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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p>
“打油火”（当地方言：耍泼放赖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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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珍梅撞完就直往土生家里冲，然后一屁股坐在一张凳子上；人们纷纷前来劝说，矿珍梅更凶恶地大声叫唤：“你们又想打死人是不是？好，我现在就死在你家里！”挣脱人们的劝阻，矿珍梅连鞋子也不脱，就直挺挺地躺到玉莲的床上，哎呦哎呦地大声叫唤；武金生闻讯赶来叫矿珍梅赶快滚；金瑞怕又闹出事来，立即将金生拉开。/p>
这个头一开，有时候矿珍梅一个人，有时候是矿珍梅带上子女三、五人，有时候是七、八个人，有一次矿珍梅还叫来娘家十来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田玉莲家的床上、凳子上。就这样他们动不动就到土生家又哭又闹，好几天赖着不走，见武家人吃饭就拿起碗一起吃，晚上就睡在武家的床上；当地人称这种故意到人家家里耍泼耍赖的行为叫“打油火”或“放赖”、“放死”。特别是五头六月饥荒时，许家人更是赖在武家不走，弄得土生一家日夜不得安宁，弄得武家的孩子们惊吓声、哭喊声一片。大盼、二盼已经懂些事了，看见矿珍梅等人往自家方向来就赶快闩门。金瑞对玉莲说：“孩子们吓得不得了啦，这样可怎么过日子呀！”/p>
“阿毑……”玉莲眼睛通红不知道说什么好。/p>
金瑞劝说道：“孩子，忍一忍吧，赶也赶不走，劝也劝不走，只能忍啦！”/p>
玉莲说：“阿毑，忍字头上一把刀，人家这样欺负我们，是拿刀割我们的心呀！阿毑，我回楼子寨去好吗？”/p>
“你回楼子寨去？那土生呢，孩子们呢？”/p>
“都跟我去吧！”/p>
“玉莲！你知道，土生那苦命的爷爷走得早，土生自己的肩膀还没有长结实就要挑起养活全家的重担；土生和你现在是你们几个弟弟弟媳的主心骨，你们走了，他们不是更难得过吗？”/p>
见阿毑这样说，玉莲也就不说话了。/p>
没过几天，矿珍梅带着更多的人来“打油火”、“放赖”、“放死”，不仅是她的家人，还有她的亲戚朋友一大群，武家的孩子们吓得又哭又叫。寨里正直的人少不了跟矿珍梅等人伦理，可是得到的回答却是：要你们管什么臭闲事！这栋屋连田玉莲这样的妖精、骚狐狸、妲己娘娘都住得，为什么我们就住不得！为了息事宁人，倒反而是武家的人劝给自己帮忙、讲道理的人离开，他们宁愿自己再吃亏也不希望再出现大麻烦。实在气不过，玉莲还是好几次跑去找寨长，可庞逍印说：“人家家里死了一个人，要出一下气，你总不能不让人出吧？！”/p>
玉莲说：“他们到底是要出什么气呀；你是寨长，总要为寨子里主持公道吧！你明明知道，许布二的死与武土生毫无关系，可他们家的人这样“打油火”单单是为出气吗？我的孩子们被吓得不能吃不能睡，你为什么就不能说一句半句公道话呢？”/p>
“玉莲，你要讲公道，我也希望公道；你说许布二的死与土生无关，但与火生也无关吗？”/p>
“庞寨长，一人犯罪一人当，何况许布二又不是武火生打死的！如今武火生被关在牢里受罪，而打死许布二的真正凶手也在牢里坐着，寨长你难道不知道吗？！”/p>
“我当然知道，可是……”/p>
“可是什么？禹王松下的子子孙孙都要践行神灯下四行“济世箴言”的教诲，每个人，要燃起自己的心灯，人人都要积德行善；你身为一寨之长，本应带头……”/p>
“停住！田玉莲，你以为你读过几句书，动不动就来跟我咬文嚼字；告诉你：在禹王松瑶寨，教训我庞逍印的人还没有出生呢！你不相信我庞寨长，你可以去找乡公所呀！”/p>
提起找乡公所，玉莲更是一包火；那乡长贾多旺是贾大贏的爷爷，比起庞逍印来，他们更坏！玉莲仰望苍天：这天底下还有讲理的地方吗？！庞逍印看到这种情况，以为田玉莲被逼得无路可走终于想回头了，暗中庆幸霸占她的时机已经到来，于是晃着大脑袋说：“玉莲，你家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许家那些人没有读过书，不懂礼数，没有教养，我这就去教训他们；玉莲，可我也求你一件事：我的几个儿子读书太不长进，哪天你得空时到我家帮我训导训导，行吗？”看到这张头大如斗卑鄙龌龊的脸，知道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更感到绝望无路可走，咬着牙不让自己的眼泪在仇人面前流出来……/p>
玉莲决意搬回楼子寨去住，吕金瑞苦苦相劝；最后金瑞跪在玉莲面前说：“玉莲，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们走了，几个兄弟他们怎么办呢？你知道：火生坐牢去了，木生、水生只知道抱着脑袋做田土里的事，胆子又小，大事小事都是听他大哥的；金生还小，可脾气像他四哥火生一样的冲，你们走了，我还能护得住管得到他们吗？还有，你们还有这一大堆侄儿侄女怎么办？孩子，禹王松瑶寨黑，楼子寨也黑呀，天下哪有白乌鸦！这里不好做人，那里也是一样的呀！玉莲，求你留下来，再苦我们娘儿们苦在一起，好不好？”/p>
见婆婆这样，玉莲连忙扶起金瑞说：“阿毑，别这样，玉莲不走就是了。”/p>
不搬到楼子寨去，可世道已成了这样，在禹王松瑶寨实在是不能安生了；做完农活后，土生和玉莲被逼带着孩子们到八仙铺去做点小生意。可他们前脚一走，矿珍梅一家人后脚就强行打开土生家的门锁，这样他们干脆就住在武家，一住就是十几天，把家里的东西全吃光、把家里的柴全烧光了才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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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开春的时候，土生牵着牛下地犁田；对门寨子的徐崇清老汉跑来说：“武土生，你怎么这样好呀，不打招呼就帮我犁田，叫我怎么感谢你呢？”土生笑着对徐崇清说：“徐叔叔，你开玩笑呢，这是我家的田呀，我自己不犁谁给我犁！”徐崇清说：“武土生，你说什么？你是正经人，也学着‘打油火’是不是！明明是我家的田，怎么能说是你家的田呢！”土生说：“徐叔叔，你…你……”他本来想说：你这个样子才是‘打油火’呢？为了不把事闹僵，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p>
不一会，徐崇清咚咚咚地跑回家拿来了田契对武土生说：“田不要犁了，好事就不要做啦，上来看看是谁的田契？”土生纳闷地说：“这明明是我家的田契呀，怎么到你手上去了呢？”徐崇清也生气地说：“武土生，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糊涂？你说这块田是你的，你有田契吗？这是你们寨赖麻韦的田，他把田卖给我了，看，田契在这里，盖着红印哪！”/p>
土生气得一跳三丈高，马上去找赖麻韦，扭着他就往乡公所跑；土生回过神来：前段时间家里乱，肯定是赖麻韦将自己的田契偷跑了，又胆大包天地公然将田“卖”给了徐崇清。寨长庞逍印的一个探子将此事火告知于他，庞逍印带着几个人急急忙忙抄小路事先跑进乡公所将事情报告给乡长贾多旺。贾多旺将桌子上的鸡毛掸向庞逍印的大脑袋上扫去：“庞大头，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整点像样的东西给老子看看好不好！整出这种连三岁孩子也能看清的把戏，又想要我来给你擦屁股，是不是？快滚出去给老子把事情办利索了！”得了贾多旺的“将令”，庞逍印立即从乡公所飞奔出去，碰到互相打闹撕扯着的武土生和赖麻韦，庞逍印上前一步一大巴掌拍在赖麻韦的脸上。赖麻韦眼睛骨碌碌地盯住庞逍印，不知道寨长为什么突然打自己；这时候，武家几十个人冲来了。过了一阵，赖家的一大帮人也冲来了。庞逍印挥挥手大声说：“大家不要再闹了，我和贾乡长已经查明了，赖麻韦这个无赖太不像话，他竟敢偷了武家的田契，又把田盗卖给徐崇清。乡长命令我将田契还给武土生；但赖麻韦得了徐崇清的钱要如数归还，赖麻韦这样“打油火”还要押到乡公所受审！”很多人立即称赞庞寨长办事公道；可赖麻韦立即大叫道：“庞寨长，你…你……”庞逍印怕赖麻韦说出事实真相，立即盯着赖麻韦的眼睛大吼道：“赖麻韦，你已经犯了法，还你什么你！来人，将赖麻韦押到乡公所去！”赖麻韦被押走后，庞逍印马上对土生说：“武土生，你还是三岁加两岁吗？怎么连家里的田契都看不好！回去吧，相信我庞寨长会秉公办事的！”土生懵了：世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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