昨日他肯定的回答她,他们以前曾经接吻过吗?
噢!老天
心下对自己呻吟。梦中老是存留吻的记忆,现下连实际生活中也不放过了。
“妈咪喜不喜欢看星星?以前我住在赵爷爷的牧场时天天都有看喔,很漂亮。”卫朗在后座起身,卡在前座中央,急欲与母亲分享他的喜好。
“我很喜欢,我以前还在一片花海下躺着看星星呢”她忽地住嘴,记不起自己何时曾躺在花海下看星星,只是,脑海中的印象是鲜明的,她不由自主看向卫极。
“真的吗?我也有耶!我在日本中山爷爷家时,也跟爸爸去很多花的地方看星星喔。我们现在也有花,又有星星。”卫朗拿过康乃馨叫着。
“是呀,朗儿,这次有花也有星星。”
“可是天空暗暗的。”卫朗有点失望的探头看天空。车子已在山区行走,但台北的光害太严重,星星都失了颜色。他不懂光害,只知道星星都不亮了。
“重要的是再美丽的星星,若是少了一个人,我们父子也不会快乐的,我们有妈咪,抵过一万颗星星对不对?”
“对!有妈咪就好了,以后我们还可以一齐去札幌看星星!”卫朗还是想让母亲看到最好看的星星。
“也许我看过了。”她浅浅试探。
“是呀。”他笑,伸手抚过她颊,并将她放下的长发拢到肩后,让他可以完整看到她美丽的侧脸。
“希望你不会以为今天的问题已解答完毕。”
“当然不。”他伸出三只手指宣誓童子军的荣誉,深知惹人要适可而止。
裴红叶微撇唇色,臆测他所知关于她的记忆有多少。
“你了解我吗?”
“够了解了。”他轻扯了下她耳垂。“犯规。”不管是过去的她或是现在的她,他都了解得够多了。当然也不意外她会出其不意向他挖答案,让他会一时间无可无不可的回答,以为反正无关紧要。但当所谓的“无可无不可”的解答汇集成脉脉相连的线索后,所有的秘密将无所遁形。在商场上,她就是以这种方式生存。以往她也是这么得到她想知道的真相的
好痒!
她推开他手,着耳垂。她的耳垂非常怕痒,所以一向很少戴耳饰,当然也不穿耳洞。高中时期的好友之一方筝最爱在她耳边吹气,非要她双手捧上当日做的点心上贡才罢休。
“小朗的耳朵也很怕痒。”他道,像在暗示。
“对!妈咪也是吗?每次我赖床的话,爸爸都会在我身边呼呼,好痒喔。”卫朗彷佛耳朵正痒,跟着抓了两下。
裴红叶好奇的伸手拉了下街极的耳垂,没反应;再扯了下,还是不动如山。恶向胆边生,决定用弹的
他神准的抓住她手,搁到他腰侧。
“我怕痒的地方比较正常。别忙了。”车子已在一处平台停妥,他还不急着下车,打开车内小灯,似笑非笑的斜睨她,挑衅的又伸手要抓她耳垂。
“啊!”她身子忙着往后抵,伸出不甘示弱的手,福至心灵的拧向他手臂内侧。感觉到他震动了下,双手迅速抓住她正中红心的魔爪。
他眼中闪过一些复杂的情绪,浓冽的向她波心渲染开来。她想叫他放开,可是喉头似乎哽着些什么热烫的东西,教她发不出声音。
“你的身体记得我。”记不得的,只有心。她的心将他遗忘在过往,无情的压在记忆底层蒙尘而不以为意。
她挣扎回双手,竟不敢面对他近似控诉的眼,转身打开车内,慌乱的道:“该下车了。”
下车后她打开后车门抱出卫朗,牵着他找观星地点布置吃食去了。不敢回头,只因心情太紊乱。
卫极将头抵在方向盘上。
如何让她爱上他,是他现在的课题。
成熟的女子毕竟不同于少女的青涩。只是,为何不管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她第一个动作总是在逃?
哭笑不得、苦涩、狂烈的情、被遗忘的心、种种势在必得与挫败、喜与怒,交织成他再也按捺不下的急切。
正如红叶当年所说的,他是个表里不一的男人。外表温若煦阳,内在深沉绝烈。他快要撑不住了!
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却陌生而疏退。他不后悔八年的追寻,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刺痛着,每当她转身而去。如果她曾爱过,为何能遗忘得如此彻底?一乾二净的抹煞所有共同经管的一切?
她不爱他,至少不够深,对吧?或者,真实的她根本看不上他,以至于她逃得毫不犹豫。
这些疑惑总扎在最脆弱的心口一角,日日夜夜抽搐。他要她全部的爱,无论失忆前的她或失忆后的她;无论是八年前的她还是现今女强人的她!
他几乎要恨起她了,轻易将他遗忘在过往
“爸爸?”卫朗奉令来请父亲去赏星,但看到爸爸似乎很累,不禁担心的叫了声。
“朗儿。”他打开车门下车,一手抱起儿子,一手已锁好车门。
“很累吗?”
“不,只是在发呆。”他吹着儿子耳朵,让卫朗又笑又躲又告饶。
“不要呼呼啦,爸爸,好痒呵!”
“妈咪也怕痒,你可以呼呼她。”他献奸计。
“把妈咪气跑了怎么办?”卫朗顽心扬起却又担心。
“她不会气你的,你是她的心肝宝贝啊。”是天性吧?使得冷淡的红叶也得在朗儿面前融化成春阳。
卫朗一向相信父亲的话,因为父亲总是对的。
“有妈咪真好。真希望大家可以住在一起。我们的新房子好大好大,还有房间,可不可以请妈咪陪我们一超住?”他好希望每天睁开眼都可以看到最喜欢的人,父亲、母亲,还有叔叔他们。
卫极看着儿子。
“一定会有那一天的。但现在,我们可以先从邀请妈咪来作客开始,才不会吓跑她,好吗?”
“好呀!我们请妈咪明天晚上到我们新家玩,雅卓叔叔明天要做日本料理请大家吃,他要回日本了,杰生叔叔也要回美国了。”他舍不得的说着。每次他们要走,他都开心不起来。
他依偎在父亲肩上呢喃:“如果大家都可以不必分开那有多好哇。”
“是呀,孩子。”
走到着餐垫的地方,往下可看到台北夜景。因光害太严重,天空的星星像是暗淡的点缀。但整体来说,景色还是不错的。
她难得把长发放下来,被风轻轻撩动,吹散成凌乱;他在她身边坐下,自然的又替她拨拢了发。
平息了刚才在车内的慌现,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只是身体并不排斥这种亲昵。
她轻轻问出突然涌上的好奇:“你爱她吗?”
“什么?”
“你很爱你的妻子速水咏子吧?”她故作轻松。
“今天的问题决定这样浪费了?”
“这无关紧要吗?”她冷下声音,不喜欢他以轻率的态度面对她十足认真的问题。
“没有其它更想知道的吗?”他替儿子剥了一只柚子,才看向她。
裴红叶有丝动气。
“你何不直接告诉我什么才是我该问、才是你认为的重点。”
卫极的眼神与阒夜融成难以解读的深沉,口气仍是不疾不徐的漫应:“我爱我的妻子,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然我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娶她,冒着失去她的危险、冒着自己随时会心碎的危险。所以,现在的我简直可以说是活该。”
他在生气吗?
他脸上有笑,眼色又复和煦,但柔和音色组织成的字句却像一束束星火向她焚烧而来。而她竟觉得理屈而低下头。多么荒谬!他的妻子过世又不是她的错。
她才是该生气的那个人,不是吗?他居然毫不迟疑的承认他深爱速水咏子,一副伤心大情圣的样子,那他昨天吻她又算什么?还有刚才的毛手毛脚!
“我不会安慰你的。”为了怕吓到朗儿,她声音与他相同的轻缓:“我很遗憾令夫人丧生太平洋底,但这并不是我的错,请别对我发火。”
“谁说我妻子过世了?”他似笑非笑。
“是,她只是失踪。”据闻尸体至今未打捞到,痛失爱侣的人总会计较他人的用语。她撇开头,无来由的厌恶起他的深情。
“爹地说妈咪只是忘了回家的路。”街朗静静听了好久,终于有机会参与意见了。
“哦?”她不赞同他以这种说词向孩子解释母亲的死亡。就像当年失去自己的母亲相同,八岁大的孩子不见得会真正明白死亡的意义,但知道那代表什么,也就是永远再也见不到亡者的意思。
“朗儿,妈咪很努力在找路回家呢。”街极可恶的咧嘴一笑,根本不理会她凌厉的眼光。
“会找多久呢?我不要其他妈咪了,只要这一个。”有两个妈咪好像很奇怪呢,所以他困扰的皱起眉头。
卫朗还没大到对血缘有认知,对于自幼就没有母爱的他来说“母亲”的角色只要由他喜爱的女性长辈来扮演就可以了,他很喜欢裴阿姨,也只要裴阿姨。
“好呀,就这一个。”卫极轻松应允。
“你这个人真没原则。”她冷笑。
“这是我的优点之一,很荣幸被你发现了。”他右手横搁胸前,行了个咏的骑士礼。
裴红叶深信再与他耍嘴皮子下去,气得七窍生烟的人绝对会是自己,他简直是令人发指!
暗自气闷的低头吃零食,意外的发现卫极采活的零嘴都是她喜欢的口味。与卫朗开开心心吃了一大半,才发现卫极只是喝着可乐,没动零食,并且一直看着她,眼光似乎闪动着温柔与抑制
他在压抑什么呢?而为什么自己总是看得到他和煦面具下的感受?即使常常对自己观察所得存疑
迟疑的,她问:“她到底有多好?”怎样性格的女子值得他这样精采的男人倾心并且追念至今?那个与她相似的速水咏子想必非常特别吧?
“她能一眼就看穿我,直达我灵魂深处。那时我便想,我这辈子注定完蛋了。曾经我知道我终究会结婚生子,但并不知道恋爱可以深入骨髓,招惹来无边的牵念。跌得太深太重,心甘情愿,现在想起来仍是感到不可思议。”那时他简直像个疯子,也差点吓死了她,不然她不会见了他就逃。
他怎能用柔情满溢的眼神看她,在她脸上遥想另一张面孔来怀想!
“你想利用人当替身,也得征询一下他人的同意。”她努力让声音冷淡,不欲理会心口滴滴答答的淌血声。她早有预感他的接近是因为她长得像速水咏子,只是亲自证实后,却无法抑制住尖锐的锥疼。有些事,不是知道了就可以不痛,尤其以卫极最能伤她。
该死!才见了几次面,她就陷得太深而不自觉。
“我要回去了。”她欲起身。
他伸手握住她手腕,制止她再次以背面对他。
“我从没利用你。”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让你爱上我。”他吹拂她耳朵,让她身子使不出力气,跌在他身侧。
王八蛋!
“我不是速水咏子。”她提醒。冰冷的要他明白若他的追求原因是因为她正好长了一张可供缅的面孔,那他最好省省吧。
“你从来就不是。”他肯定的回道,然后以诱哄的方式将她全身竖直的防卫卸下。
“来,今天买一送一,你还可以再问一个问题。”
“我也要玩。”被冷落的卫朗跳入他们中间要求着。
“好呀,让妈咪先问。”卫极同意。
两双眼全等她开口。
裴红叶常觉得处在这对父子之间,她是软硬都施展不开,只有被吃得死死的份了。这会是卫极早算计到的吗?
“不问吗?要浪费了?”他温柔的催促。
“浪费不是我的风格。”她启口欲言,却又顾虑到小卫朗。于是攀上卫极的肩,在他耳边非常小声的问了一句话,一句她不肯定但存疑的话。
由卫极惊愕的眼光可知,他绝对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也难怪她会用耳语的方式。
许久,他浅浅一笑,意味深长道:“极亲密。”同样的俯身到她耳边说了句更私秘的解答。
不意外的,裴红叶张口结舌,再也无法有其它动作,惊恐且苍白的瞪着他。如果此刻地球爆炸了,她也不会感到意外。
就这么一路失神的被送回家,连卫朗的叫唤也听不到。她唯一想到的就是把自己化成一团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