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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缩了脖颈儿的安老爷,趴在石丛中不能动弹,只听得巨蟒一声怪叫,随意张口一吸,横飞的章子楣象弩箭离弦似的,扬着两只胳膊,投入了血盆蟒口,耳边传来似有若无的一丝哀号——
“老公救我......“
肝肠寸断的多情郎愤然而起,全然忘了自己的脖颈尚在腔内,只剩两粒在肩胛上骨碌碌转动的眼珠子,嘴巴缩在胸腔里闷吼,恰似沙罐煮屎一般,嘀里嘟噜听不清在吼叫些什么。
猛甩脑袋,摇出脖颈,腾身跃在半空中,挺着钢叉从天而降,照着那血盆大口戳去。
这青头巨蟒实为能吞下大象的巴蛇,见空中有一缕银丝疾射而来,又是怪叫一声,把腰一拱,头颈挺起两丈余高,吐着火苗似的信舌,企图把这自不量力的情种,请进去与他的另一半团聚。
眼看钢叉要戳在血盆中时,不料那条巨蟒把头向地上一伏,腰向后一拱,倒退了好几丈,整个身子滑下树来,趁一击失手的猎户落地未稳之机,竖起水捅粗的尾巴,呼呼带风,拦腰横扫过来。
这一招迅猛歹毒,猎户身形一矬,从蟒尾底下斜纵出去好几丈,一个鹞子翻身,双脚略一点地,挺着钢叉,觑定蟒腰直戳过去,满以为这蟒蛇即便不死,也是三个血窟窿。
没料到啊!
这巨蟒身上斑斓的鳞片,竟比铠甲还坚、兕皮还厚,不但戳不进去,反被它反弹回来,卯足的劲道,把猎户震得双臂麻木,钢叉险些脱手。
安老爷暗道不妙,赶紧借这反弹之力,身子往后一仰,脚跟用力,又倒纵出去好几丈远,眼睁睁看着它胀鼓鼓的肚皮里那一团蠕动的地方,显见子楣还在作垂死的挣扎。
那巨蟒一扫不逮,也顺势掉过头来,高高的扬起血盆巨嘴,怪吼不断,腥涎飞溅,两只血红的怪眼闪着凶火,狠狠的怒视着猎户,似乎蓄势待发,恨不得把他一口吞进肚里。
在人、蛇相持的当口,猎户心急如焚,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柳丹晨用飞刀与红毛怪相搏的场景,偷眼窥视左右,瞧见脚下有一些碎石,心念一转,猛不丁左手握叉虚扬,斜身一抖,右手便抓了一把碎石,运起劲气,朝蟒头攒射。
那蟒蛇正张着大口喷出一团团的腥雾,这一把枪弹般飞来的碎石,劲道十足,转瞬间便让它的两道荧光熄灭了,腥雾中更是血如喷泉,那家伙似乎痛苦不堪,大嘴一闭,头颈软绵绵的伏在地上。
趁这千载难逢之机,安老爷腾空而起,挺着钢叉在它软薄的肚皮上拉开一条血口,扯出浑身裹满腥涎的小娇娘,几个起跃,腾开数十丈远,在巨蟒乱翻乱滚的时候,搂抱着美眉,嘴对嘴的给她度气,让她苏醒过来。
捡回一条命的子楣,免不了偎抱嘤泣一番,平静下来后,持着长剑走了过去,朝已经不再动弹的蟒蛇肚皮一阵乱剁。安老爷却挺着钢叉,小心谨慎的向那金光炫目的小山走去。
相距不过四、五丈远近,便看清是大大小小千百条金光灿灿的小蛇儿,正蟠在兕牛尸体上,蠕蠕而动,这诡状殊形,吓得他倒抽一口冷气,撒开脚丫子,回身狂奔。
岂料没跑几步,远处的大树摇摇欲倾,枝叶乱颤,哗哗直响,飞快的向两侧倒伏,一条更大的蟒蛇,象发了疯似的,首尾乱摇乱摆,朝正在戳剁死蟒的章子楣疾扑而去。
“老婆快跑啊!“
安老爷大急之下,斜刺里挺叉腾空,拦在了巨蟒身前,正要扬叉戮那蛇口,只见它狂喷一口腥雾,憋得他喘不过气来,浑身劲道全失,钢叉也“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包裹着身子,骨碌碌的似一颗肉丸,被吸进了巨蟒的腹中。
原以为腥膻的蟒腹,居然幽香缕缕,昏昏厥厥的安老爷,想起这蟒腹最是薄弱,奈何手无寸铁,便手砸脚跺,岂料滑溜溜的全落了空,砸跺在空气中一般。
蠕动着身子想换一个地方再试,感到正坐靠在肋骨之处,心下大喜:“你敢吞老子,非得弄断你的骨架,让你变成死蛇!巴蛇吞象,巴蛇吞象,本大爷是安老爷,不是象!“
一但主意拿定,便卯足浑身的劲道,攥拳屈腿,用屁股蹲儿猛烈地撞击下面的肋骨,不但清晰的听到“咔、咔“作响的声音,还隐隐约约听到子楣惶遽的呼声:
“老公!老公!你这是咋个了啊!“
只听得“啪、啪“两声响,安宁被两耳刮子扇醒,眨巴着眼珠子,半晌才回过神来,抬眼望天,晨星寥寥可数,环顾四野,黢黑寂然,正是黎明之前。
正要把刚才的恶梦讲给依偎在胸前的子楣听时,这美眉却嗔怪着说道:
“你这是在做啥子嘛,睡着了也不安分,这枝桠已经开裂,快断了呢!还不赶快换处枝桠,掉下去咋个办?“
天亮后,两人下了山脚,寻找到已经僵硬的兕牛尸首,安老爷试着用叉、剑取角,不料是坚如磐石,怎能得手,仔细打量,判定是百年老兕,不然没这么绵实坚硬。
子楣围着尸首左观右看,伸出玉手反复触摸,笑道:“这是个宝物呀,这鬃毛是制作软猬甲的上等材料,就是这兕革,如果做成铠甲,也强过金属呢!“
经她点醒,安宁深以为然,只略为思考了一下,便抽出子楣的宝剑,削来一些树枝,密密层层的遮在兕牛尸身上,扬起叉来,刨了一些泥土复在树枝上,暂且掩埋在这里,稍后几天派人抬回城里。
因为有子楣的“神行术“,用不了半个时辰,驰到巴阳城外,见南门大开,绊马桩鹿角刺都撤了下去,那几个被收押的叛兵,又神气活现的守在城门前,见到两人并不畏惧,反而笑容满面的一拱手,禀道:
“牙将江武,奉太尉江文钧命,在此恭迎大将军到王府议事。“
安宁心知是飞鸽传书起了作用,因为不知就里,尚在沉吟,子楣却娇声问道:
“你怎知我哥封了大将军?“
“巫咸朝廷的官员都知道这事啊!大王登基后,七位娘娘都言说大将军本事了得,大王又认为是亲戚,当即封您大将军的。只是我朝派去的宣旨联络官迟了一步,让清狗们抢了先。“
三人一路向所谓的王府、也就是县衙走去,这牙将江武本喜饶舌,又存了巴结的心思,不住口的侃侃而谈,让安宁了解了一些这两起反叛的内幕。
曹玉林不是哥老会的人,但耳目众多,那山洞位于两层峭壁之上,本来没有路,被哥老会开发后,取名“巫灵洞“,石磴道也是杨老掌门领着人开凿的。
这大的举动,要想瞒天过海,是根本办不到的。
曹玉林久有异志,为人仗义,十分豪爽,几年下来,这县衙从知县以下,皆是志同道合的兄弟,知县早就是内定的丞相,县丞江文是江武的亲哥,官封太尉,江武一介什长,也被封为牙将。
太平天国景王误入口袋阵全军复灭,是曹玉林做的手脚,绿野金刚门中,早有曹玉林的兄弟。
那七位小姨太,其实并木有跨入怡春阁的院门。
说来也算是机缘巧合,当七乘小轿还没进巴阳城时,在官道上迎头撞到率队巡山的骁骑尉曹玉林,一番盘问后,征得她们首肯,尽皆收入帷中。曹某本无妻室,倒也男欢女爱,很受宠幸。
安宁打着团练的旗号组建安家军,早就引起曹玉林的注意。江武不清楚的是,李、安火并,其实也有曹玉林假手杨氏的阴招掺杂其中,因为李子木是哥老会不可或缺的干将,不能策反,必须除掉,即使安亡李存,也算是翦除了一个强敌。
还没等走到县衙,江文一伙,便远远的迎了出来,拱手的、作揖的热闹了一阵,安宁问官道上的路障清理干净没有?江文拈捋着胡须,轻笑着说道:
“幸亏大将军归顺得及时,要不然这个时辰,您的大军只怕是灰飞烟灭,早上了西天呢!“
安宁闻言暗惊,却是脸不变色心不跳,听他道出原委,心里连呼几遍“万幸!“
原来,这伙人早在第三道路障的滚石檑木下藏了许多火药,方圆三里范围的地下,都是火药和易燃易爆之物,大军一但入内,引爆后,定是插翅难飞!
“合该我巫咸国昌盛啊,凭空添了这支生力军,何愁国不靖民不安!“
听江文提到“民“字,安宁多了一个心眼,笑着问道:“小弟愚昧,也不了解这城里的民情,我等立国,老百姓是否拥护?“
“这不刚刚宣布立国吗,又遇到你的大军来犯,一切都还来不及打理不是?“刚说到这里,几个衙役牵着几匹骏马从衙门里当街走来,江文说,“大将军的人马眨眼便到,我们还是赶快迎上去为好,稍事耽搁,只怕要发生误会呢!“
安宁倒不相信柳丹晨敢违反命令冒进,按约定的攻城日期应该是腊月二十九,也就是明天。在这当口,他自然也不便叫破,一众人等纵上马鞍,缓缓驰出城去。
江文欣慰得紧,谈兴正浓,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侃道: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所谓民意,无非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老婆娃儿热床铺而已。咱巫咸国只要让国民吃饱穿暖,还怕百姓不归心?“
安宁感叹不已,江文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说词所感动,骑在马上捋须得意。
其实这安家小子在心里暗叹那七枚小姨死得冤,又叹这群井底之蛙死到临头,还在做清秋大梦!
安宁暗忖道:这江文的话,貌似也有点道理,只是说得通的不一定办得成,譬如这深山里的弹丸之地,你立个屁国,就算朝廷不来剿你,封锁住官道,你让百姓喝盐水活命?
柳丹晨果然没敢胡乱行事,尽管第三道路障已经不复存在,她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依山扎营,扼守着官道,派出斥侯远探,早就在营门前等候。
安宁言称要说服几位主事的将领,他安家军问题不大,主要是做通蟠龙寨的工作,为防误会,请众人先在营外稍等,如果蟠龙寨不听将令,就地解决!
江文听见有可能开杀戒,害怕溅到一身血,更怕丢了小命,忙不迭点头应承,还掉转马头,远远的立在官道上,事有不测,也好抢先逃命。
因为不知道这里暗埋的火药和易燃易爆物起没起走,所以他不敢在这里逮人,反正这次平叛已经大获全胜,这些家伙也装在口袋中了,指定跑不了的。
与章子楣、柳丹晨、钟绿嫣、安逸、安虎、安彪计议一番后,决定由蟠龙寨和安彪接管巴阳城防,章子楣率安逸、安虎疾驰巫灵洞押解俘虏回城,顺便把曹玉林和七位小姨太的尸首送回城,其余被诛灭的叛兵,割下记功凭据后就地掩埋,还特别提到那群魇虎和兕牛的尸首。
随后又命令:俘虏们下山后,安虎率三百人驻守西宁盐镇,严查出入县境的人员,不让一个叛逆漏网。
正当众人准备出帐时,突然想起蟠龙寨尚无寸功,岂不白忙活一趟?
转身与柳丹晨一阵交头接耳,决定增派钟绿嫣率领夜叉队一起赴巫灵洞。
大军立即拔营,江文等人被拥在中军里恭维着,自是得意洋洋,踌躇满志,一到县衙大堂,这“太尉“便大喇喇的一屁股坐在县太爷的公案后,安宁与柳丹晨对视了一眼,联袂转入了后堂。
只听安彪沉声喝道:“全部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