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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昭云以为, 云暖想要嫁给廖珩, 而自己是廖家那边的亲戚, 跟着老夫人过来京城的, 云暖不说巴结着自己, 但礼节上的面子定是要给的。
至于自己在廖老夫人和廖珩面前到底有多少分量, 外人能知道多少呢?- 那云暖到底还没和表哥真定亲。
可是……
尚昭云瞪着面前非常认真, 像唐僧念经般跟自己介绍着京中各大商铺的中年妇人 - 此妇人姓王,据说是陈家洋行里的一个小管事 - 是云暖派了给她送资料传信的。
王管事有板有眼的介绍着:“……尚姑娘,容记首饰铺的首饰讲究的是端庄大气, 也是百多年的老字号了,前朝时各大世家的夫人小姐们都喜欢从那里定制首饰,想来那里适合您母亲的东西定会有许多……周记金号则是新起来的铺子, 这家铺子最讲究新颖奇巧, 京中不少的流行款式都是从周记那边传出来的……”
尚昭云的脑袋“突突”地疼,她忍了好久才勉强忍住将这妇人扫地出门的冲动。
她谨记着自己的身份, 拉了拉唇道:“多谢王管事了, 既然你们家姑娘没空, 那我便下次再约她……”
王管事看了她一眼, 很认真道:“尚姑娘, 我们家姑娘不是没空, 而是她说了,她也是数月前才到京中,对京中流行的首饰啊衣裳啊都是不在行的, 为着避免浪费了尚姑娘的时间, 才特地请了我来做姑娘的向导……”
“不必了!”
尚昭云终于破功,不过对上王管事听到她大喝吃惊的看着她的眼神,又生生扯出了点笑意来,道,“我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找你们家姑娘出去逛逛,你们姑娘也太认真了些,向导什么的就不必了,我去寻我姨母也是一样的。”
尚昭云强撑着笑意将一脸古板严肃的王管事送走,转过身脸就黑了下来,然后随手就将手中一沓资料 - 是那王管事整理出来的京中各大商铺的一些资料介绍 - 扔进了一旁垃圾箱。
刚刚从主宅那边急匆匆回来的阿鹭瞅着自家姑娘那就快要滴出墨汁似的面色,先前从大厨房那边听来的消息却是有点不敢说出口了。
尚昭云坐回到梳妆台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露凶色,嘴角下挎,实在不好看。她深呼吸了口气,对着镜子努力调整了一下表情,做了个平日里经常练习的笑容。
可是对着这个练习多次,最适合自己的笑容,她脑中不由得又闪过那日云暖靠在表哥身边语笑嫣然娇艳欲滴的样子,不由得又是心头火气,“砰”一声就扣下了西洋玻璃镜。
阿鹭被这“砰”一声又是吓得一跳,越发不敢出声了。
尚昭云转回头,看到了后面面色胆怯欲言又止的阿鹭,皱了皱眉,道:“阿鹭,是主宅那边有什么事吗?”
阿鹭这才上前,小心翼翼道:“姑娘,我听大厨房,大厨房那边的人说,老夫人后天约了那云家姑娘的母亲说话 - 听说,是要,是要亲自去陈家,为的是给三爷向云家姑娘提亲。”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尚昭云的手猛地抓紧,不过出乎阿鹭意外,她并没有发脾气,只呆怔了片刻后就背转了身子,然后“嗯”了声,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了。”
待阿鹭战战兢兢地离开房间,尚昭云转身看向先前她扔在垃圾箱里的那沓资料,她并没有去对着那沓资料发脾气,相反,她反是起了身走到垃圾箱前面弯身将那沓资料又给拾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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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昭云的丫鬟阿鹭得来的消息丝毫无误。
廖老夫人后日的确准备亲自拜访陈家,为的也千真万确是廖珩的亲事。
廖珩知道陈家准备让陈氏和阿暖年后就去美国,这事他暂时没打算阻止,但却想尽快把两人的亲事给定下来 - 定下亲事,再作其他打算也不迟。
难得孙子这么为自己的亲事着急上心,廖老夫人也早就将阿暖那边的事都查得一清二楚,且其他事她不敢说,她对她孙子的眼光还是非常信任的。
所以孙子提出让她帮忙提亲,她乐得去成全他。
只是第二日下午,廖老夫人正在听着管事给她点着去陈家的礼物,冯大太太廖氏上门了。
廖氏一进门看见自己母亲,就理也没理会厅中其他人,也没顾自己母亲正在跟管事说着话,远远就冲着廖老夫人唤道:“母亲!”
声音又急又躁。
被突如其来的急唤声打断的廖老夫人转过头去,就看到自己女儿廖氏急匆匆的往自己这边过来,面色苍白,双眼红肿,形容狼狈,那步子像是随时都能摔倒似的。
廖老夫人皱眉,待廖氏行到自己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再唤了一声带着哭腔的“母亲”时,那眉头就皱得更深了。
她挥手让厅中众人退下,就没好气对廖氏道:“湘如,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说一出就一出的,你以为你唱大戏呢?”
廖氏:......
她被廖老夫人噎了一下,把那哭腔生生给噎了回去,但该说的话还是急急冒了出来。
她道:“母亲,您是不是真打算让阿珩和那云家女定亲?”
廖老夫人再皱眉,自上次她将廖氏训斥了一顿,这段日子她已经消停了许多,并无再就孙子的亲事出过声,今儿个这又是怎么了?
廖氏见母亲只皱眉不悦的看着自己不出声,急道:“母亲,此事万万不可 - 母亲,那云家门风不正,如何能让阿珩娶那云家之女,若是阿珩和云家女定亲,将来成亲,定会让阿珩蒙羞,被他人耻笑。”
这是什么话?
廖老夫人一把推开跪在地上紧紧抱着她小腿的廖氏,厉声道:“闭嘴,我上次是怎么跟你说的,要你不要插手阿珩的亲事 - 现在他的亲事除了正式落定,只要陈家那边点了头,就已经算是定下,你现在这般抹黑那云姑娘,你是知道阿珩的性子的,你是想让他对你深恶痛绝,还是让他以后都对你不闻不问?”
廖家远在岭南,京城的生意和事务都是廖珩在处理,可以说廖珩对待廖氏的态度就代表了廖家对待廖氏的态度,廖珩不管廖氏,将来只要她没死,哪怕是在冯家被人再怎么磋磨也不会有人帮她出头了。
廖氏的眼泪刷一下滚出来,她又急又惶恐地哭道:“母亲,母亲,不是我要插手阿珩的亲事,我,我也真不是我要抹黑那云家女,若是云家 - 但凡云家正常一点,我也不敢现在说这种话,可是那云家......”
她“呜呜”的哭,廖老夫人也看出必是事出有因,虽说陈夫人和云家已经决裂,但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遂道问:“说吧,到底是云家有什么事烧到了你的尾巴?”
若是云家其他和她不相干的不妥之事,她也不至于这么一副急慌慌又哭又闹像是死了亲娘的的样子了 - 咳咳,她亲娘还站在这里呢。
廖氏咬牙,她丈夫跟她说过那事已登上报纸,是不可能瞒得过娘家还有侄子的,因此虽心中惶恐胆怯,更难以启齿,但还是咬咬牙道:“母亲,云家门风不正,嫡庶不分,那云家女的长姐......那女人设计勾引厚平,然后特意着人拍照,再登上小报,这样形同勾栏妓-院之女才能做出的勾当......”
廖老夫人猛地站起身,目光像冰刀一样看着面前的女儿,冷冷道:“登上小报?把报纸拿来!”
对上母亲这样的目光,廖氏身上也有些发寒,不过先前的各种激动情绪倒慢慢褪了些,她想到这事之后可能的暴风雨和自己的难堪处境,又是一阵胆怯。
不过就是断头台也总得上,她有些哆嗦的从自己手袋里掏出了那张有些皱巴巴的报纸 - 那上面赫然就是她丈夫外交部内政处政务次长冯厚平和一年轻女子拥吻的照片,还有大大的加黑标题《冯次长情陷教育处长云家小娇娥》 - 里面更是标出了,这小娇娥的身份竟然是这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位即将和廖家三爷定亲的女子的姐姐。
妹妹要和侄子定亲,姐姐要做姑父的姨娘,也称得上是一段佳话。
廖老夫人捏着手上这报纸,盯着跪在地上的女儿,道:“那女人设计勾引冯厚平,然后特意着人拍着,再登上小报? - 这是冯厚平跟你说的,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廖氏越发的抖了抖,她嘴唇颤了颤,可这关怎么也得过,只能顶着母亲冰冷的目光硬着头皮道:“母,母亲,厚平他此时正值评升外交部部长之职,这事定是对家......”
廖老夫人捏着报纸的手强自忍住,才没直接拿那报纸抽面前这个女儿的脸 - 她怎么生出了这么个东西?!
“所以你想怎么办?”廖老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女儿,重复道,“发生了此事,你回来,是想要做什么?”
“阻止你侄子的婚事,免得让你永久的颜面无存?还是你担心云姑娘嫁给阿珩,冯厚平再纳了那女子,你侄子因为此事膈应,就会永远对你不闻不问?”
“母亲!”廖氏泪如雨下,她哭道,“母亲,这天下那么多的好姑娘,阿珩为何就一定要娶那个云家女?母亲,我......我将来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那女人出身虽不是权贵之家,但也算得上是老牌绅士之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丈夫定要纳她入门,否则,云家若是狠下心来,勒死那个女儿,她丈夫不说名声扫地,头上的乌纱帽肯定是不保了,那她,她还能有什么颜面?
若是丈夫纳了那女人 - 一想到这,她心里就恨得滴血 - 可是若纳了那女人,这事顶多算得上自己丈夫的一桩风流韵事,处理得好,并影响不到丈夫的仕途。
可是若是丈夫纳了那个女人......侄子是断断不能再娶那个女人的妹妹的,否则不说她在娘家的地位,就是侄子也再不会想见自己的!那云家女也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好话!- 等于是阻了自己娘家的路。
“啪”一声,廖老夫人终于没忍住还是将手中的报纸啪到了自己女儿的脸上。
“母亲!”廖氏往后跌坐到地上,捂着脸就是尖叫一声。
“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东西?!”廖老夫人冷冷道,“发生这样的事情,你首先想到的不是怎么去调查事实真相,处理冯厚平,把冯家的烂事收拾好,你竟然就听信了冯厚平的蛊惑,首先要做的事情是跑回娘家,阻止你侄子的亲事?你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她生了三子两女,不说个个人中龙凤,但除了面前这个,也至少都个个头脑清明,理智能干 - 不过也是她教育失败,她几个孩子,其实还是放养居多,尤其是面前这个,因着是幼女,幼时还在她祖母面前养了两年,抱回来后自己也没有太多精力管她,这才没注意她内里性情竟然歪得这么厉害。
廖氏却只觉得委屈,被自己母亲这么一打,反是把先前的胆怯和难堪都打没了,只剩下无尽的委屈和自怜,她哭着道:“母亲,我要怎么查,要怎么处理?家里的事情可以慢慢处理,可是您明天就要去陈家,若是定下了亲事,就算之后退亲也会玷污我们廖家的名声,玷污阿珩的名声,再抹不去,反徒增笑话,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应该先和那云家女撇清关系,回头再想着该怎么收拾后事和处理那个女人吗?”
廖老夫人看着面前这个女儿,听着她这么一番话,先前初看到那报纸的震惊和对女儿的失望痛心慢慢退去,竟是异常平静下来,她坐回到扶手椅上,“哦”了声,声音平静的问道:“阿珩退了亲事,你想怎么收拾后事和处理那个女人啊?”
廖氏见母亲不再暴怒,忙道:“母亲,这么些年来,厚平除了因着子嗣纳了侯姨娘,在外从来没有闹出过这种事 - 他并不是花心之人,此时更是他升评部长之际,更不可能好端端去找个女人,这事定是对手设计陷阱陷害 - 母亲,您是知道那些人为了上爬都是多么不择手段的,他们这样做既坏了厚平的名声,又让他惹怒我,得罪我们廖家,若是我不信他,的确是非常有效的招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