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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曲折的道路上,铺满了大片的积雪。
路上的商人已经不多见,大概是入了冬下了大雪之后,就很少会有人继续的贩卖着南北各个州郡的瓷器香料了。路侧被压弯了的树干几欲折断,顶着雪白容貌般的枯木,再也没了那招摇的蓬勃,冷如刀子的冬风最是厉害,即便是裹紧了身上厚实的衣衫,依旧是忍不住呼出大口热气,揉搓着有些冻僵了的十指。
兵荒马乱的时候,这样的大雪最为应景。
一雪可以掩埋千百铁骑的骸骨,可以抹去那一年里流尽了的红血。
“我们这是要去哪?”
掀开车帘的徐老鬼摆着一张臭脸,显然是不耐烦的瞪着那个坐在他对面的李逍遥,两人路上已是不下千百下的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只可惜也不过是两眼一瞪,然后就没了气息一样的在空气里开始了厮杀。
若不是要半路护送这个碍眼的铁流祜,自己约莫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一趟剑宗山了。不过后者好歹也算是答应了自己,日后约莫是不会反悔了的吧?
揉了揉太阳穴的云嘲天不由的有些头疼,无奈的跻身马车外,依靠在车门上。
积雪素素落下,很快的便是打湿了少年的衣衫。
“大概是直接回去剑宗山吧,你若是想离去了,就请便。”
翻了翻白眼的徐老鬼哼哼几声,毫不客气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双臂揣在怀里恶声恶气的说道,“若不是当年我从死人堆里救下了那云千秋,哪里还有的你小子今天?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得是喊我一声师傅的,也不会亏了你。”
云嘲天痛苦的揉了揉眉心,这个徐老鬼打从离开沐阳城就一直纠缠着自己,非说是什么要把自己这个弟子收入门下才能够安度晚年,整日里一副疯癫的模样,实在是看上去不怎么讨人喜欢。
纵然是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可云嘲天实在是怀疑的很,说不定那几葫芦的酒里,就被他给掺进去了多少的血水,可真是想想就有些的反胃了起来。
“我们先去一趟洪家寨。”
难得没有和徐老鬼拌嘴的李逍遥轻声说道了一句,淡然的神色里多少的浮现着一些恍惚。
极少见到李逍遥会如此平淡模样的云嘲天皱了皱眉头,望了一眼同样是面色略有古怪的红尘绣,两人对视着苦笑几声,手中握着的缰绳略微提了提,那匹受惊的良马倒真是值了那百两银子,这一路上奔波下来,也不见这匹骏马有半分吃力的样子。
“那个店小二你认识吗?”
云嘲天忽然转过头去,忽然的稳了一句。
徐老鬼的左眼珠子吃力的转动了几下,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那个小家伙,你起你的身世来,可是要更加厉害了,我劝你还是死心吧,她身后的那些纠缠不清的东西,不是你能够招惹起的。”
完全没有得到想要回答的云嘲天扯了扯嘴角,不想再理会这个老家伙。
“你是上乘天剑骨?”
莫名问了一句的徐老鬼一把搭在少年的手腕上,那张枯瘦如鬼的老脸贴在少年的面前,像是刷子一样舔着云嘲天的面孔。
“以前是,后来就不是了。”
有些吃惊的徐老鬼收回了自的手指,纵然是他见识过数不尽的江湖浪子,可能如眼前这少年郎一般淡然说出那几字,或许已经多多少少的在这个江湖里老了。
凶悍而又澎湃的剑意还未大成,已是有了几分天师的剑韵风姿。
可偏偏是这般看似圆满的境界之中,满是疮痍的剑骨被生生折断,一身本该登顶黄庭剑意更是折断七八之多,而且少年似有刻意一般的压制着自己的剑意,将那浑然一气化作剑罡一并封入丹田中。
“可惜了。”
神色复杂的徐老鬼无来由的叹了一声。
可云嘲天只是淡然一笑,释然说道,“拿得起,放得下,提放自如,方是自在人。”
可万事总是说得容易,做起来难。
云嘲天有些恍惚的眯着双眼,望向远处皑皑白雪的山丘,林中飞鸟掠过天空,滑落在了远处的地方,一剪白色尾羽上染几道朱红,说是青鸾却不是青鸾的鸟而刚落枝头,便是见到这几个路过的人影。
洪家寨就是沐阳城以西处,说远也算不得太远。
只是如今降下皑皑白雪封了路,自然是没有办法提起脚程来,而且一路上几人也是碰到了几波出来寻觅猎物的山贼土匪,倒是憋了一肚子闷气的李逍遥掐指御剑,一根不知从何处拾来的树干在那些人的面前飞掠而过,直骇的这些个看似胆大包天,实则是胆小如鼠的山贼土匪抱头窜去,更有几个当场吓破了肝胆,直挺挺的倒在了这片雪幕中。
御剑二字,实在玄妙而不可参透。
剑宗山上,云嘲天也曾见到过不少能够御剑之人,或许那些时候多少还会向往一些,只是如今时过境迁了,逐渐的也就淡去了那些本该还有残留的热衷。
洪家寨顶多算是一处土匪窝,至少如今是的。
听李逍遥提起,昔日自己有个故人,便是这洪家寨中的人,只是年岁久了,很多的东西都会被逐渐的淡忘掉。即便是曾经刻骨铭心的,也终有一天会被时间逐渐打磨的不复存在,江山美人更是如此,便是不提这些不入庙堂的江湖人了。
前面尽头处是一偏僻村庄,看上去冷冷清清的。
如今并不知晓那洪家寨具体位置的李逍遥自然是没办法引路,一行人走走停停的算是一路上颠簸无数,好在是云嘲天与红尘绣的心性都早已被李逍遥打磨了出来,那坐在马车一角中的云嫱翻看着一本从府中带出来的剑谱,一页一页的仔细翻看了数遍。
“我们先停下来休息一下吧,要入夜了,再赶路下去怕是又要忍饥挨饿了。”
赶车的马匹已是有些疲倦,马车上的几人也是忍饥挨饿了几日,虽说是不至于没有一口吃的,可这冰天雪地里的日子,终究是不那么好过的。
小村庄不大,大概也就百十户人家的模样。
庄外立着两块成年人高的石头,上面被顽劣的孩童用木炭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图案,一些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则是在挑在了角落里,一笔一划的描着自己的名字,扭扭捏捏。
好在是村子里还有一家破旧的小客栈,门前挂在梧桐上的旗子早已撕烂。
有些发福的客栈老板眯着双眼,笑脸相迎的打量着这几个外来的人,看着他们大方的从袖中掏出了几块碎银来,当即是眉开眼笑的喊着后屋中的婆姨,吩咐着多烧几个好菜,顺便把屋后桂树下的几坛子好酒取出了一坛。
一名不过七八岁的孩童趴在一侧,眼巴巴的望着这几个客人。
“你叫什么名字?”
天真烂漫的孩童咧嘴一笑,对着云嫱轻声说道,“我叫陈一。”
坐在一侧的云嘲天低着头把玩着有些破旧的茶具,略有几分好笑的扯了扯嘴角,倒满了手中的茶杯。
“姐姐你们是江湖侠客吗?”
云嫱笑着揉了揉后者的一头乱发,小声说道,“不是的,我们几个不过是路过这里的人而已,再说了,也不是谁都能够自称是江湖侠客的,既然是以侠客而称,自然是要先明白这个侠字到底是所谓何意。”
显然是没有怎么读过书的陈一挠了挠头,小心的瞥了一眼忙碌在后屋的老爹,又开口问道,“那些江湖的侠客们,都是佩刀的吗?”
云嫱摇了摇头,接过云嘲天递给自己的茶水,说道,“也不尽然,只是大多人觉得,面子这种东西比性命还要重要的,所以他们自以为是君子而称,以佩刀而表君子堂貌……”
小心望了一眼身侧的云嘲天,云嫱不由的低着头轻笑了起来,“你个小小孩子家的,还是如此安身一辈子的好。”
蓬勃朝气的陈一刚欲反驳,却是一把被父亲给揪住了耳朵,扯到了一边去。
“去去去,有空还不去帮你娘收拾东西去,整日里想着什么成为江湖大侠,我看你还不如一只大虾来的好。咱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人,一辈子这样普普通通的过去就知足了。”
满脸歉笑的客栈老板端着手中的热菜,倒满了那有些日子没有用过的茶壶。
他仔细的冲刷了好几遍,这才放心的摆在了桌子上,虽说是本就挺干净的,可总归是觉得不太放心。
“少年心有大志气,总归是好的。”
面露笑意的云嘲天轻声说道了一句,紧握手中的古剑悄然的松了一些。
“可是那江湖,不都是血雨腥风的吗?”
云嘲天摇了摇头,没有过多的去做辩解,也大概是实在没有可以辩解的地方,一侧的红尘绣抿了一口热茶,接话说道,“会一些傍身的武义,总归是好的,强身健体也好,惩奸除恶也罢,这个江湖太大,不是谁都能够一步走的完。”
一侧的少年只是抿着嘴角偷笑,一脸向往的幻想着只属于他的江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