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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镇依山环水,一条平整宽敞的青石板路将葫芦镇从中一分为二,葫芦尾是马儿巷,葫芦头是水瓶巷。
这条宽大的石板路是楚家掏钱修建的,东边修至彩云城的南门,一路经过葫芦镇,爬山越岭一直修到葫芦镇西北的矿山,蜿蜒五十余里,均以厚厚的青石板铺就,路面宽敞,可容双车并行。
葫芦镇最富贵的楚家就在水瓶巷口的高大石牌楼后,据说原本葫芦镇的木牌楼是立在马儿巷的,硬是被这楚家二家主楚固在水瓶巷口又重新修建了一座高大白玉石牌楼,久而久之马儿巷那座旧木牌楼也就废弃了。
近两丈的高牌楼上,以浅浮雕和透雕的技法,雕刻狮子、仙鹤、行云等图案,牌楼顶有飞檐有重脊,两头各有瑞兽石雕。在石牌楼四个立柱上又分别雕有“芙蓉牡丹”、“梅花喜鹊”、“竹海绶带”、“绣球锦鸡”等图案,寓意荣华富贵,锦绣前程。
牌楼两边又各有一张雕刻精致的石桌和四条石凳,四周又以青石围成花圃,花圃里面各种红红绿绿争相斗艳,时有清风吹来,花香沁人心脾。
要不是能捡到灵矿石的矿山太远太高,这新牌楼就是镇上孩童们最喜欢来的地方了。
常听大人们说那矿山上有灵矿石捡,运气好的话,捡到一块拳头大的灵矿石就可以换好几两银子哩,可以去月圆姐家的牛肉铺买好多的酱牛肉吃了,还有剩余的银子可以买好些新衣呢!马儿巷那个杨麻子不就经常捡到灵矿石吗?
都说那倒霉的杨麻子长得一脸的麻子,居然会有那么好的一门手艺,可惜还是找不到媳妇儿呢!唉,要是能学那杨麻子一样,可以看出石头内是否含有灵矿,那就好了……咦,那不是杨麻子来了吗?
杨牧之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要是不去矿山,白玉石牌楼也是他每天必来的地方。
孩子们嘻嘻哈哈的围了上来,他们都喜欢与这个经常瘸腿的家伙聊天,偶尔逗弄一下他,也是很有意思的,不过到底是谁逗谁,没有人会在意。
“喂!杨麻子,你的腿怎么又瘸了?听小豆子他爹说,你去偷看晓静姐洗澡被发现了,关大娘拿着菜刀追着你砍,跑过了三条街,是也不是?”
杨牧之的麻脸稍稍有些发烫,他悄悄别过脸去想要掩饰一番,这一帮六七八岁的小家伙们,一个个鬼精鬼精的,被他们看出自己的脸红心虚,非得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一个口中含糖的小女孩含糊不清的说道:“杨麻子,你教我看灵石的本事怎么样?我可以付钱给你的”,她伸出手递向杨牧之,摊开手掌心,“这颗糖也给你吃,是我姑母从城里带来的,可稀罕了呢!”
杨牧之摇摇头,这查看灵石的学问,哪能随便教你,我就指望这门手艺赚钱娶媳妇呢。
小女孩想了想,抬着脑袋大声的说道:“那你教我这门手艺,我给你做媳妇吧!怎么样?”
杨牧之接过她手里的糖放到口里,正在考虑如何回答这个愁人的问题。
旁边一个小胖子认真说道:“春丫,你不能给杨麻子做老婆哩,听小豆子他爹说娶媳妇就要娶胸脯大的,你都没有胸脯呢!”
春丫顿时兴致缺缺,失望的收回了手,看着杨牧之还在吃她的那颗糖,觉得今天亏得太多了,早知道就不给你吃糖了。
杨牧之舔了舔嘴角,你这个糖也不怎么好吃啊,我吃过最好吃的糖,你们知道是什么糖吗?
孩子们本来都要散了,听到这家伙说什么最好吃的糖,于是又围了过来。
杨牧之摇头晃脑的说道:“最好吃的糖,是用那蔗枝和麦芽融成糖汁,再用顶熟的红山楂去掉核串成一串,最后将糖汁浇在山楂串上,里面鲜红娇艳,外面却似是裹了一层冰霜,咬一颗吞到肚子里,从嘴里到肚子里,一路都是酸甜溜溜的,冰凉透心……”
那个小胖子睁大双眼,听得聚精会神,胸口已被自己的口水湿了一大片,仿佛他已经尝过了那种酸甜溜溜的味道了。
杨牧之又嘻嘻笑道:“这种葫芦串糖能在肚子里呆一顿饭的功夫不化,你能感觉到它的冰凉从你的肠子里一路滑过,然后噗的一声,还能从你的腚眼里蹦出来呢……”
小胖子衣袖一抬,抹掉了口水,翻着白眼。
杨牧之兴致勃发的看了一眼那个头最矮的小家伙,这便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小豆子了。
小男孩非常瘦弱,小身板顶着一个大脑袋,他母亲前几年病死了,父亲马二又是个游手好闲的惫懒货色,家里经常是几天不开锅的,小豆子全是靠这些乡里乡亲的接济,在这家吃一顿,那家吃一餐,不然早饿死了。
杨牧之拍了拍小豆子的大脑袋,说我带你去芦苇荡摸螃蟹吃去?小豆子怯怯懦懦,那芦苇荡淹死过人,我不敢去。
你小子胆子也太小了吧?他在小豆子的大脑袋上轻轻敲了一记板栗,又伸出两只手扯起他的小脸蛋使劲往两边拉长,你那惫懒的爹又几时看到我爬墙偷看姑娘家洗澡了?
杨牧之本来还想继续逗弄一下这些孩子,这时石板路那边来了一辆精致的马车。孩子们老远就认了出来,是楚玉姐姐的马车哩,每次楚玉姐姐从城里回来都少不了有好吃的,于是一溜烟的都围了过去,丢下杨牧之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发楞。
楚家二小姐楚玉,穿着一身蓝色翠水薄烟纱裙,长及曳地,盈盈一握的细腰以云带束起,高高盘起的柔顺青丝上插着一支玲珑金凤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带有一股淡淡英气。
她一手轻提裙角缓缓走下马车,莲花步轻移,将手中一个食盒递给孩子们,让他们去分食糖果。孩童们高兴的嚷着谢谢楚玉姐姐,三两下将那一盒糖果分了,欢快的回家了。
楚玉缓缓转头,看向那边呆坐的杨牧之时,如花的笑靥也瞬间变得冷淡,原本抿着微笑的嘴角就只剩下一抹浅浅的冷笑了。
杨牧之吃过这婆娘的苦头,有好些次在戏耍孩童的时候被她拿脚踢过,虽然不是很痛,但很没有面子不是?自从有长舌妇人谣传他爬墙偷看人家姑娘洗澡后,楚玉好像就对他更凶了,又没有去爬你们楚家的院墙,至于这么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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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回到水瓶巷楚家,高墙深院大宅门,门口两边各有一尊两人高的石狮子,甚是威武。进门后,发现她爹楚固正坐在大厅内,弟弟楚斌也在,坐在紫檀雕花太师椅上的楚固一脸怒容,而楚斌站立在厅中,不敢抬头,想必是又做了错事正在挨骂呢。
楚玉轻轻走到父亲身后,伸出芊芊玉手给他轻轻揉着肩,她瞟了一眼厅下面站立的楚斌,缓缓说道:“今天去桃花府,果然被爹爹猜中了,一切大小事务都是虞瑶姐在安排着,爷爷连面都没有露一个……”,她的声音不急不缓,脸上似乎尽是笑意。
楚固脸上的怒容渐渐消散,他闭上双目,十分受用。
楚玉继续轻轻说道:“虞瑶姐姐不愧是‘彩云瑶仙’呢,家族中的一切大小事宜安排得有条不紊,得心应手。要是换我来做,肯定是不成的……”,一会似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对她父亲说道:“云顶城天机宫传来了话,说是有伯父的消息了……”
“哦?”楚固的身躯微微一震,他抬了抬肩膀,示意自己的爱女先歇息一下。
楚玉笑吟吟的走到父亲身侧,并不着急说伯父的事情,她看了看还站在厅中不敢动的弟弟,似笑非笑道:“斌儿,楚子松下山了……”
楚子松,楚家四公子,也是她与楚斌的堂弟。楚斌从小就与楚子松合不来,见面就要打架,仿佛上辈子是死敌一般。楚斌年长楚子松一岁,楚玉又比自己弟弟楚斌大了两岁,楚家的大小姐楚虞瑶又比楚玉大了一岁。
这楚家四姐弟的老幺楚子松,体弱多病,常年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据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若不是楚家财大气粗,以各种手段压制病症,说不得这楚四公子就要英年早逝了。
厅下的少年楚斌撇撇嘴,一脸不屑的说道:“姐,你今天真的看到楚子松那病痨了?”,这十五岁的少年双掌来回的摩擦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楚玉眼中的笑意古怪,“斌儿,你过两天便能见到他了,他说过几天就要来我们家玩。”
楚斌看到他姐姐眼中的古怪笑意,有些捉摸不定,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去加紧修炼两天,免得到时候输给了那个病痨,那就不好玩了。
楚斌跟父亲请问了一声,说是要去练功了,楚固眼中带着一抹假愠,轻轻点了点头,楚斌这才一溜烟离去。
楚固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窗外是楚家的后院花园,宽敞的园子里没有亭台楼阁,也没有小桥流水,却种满了一架一架的蔷薇,柔条披挂的枝叶上缀满了圆润的花,芬芳呈媚气,重叠的花瓣有粉有紫,沉甸甸的三五一簇,为这个花园增添了几分庄重古朴。
看着那一丛丛蔷薇,楚固的眼神遥远又温柔,他嘴角噙着笑意,嘴唇微微呢喃着,似是想起了一段美好的记忆。
楚玉不敢打搅父亲,默默站在一旁。
这个花园,连她们姐弟两都不许进去,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她和弟弟偷偷溜进蔷薇园玩耍,折断了不少的蔷薇花枝,父亲知道后大发雷霆,也正是那一次,慈爱的父亲第一次打了她。
当时父亲暴跳如雷的神情,让她至今还犹有余悸。
“玉儿,你伯父是否还在人世,如今又在何处?”,楚固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缓缓转过身看着楚玉问道。
楚玉缓声道:“爹,按天机宫的说法,伯父应该还是健在的,在哪里目前还说不准,只不过已经查出了当年伯父中的那种毒里,含有很大的‘黑色曼茶罗’成份,而这种药草是来自夜啼城东面的万花谷,要不是这次我们楚家灵矿的事情,虞瑶姐就要马上赶去万花谷调查了……”
万花谷,以炼制各类丹药闻名一洲,倒是极少有听说万花谷有制毒的,不过既然是天机宫的消息,想必是错不了的。
楚固点点头道:“若不是灵矿这档事,爹爹我都想陪虞瑶那孩子去那万花谷走一趟了……”。沉默片刻后他又对楚玉说道:“你帮为父走一趟马儿巷吧!”
楚玉惊讶道:“爹,真要找那杨麻,呃,杨牧之帮忙吗?”
楚固温和笑道:“你别看这小子平日里吊儿郎当,但是他对灵气的感知力很是敏锐,找他来替咱们找出矿场灵脉紊乱的原因,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玉儿,你就去走一趟吧,明天就去吧!”
楚玉螓首轻点,刚刚走到门边,蓦然听到身后父亲好似苍老了一分的声音缓缓说道:“玉儿,去看看……你娘亲吧……带上斌儿。“
楚玉穿过一道花香水榭,来到左院。
楚斌正在辛勤的练功,老陆管家站立在一旁静静陪着他。这位陆管家如今已是古稀之年,他服侍了楚家四五十年,是看着楚家两辈人长大的,对于楚玉姐弟俩来说,无疑将他当成自己半个爷爷来看,即使是自己那位几年都难见一面的亲爷爷,都没有这位陆爷爷那么亲切。
楚斌为了“快速提高修为”,于是找了陆爷爷来个加强训练,为了能十拿九稳打赢那个病痨鬼堂弟,楚斌是非常认真的。
盘坐在水池中一个石台上的楚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看来应该是功力又长了几分。
放着烟云峰那么好的修炼圣地不去,非得在家里装腔作势的用功,看着这个惫懒的弟弟,楚玉笑道:“楚斌,你这临时抱佛脚,还来得及吗?”
楚斌挠了挠头,撇嘴道:“姐,那病痨现在是什么境界了?”
楚玉摇摇头道:“我出了桃花府后,那时候子松才回家来,我们只是简单的聊了几句……”,她美目瞟了一眼弟弟,促狭道:“子松今年才十四岁,比你还要小一岁,确比你要高出两寸有余了……他着青衫,背长剑,玉树临风、已是一位翩翩美少年了,再看看你自己这副模样……他的境界我是看不太出来,反正,不低就是了……”
楚斌心头有一片愁云飘来,他不倒是在意自己姐姐的奚落,只是那个病痨“着青衫、背长剑”的气势听上去实在有点唬人,这万一要是打不过他,我这做哥哥的,脸面可往哪里搁呀!
老管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三公子,无需太过担心,加紧修炼就是”
楚斌还是一脸的忧愁。
楚玉微笑着对老管家轻轻说道:“陆爷爷,我一会要带斌儿去看看我娘亲,你帮我准备一下东西吧!”
陆管家点点头,说现在就去准备,老人刚走到院门口时,听到身后的二小姐悠悠的问了一句,“陆爷爷,我娘亲是不是特别喜欢蔷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