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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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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近两个月来,管学生分配的刘副校长忙得是够呛,前来通融要人的是一拨接一拨的,办公室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这一日,刘副校长的办公室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人叫王大林,六六年从这里毕业,被分到北宸区卫生局当办事员。为加强局属医院的领导,今年初被委派到北宸区红会医院当副院长,分管业务工作。因他出自科班,因而局里对其寄于厚望,希望通过他的努力,改变医院目前医疗水平低下的局面。在局属医院中,红会医院可算是一家重点骨干医院,门诊楼加高了一层,刚整修布置完毕,地方也扩大了,还添置了一批医疗设备。

    医院的书记兼院长姓韩,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脸稍微有点鼓,厚厚的嘴唇向外翻卷,嘴角看上去有些高低的样子。给人的印象,无论是外表穿着,还是言谈举止都是一个极普通,甚至还显得有点俗气的女人,但她对形势极为敏感,政治色彩十分鲜明,研判形势更是每每准确。别小觑这个极普通的女人,她不但能久于其职,还能时时升迁。她师父和师娘原都在本地一家教会办的助产医院里当助产医生,后来那外国教士因故回国,便将这家小小的助产医院托付给夫妇俩打理。韩院长十几岁时因家乡遭遇灾荒,便随家人流落到这座城市,一边乞讨,一边找事谋生,她师父见其可怜便将她留了下来,在医院打杂。由于人机灵乖巧,又极会观颜察色,遇事善变,很讨师父一家的欢心,因而将她收在门下,带着她一同做礼拜唱赞诗,一边教她认字习文,一边教她助产医术,有如亲生女儿一般。

    后来,她从一场接一场的政治运动中嗅出一点门道来,再经旁人稍加点拨,就毅然鼓起勇气,大义灭亲,声泪俱下又义愤填膺地检举师父一家那些所谓的“劣迹”来。她师父因此被扣上“反动游医”和“洋奴走狗”的帽子。这一下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一日家里忽然冲进一大帮头戴黄军帽,臂缠红袖标的人,那领头不是别人,而是她师父曾视如女儿的弟子。那帮人不由分说地给他戴上那种“打土豪分田地”时的高帽子,胸前挂上大木牌,架上大街去游街示众。她师父便由此长期遭受挨批受整的折磨。由于吃了弟子的“闷棍”,事业被毁,尊严扫地,因而意气低迷消沉,身体日垮。年齿不高,却早已弓背弯腰,虚弱不堪。

    韩院长把检举揭发当作法宝,成为她谋官取利的终南捷径,从此恣势弄权,平步青云,官运亨通,从一个小小的女弟子一路攫升成官场中的风云人物。自古就有“弄臣”一说,就是那种位高权重,专门玩弄权术的奸臣,如今她便是一个小小的“弄官”。尔后每遇一场政治运动,他师父就必多一重羞辱和苦难,而她的官位也必随之高升一格。她身上聚集了许多闪亮的政治光环,医院的书记、院长只不过是她众多职位中最低的一个,她同时还是卫生局副局长,不久又升任为局长,区人大委员,区委委员。在这个区的官场,靠着她自己纵横捭阖的能力,创出一片得心应手,呼风唤雨的局面。孔子在《系传》中说:“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韩院长是也。她经营既久,因而根基深厚,人脉错综,影响如日中天,乌纱势横,地位稳如磐石,谁都别想撼动她。不消说在红会医院,她的话是说一不二的,就是在卫生局,她的话也是一言九鼎的。难怪她有底气说出“顺我者平平安安,逆我者不得安宁”这样骄横的话来。不过在王大林看来,不管韩院长职位有多高,都有如洛甫元安禅师所说的那样:“鸡栖凤巢,非其同类。”

    表面看去,韩院长的官阶在不断攀升,人生日益风光,但她的虚荣心也在日日消长,她的内心始终装着一坨耻辱,就是刚来这座城市时的那段经历,那是一种说不得的耻辱。因而她把那老土的父母重又遣回老家。《红楼梦》中有这样一句话:“负父母养育之恩,违师友规训之德。”此话就像镜子一样,活脱脱地照出了她的素面原形。清代名将年羹尧则说得更为极端:“不敬师尊,天诛地灭。”

    在医院里,她和新来不久的中医科女医生黄萍关系最密,很快就成为一对忘年交。她的父亲是省厅的高官,母亲是干部疗养院的医生。黄萍对念书没有多少兴趣,只能勉勉强混个及格,她妈妈对此束手无策。为了女儿将来的人生,她妈妈很早就开始让女儿预习中医,谁知歪打正着,这一点还真的给砸准了。黄萍对此似乎还真颇有兴趣,虽如“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但却能把一本《汤头歌诀》背个滚瓜烂熟。父母见状满心欢喜,因而就设法将她弄进疗养院跟班见习,后来又设法把她弄进部队卫生所去锻炼了几年。

    黄萍今年二十六岁,这个年龄据说是女人一生中最漂亮年龄。她身材纤巧,肤色白皙,容貌昳丽。她平时很在意自己的仪容,极是爱打扮,也善打扮,因而那妆容却也大方相宜。她似乎有一种自怜的倾向,那面法国产的小奁镜,一天之中少则也要拿出个上百回,对着奁镜或是扑粉抹红,或是自我欣赏。她对自家容貌自信十足,自认艳若桃花。高官家庭的背景和个人经历,使得她的美丽伴随着一种冷艳,漂亮中透出些许的傲气。她脸整天都是冷的,以她自己的心思看,就是还没有遇见能让她热起来的人,所以称她为冷美人一点不为过。俗话说:“红皮的萝卜紫皮的蒜,抬头的婆姨低头的汉。”趾高气昂的男子不足惧,而昂首阔步的女子多半不是好惹的。泰戈尔说:“让睁眼看着玫瑰的人,也看看它的刺。”她的性格显得反复无常,用弗洛伊德的话说:“他的轮廓只能猜测——永远也不能确定。”她如同一朵带刺的玫瑰,直让人觉着亲近不敢,怕刺着,疏远则不甘,怕失了这份美艳。把那些对她狂追不舍的人,撩拨个欲近没胆,欲远不舍,迷离恍惚,失魂丢魄,垂涎欲滴。韩院长才不理会这些呢,她心里只想着,这种关系就是打着灯笼都无处找的,如今却送上门来,岂有不攀一把的道理。韩院长对黄萍可说是关怀备至,当然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要是黄萍求办的事,她没有不办的,因而黄萍被医生们戏称为影子院长。

    韩院长平时很忙,已没有精力去管医院的日常事务,她要集中精力,以便更好地纵横捭阖于官场之中。因而她一直都在刻意拣选,想找一个懂医疗业务管理的副手。她已仔细考察王大林好长时间,觉得是个合适的人选,相信这回绝对不会看走眼。在这件事上,她已被人蜇过一回。前些年,她把妇产科的阿珠提拔为副院长,就像唐太宗在其诗中说的那样:“待予心肯日,是汝运通时。”哪一天我心里高兴,提拔你做个官,是你运气来的日子。有句古话叫做:“授爵公朝,感恩私室。”这便是韩院长的做派,这和古训“杨善公庭,规过私室。”有如天壤之别。

    韩院长本想指望阿珠会更加感激自己,同时也想她能帮着担日常些琐事,不曾料想是自己眼长白翳看错了人。这婆娘居然飘飘然起来,更可恨的竟然还是个女魏延,后脑长起了反骨。她凭借外面有些关系,在后面搞起小动作来,妄想取而代之。最让韩院长咬牙切齿的事有两件,一是挑战她的权威,二是议论她的过去。韩院长只使了三招,就把她给贬到那家又破又远的卫生院去挂起来,让她动弹不得,那阿珠终因抑郁而疾,不得不告假休养。任人唯亲是韩院长的原则,被任用的人须懂得知恩图报,惟命是从,不然便是阿珠第二。那韩院长为什么会任用王大林这个并非听话的人呢?这是当时的大环境使然,有文化有技术的人越来越吃香,就是现在压着不用,那后面还是逼迫得你不得不任用的。如其这样,那倒还不如赶着潮头现在就用。再说王大林这人不一样,他懂业务,善做实事,负重致远,更重要的是他没有野心。他虽不轻易得罪人,但也不怕得罪人,对人更不阿谀奉迎,有时还稍带一些读书人的迂执。韩院长屡次都能恰到好处地把准政治风向标,可谓着着领先,不愧为官场中的常青树。这次提拔王大林,又让她捞了个任人唯贤,尊重人才的美名。凭心而论,韩院长对王大林这个副院长算是很尊重、很支持的。她当然不知道,这次任命正巧暗合了孟子说的那句格言:“贤者在位,能者在职。”

    王大林对医生队伍重新进行了一番调整配置,还清退了几位只能混混日子的外聘医生。要知道,这些人可是傍着韩院长的关系才得以在医院混日子的,可她装聋作哑,故作不知。她心里清楚,也掂量过,认为已犯不着为这号人说情,那王大林可不比阿珠,说了也不一定顶事,弄不好还会损及自己的权威。果然有人告到她的案头,一阵“啊啊呀呀”之后,她说:“不比从前了,现在他是常务副院长,人事权在他手里,如还出面干预,到时有人往上一告,我就难了。”就这一句话便把那几人给打发走了。

    她曾仔细斟酌过,如王大林干得好,那她自然就是伯乐,功不可没;如干得不好,那责任自然得由他去负。因为给了他机会,给了他职权,还干不好,他不负责那谁负责呀?而且韩院长心理上又可多一重满足,一个老牌大学生,还不如我这个没进过学堂的小学徒呢!这事与自己是有利无害,成则可以居功,败则无需受过。

    王大林对韩院长的经历自然也十分清楚,那时自己不过是个办事员,说不得话,更管不得事,只能:“但将冷眼看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他一上任就兢兢业业,毫不懈怠的工作,之于是谁提拔的,他才懒得管呢!通过恳谈摸底后他知道,医生队伍中,最高学历不过是卫校毕业,西医的医疗水平只不过是打针换药,配些感冒发烧药而已。因为韩院长的本行是助产,所以医院里最大的科室便是产科。可那也只不过是,遇平产的便接生,难产的就转院外送。医院里所倚重的几位中医,原本都是些民间郎中,其中也有开过私人诊所的,有的甚至声称握有祖传秘方,这话真假难辩,让人将信将疑。他们偶尔也能遇着一二个疑难病人,用了他们的处方说是好了,因而被传起了名声,吸引了一些大医院治不了,同时又钟情执迷中医的病人,中间也不乏一些病笃乱投医的人。

    王大林才不信这个,如真有所谓的秘方,真有货真价实的医技为何不拿出来服务病人?何必弄得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不过是蒙人的噱头而已。经过考察他们的医技,不过是些“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货。外行人看他是内行,内行人看他却是外行。他们虽行医多年,但缺乏系统的中医理论,医术主要依靠父辈或师辈的传授。尔后他们自己也带起了徒弟,还沿袭他们父辈或师辈的传艺方式。现在这些人已是垂暮槁藤,行医风格日趋保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开出的方子虽吃不死人,但也治不了病,成了苦涩的安慰剂。从本质上说,他们的医术原本就是半吊子式的,偶然性的色彩很浓,因为他们无法总结出之中的必然联系。师父的医术也不过如此,那些徒弟的医术就可想而知了。在附近特约医疗的单位中甚至流传这样一句话:“若想偷懒请病假,就去红会看中医。”

    王大林分析了医院的现状后认为,自己这一级医院,要想提高医疗水平,不能走西医的路,那是和大医院争锋,岂有走通的道理。只能走中医这条路,开办几个有确有疗效的特色中医门诊,这样医疗水平就能上去,而且花费又少。可医院原有的医生,都是些鞭不起的懒牛,不思求进,耽于现状,实没得指望了。因而现在最关键的是要为医院引进储备一些人才,可是上哪去找人呢?于是王大林就想到了老同学刘亨元,现在是省中医药大学的副校长。两人不但是三年高中的同桌同学,又是四年大学的同窗,交情有如管仲鲍叔牙,了解就象俞伯牙和钟子期。

    刘亨元见王大林来很是高兴,一边沏茶一边说:“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呀?”

    王大林接过茶杯却并没有想喝的意思,之后索性放下茶杯站起来,然后真假参半的说道:“哪有空哟!我是遇上了困难,想请老同学帮忙解决,或者干脆说是拉兄弟一把。”

    “什么事呀,把你难成这个样子,说来听听,只要帮得上定将竭尽全力,责无旁贷,这个你尽管放心。”刘亨元说。

    王大林啜了一口茶后说:“你知道,局里让我去了红会医院,没别的目标,就是要我想办法提高医疗水平。可是医院现有的医疗水平啊,真是那个…就是巧舌如簧的人都没有办法吹起来。”

    刘亨元颇有同感的说:“不要说是区属医院,就是市属医院里也照样有让人不敢恭维的医院。”他接着问:“那你现在自己开的是什么门诊?”

    王大林无奈地说:“我还能开什么门诊哟!竖块牌子装点门面,说得轻是浪费,说得重就是害人,这种事我怎么做得出来哟!老子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当初,一毕业就分到机关,接着就是那场大的政治风暴…哎,到现在呀学过的东西早已遗忘的遗忘,落伍的落伍,就剩下一些支离破碎的东西,已难有作为。有句格言说:“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更是有感而发,意思又进一层:“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学则殆。”知识这东西荒废容易求取难啊!虽是学医的,又勉强埋身杏林,可总和自己所学专业擦肩而过,在这十几年里居然从未给人看过病,真是一个可悲的笑话哪!没想着,念了四年中医大,只诓着一个王医师的虚名。”

    这话也勾起了刘亨元的伤感,他说:“是啊,当初你被分配进了机关,我么说起来是留校任教的,可到头来也和你一样,做的是行政事务,已难得有时间再去翻专业书本。大三时,你说以后一定要当个名医,我可不敢想那么高,只想着能当一个称职的医生。现在看来连这个愿望恐怕也成奢望了哟!”

    王大林感慨说:“是啊,抱负难酬哟!苏格拉底说:“人要自知,一切智慧由此而生。”既是这样,那就设法做点别的事吧!”

    刘亨元说:“你说得极是,只可惜要做到自知难哟!因为人永远无法看清自己的原貌,能看到的不过是自身的镜像而已。如今你将如何“抱负”,说来听听。”

    王大林惨淡的笑了笑,又摇着头说:“哎,空有抱负在胸,终无成就之日,还奢谈什么抱负哟,它们早化作了烟云,现在只能现实一些,既然领受了这分工作就得竭尽全力去做好。不过你要比我好,即便像晋代孙绰所写的《遂初赋》那样,辞官为民,仍可教书育人。而我一旦挂职恐怕连种田都没个去处。”

    “哎,算了吧,我俩彼此彼此,你就不要来编排我了。你刚才说的我赞成,可毕竟说说容易做做难啊!就你那一级医院而言,要想提高医疗水平实在很难。要人才没人才,要设备没设备,做起来会有“蛤蟆吃天,无处下口”的感觉。依我看,这是一件难为的事哪!”刘亨元像是在劝,又像是感叹地说。

    “我也知道是件难事。可是难为不等于不可为呀!我是没有退路的,现在只能朝着这个方向走下去。”王大林回答说。

    “好好…我算服了你,那打算怎样筹划,准备从哪里入手呢?”刘亨元问道。

    “这个么…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思,不然还称什么老同学呀!”王大林一边说一边看着老同学诡秘的笑笑。

    刘亨元也看着老同学,颇怀疑地问道:“我知道你的心思?莫非…莫非是想上我这里要人?”

    “正是,不亏是老同学啊!”王大林一边站起身来,一边点头说道。

    “这个…这个…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刘亨元紧问道。

    “我们两个都没错。”王大林肯定地说。

    “哎呀,大林,这是不可能的呀!为院求贤固然可嘉,可你也得想一想,别说这一届,就是后面还没毕业的都已被要得一个不剩,再说谁愿意上你哪儿去呀!”刘亨元反问道。

    “所以我才找上门来呀!反正你一定得给我想办法,不然我么也只好呆在你这里喽!”王大林两手一摊笑着说。

    “哎呀,你这不是耍懒么?”刘亨元不由得高声起来。他看看王大林见他两手仍摊在那里,还不停地甩动着,一副耍赖的样子,真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拿他也没办法,稍想一下后说道:“大林,我说你就别来难为我了,这事我真的帮不上,我有那个心却无那个力啊!听我的,打消这个念头吧!平时大家都忙,也可说已难得一聚,中午我请你吃饭。”

    “你以为我真的闲来无事,上你这儿来打牙祭?”王大林摆摆手说。

    刘亨元见说服不了,就率性把球踢给对方,说:“那好,你说要我做什么?”

    “就给我弄一两个人来,记住,一定要优秀的。”王大林既像央求,又像下命令地说。

    “你的要求越来越离谱了,现在要人都讲数量,还没到论质量的地步,能要到人就算不错了,哪还讲什么优秀不优秀的。”刘亨元反驳说。

    “要么不要,要就要最优秀的。我要的是人才,不是用来充数的南郭先生。”王大林可不管这些,顾自执拗地说。

    刘亨元笑着说:“你呀,还是那脾气,对任何人都客客气气,唯独拿捏住我,犟劲儿一来就不管有理没理的了,哎,你也得看看眼下的情形才是呀!”

    “老同学就请别在意这个了,我也是被逼无奈,因为医院小,所以才要更优秀的人。否则要与不要还不一样?”王大林解释说。

    刘亨元摊摊两手说:“反正这样说吧,只要有人愿意,别说一个两个,就是十个八个,我也一路绿灯,没问题。要是没人愿意,就是半个,那我也无能为力,你拿捏住我也没用。”

    “我也不是来难为你的,好吧,那最低限度,你得给我推荐一两个。”王大林总算软了口气说。

    “这个没问题,你要优秀的也有,不过得讲好,说服工作得由你自己去做,人家不去,那怨不得人。我不是故意推脱,到时办不成又赖我身上。”刘亨元料定这事是办不成的,所以才这样说。

    “行,那就说来听听”王大林有点急不可耐的说。

    刘亨元起身,一边从文件柜中取资料,一边说:“我手头上就有一个,待一会,我再让人去找几份上来,你先在这里看一下,认为有值得一谈的,那我就把这人的资料先压一压,等你们谈过以后再作安排。不过若依你的口气,我手里的这个人是再合适不过了。”他摇着手中的资料接着说:“这人叫倪潇儒,是这个系中学习成绩最优秀的学生,而且文笔还很好,写得一手漂亮的文章。原初拟让他留校任教的,可不同的声音也不少,这事就一直未确定。因为这人平时有点散漫不拘,性格么又有些叛逆的倾向,更要命的是,这人提问题十分尖锐,穷根刨底,常把授课老师问得下不了台,恐怕已是得罪人了。我去了解过,他这倒并非故意和哪个老师过不去而抬杠子,那只是一种求学的态度。其实他和同学间的关系是蛮融洽的。因而欣赏他的人认为是人才,看不顺眼的就当他是刺儿。”

    王大林说:“这算什么,我认为个性鲜明的人反倒更有创造性,文章漂亮那就更印证了他的才华。孔子说:“言以足志,文以足言。”南怀瑾先生说:“学问的表达在于文学,文学是学问的花朵。”清朝文学家尤侗说:“文章者,造物之工师。”因为才华与美文总是密不可分。古话说:“有才者必有其文,有其文者必有其才。”会提问题的学生才是好学生。苏格拉底说:“知识来自提问。”这和我们念书时那会儿的情形完全不一样,那时的要求是听话。老师讲课也有出错的地方,虽心中有疑问,但就是不敢问。而今的学生就是要能思考,善提问,不怕见解超过老师,见过于师,方堪传授。老师也不是什么超凡的先知,同样有局限性,出错本属难免,何必要那样虚荣狭隘呢!德国哲学家康德说:“我若是想发现真理,那么牛顿、莱布尼茨的威仪应当一毫不顾。”牛顿的科学成就有目共睹,可是到他的晚年,却挟着不可动摇的名望,打击晚辈,容不得其它不同的科学见解,演变成一个大学阀,不知道那是自己往自己身上抹黑呢!”

    刘亨元说:“你的话是对的,亚里士多德说:“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可惜不少的人都做不到这一点哟!”接着他又说道:“我还听说,这人的父亲是专治疮毒的草头郎中,名字倒给忘了。”

    王大林脱口便问:“是不是叫“倪膏药”?”

    刘亨元拍拍脑门子说:“是的是的,不过这不是他的名字。”

    王大林知道这个谑称,因为他有个亲戚也在那家机械厂,因而也曾听到过这人的情况。现在他是更有信心了,他说:“好,亨元,你也不用再让人调什么资料,就是他了。”

    刘亨元望着老同学,显出一脸的疑问,说道:“你就那么自信?如果你能把他给说动了,愿意去你那医院,那我真是服了你,这说服的功夫恐怕真要赛过昔日苏秦张仪这对同窗了。”

    “这倒也不是什么自信,也没昔日那连横合纵家的功夫,我想他的这种看似有悖常理的性格和民间郎中的家庭背景,反倒更好说一些。”王大林说。接着他问:“那我怎么找他?”

    刘亨元看了一下日程表,告诉说:“下星期二他们还要回学校来,到时你可以来找他,个子高高地那一个。”

    王大林连忙说:“好好,就这样说定。那我先告辞了。”一边就要起身。

    刘亨元玩笑的说:“你呀,又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事情刚开始办就把我晾一边,怎么,真不吃饭?”

    “不吃了,这事比吃饭要让人高兴多了了!亨元,如成了,我一定好好地请你。现在我得回医院去,还有好多事等着办呢!”王大林一边说一边再次告辞。

    “这样说来那多半是吃不成的。”刘亨元调侃说道,他还是认为这事不可能办成,大林的想法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你别来打折人家的信心,事在人为么!”王大林信心满满的说。

    刘亨元赶紧说:“好好,事在人为,我是巴不得你能如愿呢!”他顿了顿接着说道:“那好,一言为定,今天就不留你了。”

    说完两人便一同向外走,一直到校门口才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