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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斩那一掌明明打得极重,可不知为何,暗香依依并没觉得十分难受,反而气血在体内奔腾叫嚣着,像是打了鸡血般兴奋莫名,还没来得及细想这种诡异的感觉,便阴差阳错地与莫七落来了个亲密接触,当唇与唇接触的刹那,她触电般头发根根竖,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那一刻停止了有氧活动,尚未来得及恢复便被莫七落点了穴道,奔腾的气血顿受阻滞,随即在体内乱串,一时竟痛晕了过去。
莫七落带着暗香依依策马狂奔了一段,到了一处岔路口,不得已勒马听步。他望着左侧的路,如果决定带她走,便要即刻离开襄阳城,或许,从此再难回红枫山庄,虽然早想离开,可真要离开时却又……他想到自己的父亲莫见笙,神色一暗,又想到那个从小到大与他形影不离的十七弟,想到他的惨死,心中蓦地一痛。他低头看了看怀中女子,这个十七弟用生命守护的女子,再不犹豫,正欲打马向左而去,忽听身后有人高唤:“七师兄――”
他回头望去,远远便见九弟王剑飞一马当先追了上来,身后跟着三哥秦楠与六哥李维。
他眸光一暗,心中微有挣扎可终究还是转过头去。大力挥动马鞭,就此决绝而去。
暗夜中,秦楠、李维、王剑飞三人清楚地听到了莫七落渐渐远去之语:“从今往后,莫七落不再是红枫山庄之人。”
秦楠等人蓦地一怔,王剑飞更以为自己听错了,勒马转头看向随后跟上来的秦楠与李维,见他二人亦是同样惊怔的神情,三人尚未反应过来莫七落为何突然这么说,便见一个白影自头顶飞过,看衣着不似汤斩,李维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喝道:“什么人!”却见那人直追莫七落而去。三人互视一眼,秦楠当机立断道:“追!”三人打马随后追去。
襄阳城下,莫七落弃了马,抱着昏迷不醒的暗香依依跃出了城墙。慕容逸一路尾随,而秦楠、李维、王剑飞三人亦随后追出。
城外荒郊,莫七落察觉有人渐渐逼近,既然甩不掉索性停下脚步。
他立在几乎近人高的杂草中,风过,杂草发出簌簌的响声,他放下了手中女子,撩起她的衣襟遮住了她的脸,方才看向随后追来的慕容逸。
慕容逸见莫七落突然停步,亦停了下来,远远注视着莫七落。他双足点在杂草之上,随风上下飘荡,白衣在夜色下卓然醒目,似笑非笑的神情仿若往常一样令人觉得可亲可爱,他眯着眼睛笑道:“七落兄,你掳了在下的小妾,不知意欲何为啊?”
莫七落神情冷漠,道:“慕容逸,我早就想知道你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慕容逸折扇半掩,悄无声息地向前飞了几丈,似笑非笑道:“我最不喜欢打架了。”话音未落,一掌已向莫七落袭来,这一掌看似无力莫七落却不敢轻忽怠慢。他当下化掌为拳用了七分力接了这一掌以试慕容逸深浅。
掌拳相接时无声无息,慕容逸面不改色,莫七落却身形微晃,只觉胸口气血翻腾,不由得暗暗惊骇慕容逸内功的深厚,忽觉手指微痛,似被什么扎了一下,当下收拳倒退数步,露出了身后的暗香依依,低头一看已然发黑的手指,暗道一声不好!
慕容逸不欲恋战一掌抓向暗香依依,莫七落拔剑刺了过来,迫得慕容逸中途收手,慕容逸嘴角微不可查地一挑,侧身躲过剑锋的同时三枚钢针自扇中射出,直取莫七落天突、中庭、灵墟三处大穴,趁莫七落震飞钢针的瞬间,他的手已触及了暗香依依的衣襟,堪堪抓起时,莫七落的剑又到了近前,逼得他再次收手。
这时,秦楠等人先后赶到,见状挡在了莫七落身前拦住了慕容逸。
慕容逸扫视了众人一眼,对莫七落笑道:“七落兄,我的小妾还是还给我的好,至于你身上的毒并不难解,但此刻若强行运功,轻者筋脉自断,重者七窍流血而亡,七落兄年纪轻轻,又何须为了个女人枉送了性命。”
秦楠等人一听这话面上均略显尴尬,瞟了眼莫七落,只见莫七落自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来吞咽了下去,暂时压住毒性。
王剑飞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女子,虽然脸被遮住了可看那衣着可不就是今日在武林大会上对着顾不迷唱情歌的慕容小妾吗?心下暗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七师兄怎么掳了慕容小妾?谁不知道七师兄心怀坦荡光明磊落,怎么会作这等龌龊下流的事?再说了,武林中喜欢七师兄的女子站成圈都能把襄阳城围起来,随便抓出来一个也比慕容小妾强啊,可当下这……这……,王剑飞心生疑惑便想用剑挑起暗香依依脸上蒙着的衣襟,非要瞧瞧这是不是那个相貌平平武功差劲行为放荡的慕容小妾。
莫七落眼见王剑飞剑指暗香依依,心下一惊,因一直站在暗香依依身侧,急切间便抬手将她拽入了怀中,王剑飞心中惊讶手中剑随之一滞,与此同时,慕容逸的折扇恰打在了他的剑上,王剑飞只觉虎口一震剑险些脱手而出。
此刻慕容逸与莫七落有着同样的心思,就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地上躺着的女子是谁。
看到七师兄对慕容小妾如此紧张,王剑飞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面容惊讶得有些扭曲。
慕容逸一击之后折扇转了个方向又向王剑飞脖颈袭来,王剑飞仓促间躲得有些狼狈,脖子竟被慕容逸的折扇划出了一道血痕,秦楠、李维见状齐齐惊呼,王剑飞摸了摸脖颈上的血迹,恼怒地看向武林排行榜在自己数十位之后的慕容逸,提剑便刺了过去。哪知竟不敌慕容逸,而秦楠、李维眼见王剑飞不敌慕容逸,自不能袖手旁观,顿与慕容逸战在了一处。
莫七落却借机带着暗香依依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慕容逸原本占了上风,想早些解决三人去追莫七落,可眼望二人远去,不由得有些分神,竟被三人死死缠住,待与三人纠缠许久脱身追去时,莫七落已然走远。
他四处寻找,终于在草尖上发现了莫七落身上所穿斗篷的一丝布条,可循着方向追去,却没了莫七落的踪迹,方知中了莫七落金蝉脱壳之计。
此时天已快亮了,天边暮霭中的苍白略带几分萧瑟,慕容逸一身白衣,鬼魅般站在荒郊古树的最高点。他目及远处,脸上惯有的笑容早已荡然无存,想到因自己一时大意竟让莫七落带走了暗香依依,心中有些怒有些烦还有着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初升的旭日之光刺得慕容逸微微蹙起了眉,似不喜似怅然地轻叹了一声,目光望向它处,暗暗思忖:昨晚莫七落为何不当众揭穿暗香依依的身份?暗香依依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能令莫七落宁愿背上抢夺□□的罪名也在所不惜?而今弄丢了暗香依依……自己回去又要如何交代?
此时的慕容逸哪里知道,莫七落岂只落下个抢夺□□的罪名,他早已不顾一切地决定带着暗香依依背离家门浪迹江湖了。
莫七落带着暗香依依登上了离开襄阳的船。船顺流而下,天蒙蒙亮时已看不见襄阳城了,艄公是个老翁,年约五旬身体硬朗,无儿无女老伴年前也没了,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船上以船为家也以船为生。昨儿半夜里被莫七落叫起开船也没二话,一来莫七落给的银两丰厚,二来见莫七落抱着个小女子,以为是小两口赶路,只是男子的头发着实短了些还参差不齐,像是刚自少林还俗的和尚。见男子目正容清,又是和尚出身,老翁顿时多了几分好感,听说小女子生了病急要去洛阳求医便二话不说开渡了船,一路往北行去。
路上,老翁热情地询问莫七落是在襄阳城的南山佛寺出家还是禅悟佛寺?又是何时还俗的?见莫七落面露惊讶以为自己猜对了,便又得意洋洋地说自己活到这把岁数看过的人多了去了这点眼界还是有的。
一路上,老翁边划船边自得其乐地唠叨着,说莫七落这副相貌早应还俗留了长发,何苦去当什么和尚。又看了看他身边侧卧的女子,虽没看到脸却也知道定是个美貌姑娘,便打趣说他肯定是因为六根未净对这小女子动了情才还了俗。见莫七落闷声不答,老翁以为他不好意思便当场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莫七落越发地闷闷无语。
夜晚水上风大,风吹乱了莫七落参差不齐的短发只觉后脑勺凉飕飕的。
莫七落中的毒并不难解,到城中抓几幅药喝了便能彻底清除,只是中毒期间最忌使用内力,便是用内力抵御毒气也不能。越运功,毒越深,毒发越快,江湖人没有武功傍身就像是女人衣不蔽体在大街上行走一样,所以莫七落当务之急便是就近登岸先抓几服药解了身上的毒。莫七落一边听着老翁唠叨,一边暗自打算到庐陵登岸抓几幅药先行喝下。
他以为暗香依依中途会醒,未料暗香依依一直昏迷,探了探她的脉息,并无大碍,只是体内真气有些蓄乱,想到她曾自断心脉,当时明明已经气绝身亡,可不知何故,事后汤斩赶到欲带走她尸身时却突然醒了过来……而十七弟……
后来听说她没了记忆武功,又失了踪迹,没想到竟是落在了慕容逸的手中,更没想到慕容逸竟精通易容术,将她扮作小妾公然留在身边瞒住了天下人的耳目。想起方才与慕容逸交手自己落了下风,心中不由得一沉,没想到十年前武林大会上被暗香依依打得鼻青脸肿的慕容逸如今武功已在自己之上,若非急于抢回暗香依依,他着实用不着使毒。
看着身边昏睡的女子,想起惨死的十七弟,想起了父亲莫见笙及妹妹莫七彩,以及庄中众师兄弟,他眉间浮上一缕暗色。
天蒙蒙亮时,熟悉水路的老翁便将船划到了庐陵,莫七落与老翁说好在此候他三日,他将带着内子去庐陵求医如果看不好再搭船赶往京都洛阳。
老翁收了他的定钱便候在船坞。三日后老翁自然没有候来早已取陆路赶往它处的莫七落。老翁是个老实人,以为莫七落或许有事耽搁了,便又等了几日,可还是不见莫七落的身影。不得已上岸去城内医馆挨家打听,都说没见过莫七落,无奈之下这才折返回了襄阳。
彼时,莫七落带着暗香依依早已不知去向。
暗香依依整整昏迷了一天两夜,醒来时,却在一辆马车里。
马车飞快地在林间疾驰,暗香依依掀开车帘看到莫七落时,先是呆了呆,随后便是心虚和害怕。
她想到了百花谷她脱光了他的衣服将他埋在地里还切了他的头发,她想到自己被汤斩一掌打飞入他怀里与他亲了嘴,她想了太多……还摸了摸怀里的红枫山庄令牌和那几张自他身上收刮来的银票,着实忐忑不安……她在后面掀了几次车帘想要问他些话,却都作罢。一来她有自知之明,莫七落要真想对她做什么,反抗挣扎是没用的;二来,她还记得昏倒前他将自己按在胸口的那一刻,说不出是何感觉,总之并无恶意,再说了,他若然想杀她,早可以动手了,岂会等她醒来?
莫七落在她第五次掀开车帘后,于树荫下停了马车,先自怀中掏出一直捂在胸口的油饼扔给了身后的她。
暗香依依当下接住,一看是饼,再反应过来是从莫七落胸口拿出来的,还带着他胸口的温度,想到自己胸口藏着的令牌和银票不由得有些汗颜。
莫七落侧过身来,阳光透过树叶阴影横斜地落在他带着斗笠的脸上,有些不真切。暗香依依怔怔地听他说道:“从今往后,我会待你如自己的亲妹妹。”
啥?暗香依依以为自己幻听了,试图将眼睛瞪到最大,暗道自己难道在做梦?
莫七落道:“这是我唯一能为十七弟做的。”
暗香依依一想到莫十七,就想到慕容逸早先说过的话,据慕容逸说,莫十七被她所杀,死前衣衫凌乱,而自己一向喜好,呃……
莫七落道:“我早先以为你也死了。”
其实暗香依依真的已经死了,她根本不是她。
莫七落道:“我知道你失去了所有记忆,如果有疑问,你可以问我。”
其实她没失去记忆,还清楚地记得百花谷剃掉了他的头发扔了他的宝剑摸走了他的银票……不由得暗暗握拳,其实咱俩仇深似海啊……大哥……
莫七落沉默。
暗香依依也沉默,实在沉默不下去了,便啃了口饼,当下奇道:“竟然还是热的。”
莫七落明显没料到暗香依依一开口会说这个,低低咳了一声,回道:“饼若凉了即干且硬,难以下咽,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来,便一直放在胸口用内功捂着。”
暗香依依怔了怔,呐呐问道:“这饼你捂了多久?”
莫七落道:“一整夜。”
难道他是怕自己醒来饿了,便用内功一直捂着……捂了一整夜?暗香依依心中一悸……原想表达一下内心的感激之情,可一想到慕容逸曾经告诉过她,莫十七是她所杀死前衣衫凌乱,便有些犹豫且小心地问道:“我与你的十七弟是何关系?”
莫七落目视远方,淡淡道:“他为你而死……你为他也不愿独活。”
难道他们竟然是相爱的?暗香依依微微吃惊,究竟是慕容逸说的对,还是莫七落说的对?她咬了口饼,食不知味地道:“听说莫十七死前衣衫凌乱……是我所杀。”
莫七落道:“不,事实并非如此,十七弟非你所杀,否则即便你死而复活,也早已是我剑下亡魂。”
直觉上她相信莫七落的话,虽然此人与她实不相熟,甚至……看了看莫七落的头发,入口的饼便哽在了喉咙里……莫七落见她吃得噎住忙递过来一个水壶,暗香依依接过水壶喝了口水,眼睛瞟上瞟下就是不看他的头发,又问:“那是谁杀了他?”
莫七落目视远方,暗香依依看不真切,只见他摇了摇头,再没说话,猛地扯起手中缰绳,正在吃草的马儿当下吃痛嘶鸣一声再次飞奔起来。
暗香依依反应慢了一拍,脑袋顿时撞到了车上,“哎呦”一声来不及摸被撞疼的脑袋,便下意识地护住了手中吃剩的半张饼。
无论是谁杀了莫十七,都与她无关。思及此心中一松,又在摇晃的车中啃起了饼,边吃边对莫七落道:“既然莫十七不是我所杀,你大可为我正名,我就不用再四处躲避了。”
莫七落道:“我即便为你正名,你依旧会被人追杀。你以前仇家太多积怨颇深,而今没了武功,想杀你之人比比皆是。”
她就知道自己人缘不好,早没报什么希望,便也没怎么失望,又问道:“那你打算带我去哪?”
莫七落毫不犹豫地回了她四个字:“浪迹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