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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楠不介意自己被打上贪慕虚荣的标签,也没法介意,她嫁给厉漠北确实是为了钱。
但她无法容忍康茹馨,把她跟厉漠北的私事,当成嘲讽的资本,极尽鄙薄的告诉蒋牧尘和他前未婚妻的父母。
更无法容忍,她对叶子的恶毒指控,并频频用到‘鸡、婊/子’这样的字眼。
那一耳光打过去,疼的她掌心一阵发麻,甚至有撕了她的冲动。
“陆楠你这个泼妇!”康茹馨话说到一半,冷不丁挨了打,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顿时不顾形象的要跟她拼命。
韩跃和尹文彬等人及时上前将她拦住,而厉漠北则非常迅速的将陆楠拽过来,妥帖护到身后,眼神阴鸷的盯着她。“放肆!”
康茹馨被当众掌掴已是颜面尽失,又见厉漠北竟将陆楠护得严严实实,瞬间气得口不择言:“花钱买来的女人的罢了,厉漠北你何必自欺欺人!”
她真的不甘心,论容貌论家世,她自认不输陆楠,偏偏在厉漠北眼中一文不值!就是肖楠那个绿茶都能入他的眼,唯独她不行。
“康家的教养不过尔尔!”厉漠北沉下脸,温和的嗓音透出几分嘲弄的冷意。“陆楠是我太太,无论是谁都没资格妄加评断,尤其是你!”
“是她先打的我!”康茹馨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惊到,气势明显弱了下去。
韩跃偷偷撞了下厉漠北,苦笑摇头。“都少说两句。”
事情闹成这样,蒋牧尘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在场的四位老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场面忽然而然的僵滞下去。
康茹馨缩在宋安安怀里,不住抽噎,哭的格外的伤心。院里寒风四起,那哭声听来实在矫揉造作,烦人莫名。
“厉漠北,茹馨她有什么错,明明是你妈跟她说,你离婚后一定会娶她!”宋安安有些受不了的打破沉默,看陆楠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怨恨,更恨厉漠北虚伪。
若不是他逃避退缩,康茹馨也不会如此执着。
而陆楠也不是什么良家,能跟会所小姐混一起怎么可能是好人。许音华眼瞎了才会允许她入门,放任厉漠北继续宠着她,惯着她。
“那她怎么没告诉你,这件事早在上周已经讲清楚,我不会离婚,更不会娶她!”厉漠北面若寒霜,握紧了陆楠的手,抬眼望向在场的几位长辈。“伯父伯母,人的出身没法选择,然而不是所有出身高贵的人,品格就会高贵。”
语毕,他环顾一圈,冲几个兄弟点点头,径自拥着陆楠离开。
陆楠心里憋着一团火,上了车理都不理他,自顾扭头盯着窗外。
厉漠北抿着唇,倾身把她的右手抓过来,力道很轻的帮她揉着掌心。“是不是很疼?”
“心疼她你可以明说,不需要在我面前演戏。”陆楠余怒未消,嫌弃的抽回自己的手。
厉漠北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倏地笑了。“我只心疼某个喜欢说谎的小孩,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陆楠僵了下,愤愤抿紧唇瓣。她是沉不住气,因为那些话明着是骂叶子,底下的意思却是在讽刺她,傻子都听得出来。
沉默回到市区,她看了下时间,很不耐烦的让他停车。
“陆楠……”厉漠北怕她做出失去理智的举动,不断提高车速往江滨路开。
陆楠见他不肯停车,别过脸粗粗喘气,看都不看他一眼。
宋安安说的其实也没错,他态度坚决的话,康茹馨不会如此死皮赖脸,许音华也不会一而再的让她来恶心自己。
她的家庭是一般,但她从未试图通过婚姻来改变。
“我从小走的每一步,都是爸妈和外公安排好的,每一步。”厉漠北苦笑,在经过通往江滨路的路口时,没有拐弯,而是继续朝着江堤的方向开。“细致到我该穿什么,交什么朋友,什么时候可以谈恋爱,什么时候结婚,娶个什么样的女人。”
陆楠无动于衷。
“你大概想象不到那样的生活,自由从来都是奢望。我一直假装听话懂事的接受他们的安排,唯独结婚这事装不来,所以娶了你。”厉漠北把车速降下来,停到江堤的空地上,打开储物箱拿了支烟点着。
气氛沉默下去,含着尼古丁的青白烟雾,渐渐在车厢里弥漫开来。他的脸掩在烟雾中,落寞的神情模糊又遥远。
陆楠没来由的觉得心疼,闭了闭眼,慢慢冷静下来。
伸手打开车窗,耳边又传来他充满讽刺的声音。“盛教授跟外公曾经是同事,包括学校的另外几位老师,我的童年、少年、成年,几乎都活在这种无形的监控中。”
“你真可怜。”陆楠错愕一秒,也拿了一支烟点上,侧着头看他。“可你并没怨恨。”
“怨过。”厉漠北吐了个烟圈,浅浅扬起唇角,嗓音里却满是苦涩。“还想过要自杀,在被关的那几年里。”
陆楠无意识的握住他搭在储物箱上的手。“然后呢?”
“胆小,没敢死。”厉漠北压下要告诉她真相的冲动,握紧她的手,话锋一转:“外公走后,我会给你自由,给你想要的自由,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陆楠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凝固。
“吓到了?”厉漠北又笑,脸部的线条柔和下来,温暖的像似春风拂过。“你这样会让我想办了你。”
陆楠被嘴里的烟呛到,脊背发潮的扭头望向窗外。“那是你应享的福利。”
“可我也说过,我只要最好的。”厉漠北闭上眼,眉宇间浮起淡淡的惆怅。“陆楠,我不会勉强你。”
“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陆楠吐出口烟,用调侃的口吻把话题岔开。“小北哥哥,我很累。”
厉漠北捻灭了烟头,若有所思的发动的车子。
回到酒店楼下,厉漠北倾身帮她解开安全带,顺势亲了亲她的脸颊,低声交代:“到周日再走,外公难得有精神。”
陆楠微微一笑,平静推开车门下车。踏进大堂,光可鉴人的柱子,倒映着厉漠北专注凝望她背影的目光,那是陆楠越来越熟悉的深情目光,这一刻她却没有勇气回头。
婚姻从来都不止是两个人的事情。过了今晚,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会知道,她是妄图攀高枝的心机女,是为了钱,不惜拿婚姻当筹码的坏女人。
厉漠北毁约了,他没有谨守协议,他将她带入他的生活,却又大方表示会给她自由。
而她竟然一点都不激动,胸口反而还堵得发胀。
洗了澡躺到床上,陆楠出神的看着他发来的晚安短信,了无睡意。
——
周五的会议在上午圆满结束,修复方案确定下来,陆楠回到酒店就开始准备相关资料。
忙到下午,许承洲忽然打来电话,问她有没有空见面。
陆楠以工作很忙为由拒绝,顿了顿,又道:“老师那边你最好还是给个交代,一码事归一码事,我相信你会处理好。”
耳边沉寂数秒,许承洲很无奈的笑声轻轻弹入耳膜。“楠哥,我很后悔当初拒绝你,但也庆幸。”
“庆幸什么?”陆楠翘着唇角,语气揶揄。“是庆幸自己足够冷静,还是庆幸没被我缠上。”
“都不是。”许承洲弯起唇角,偏头看了看排在自己前头的队伍,含笑道:“周日回婺源见面聊。”
陆楠耸肩,挂断电话继续整理资料。
许承洲从来不在两人单独相处时叫她‘楠哥’,电话中亦不曾如此称呼,说明他可能已经放下心结。陆楠揉着额角,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市郊疗养院。
许承洲把车停进停车场,熄了火,沉默看着厉漠北身姿挺拔地从爷爷住的小楼里出来,掩在镜片后的目光涌动着复杂难解的情绪。
他总是如此运筹帷幄,就算心中对家里的安排抗拒到极致,依旧可以表现出坦然接受的自若神态。
牵了牵唇角,许承洲摘下眼镜,打开储物箱把镜布拿出来,仔细把眼镜擦干净,复又戴上,慢条斯理的拿了一支烟点着。
厉漠北似未注意到这边,拿了车很快离开。
许承洲吐出一口烟,等他的车子走远才拔了钥匙,推开车门下去。爷爷还没睡,精神头看起来非常不错。他坐到床前的凳子上,难受地握住他干枯的大手。
许老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眯着眼打量他良久,狐疑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
“爷爷,我是承洲。”许承洲拍拍他的手背,黯然垂下眼帘。
厉漠北说他最疼自己,可这种疼他一点都不稀罕。从他被过继到厉家,二十多年的生命里,每一天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成了衬托他光芒的绿叶。
每每被提起,所有人都习惯性的加上一句:要不是过继过去,不知道他会惹多大的祸。
而厉漠北在长辈口中,始终是听话的榜样。可他们不知道,整个许家,他才是最不听话的人。
“不认识。”许老哼了声,微眯着眼望向天花。“承洲怎么没来?是不是又闹脾气,觉得自己被冷落被忽视?觉得我把他过继到你们家,是不喜欢他。”
许承洲微怔,握紧他的手使劲摇头。“他最近很忙。”
“有什么忙的,到处惹祸还差不多。”许老很生气,哆嗦着抽回自己的手。“你跟小楠就知道哄我。”
许承洲愕然,见他是真的不打算理自己,不由的苦笑。
走出疗养院,天已经黑的透透的,寒风刺骨。许承洲回到车上,枯坐许久,木然发动车子离开。
爷爷谁都记不住了,却记得陆楠是厉漠北的妻子。他潜意识里,一定很希望他们能永远走下去。就像他和奶奶那样,从少年到白头,不离不弃。
他从小就教育他们,婚姻的前提是有信心走一辈子,这种信心来自责任,来自担当。
但凡有一丝犹豫,便如行船触礁,迟早翻覆。
他一生都在履行这条准则。无论外面的诱惑多大,他对奶奶的心始终如一,始终把她当小女孩宠着护着,甜蜜的让人嫉妒。
降下车窗,寒风灌进来,依稀刺痛皮肤。
许承洲甩了甩头,微眯着双眼带上耳机,从容拨出厉漠北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