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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很厉害?”暗香依依伏在他肩头问。
“算是吧,很多人宁可死在汤斩刀下也不愿与他动手。”
“为什么?”
“顾不迷的琴杀伤力极大,而且不分敌友,如果他动了杀意,只要在他攻击范围内功力不如他者,都是死路一条,所以与他动手前,一般都会看看四周有没有人,否则就是一场屠戮。不仅如此,死者死状凄惨,尸首分家尚能拼凑的已算幸运。”
“太狠了……”直到此时,暗香依依才明白过来,为何顾不迷在与莫七彩和陈锋动手时始终没有弹琴,他若弹琴,襄阳王等昏迷不醒的人,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可若说顾不迷会顾及他人人命暗香依依又有些不信,忽然又想到汤斩当时就在他身边,或许他是顾忌会伤到汤斩,慕容逸说过,汤斩武林排名在顾不迷之后,说明他武功不敌顾不迷,而莫七落排名却在顾不迷之前,若顾不迷弹琴对付莫七落必会拼尽全力,那样汤斩不死也伤,或许还有她这个在他眼里失了记忆没了武功的同门废人……思及此,不禁又想起一事,慕容逸应该还不知道她武功已然恢复,既然如此,不如……
这时又听慕容逸道:“据我所知,顾不迷的魔琴只练到第五重,当他练到第六重,或许就能有选择性地控制杀伤对象。”
“魔琴一共有几重?”她问。
“九重。”慕容逸答。
“那如果练到第九重会怎么样?”暗香依依换了个肩头,将下巴搁在一个舒服的位置,又问。
慕容逸沉吟少许,方道:“可弃魔琴,用世间一切事物发出声响杀人于无形,包括说话。”
“简直不是人!”暗香依依想想都觉令人发指。
慕容逸低低笑了声,偏过头来,脸颊恰碰到她的额头,她忙躲开,慕容逸笑道:“没人能练到第九重,所以你不用担心会见到顾不迷不是人的样子。”
“从来没人练到过吗?”她瞪着一双大眼看着他的侧脸。
慕容逸低低笑了一声,略带宠溺地回道:“没有人。”
“为什么?”
“因为要操控那样的能力,需要不可思议的内力,除非吃了什么增加内力的神丹妙药,否则根本不可能。”慕容逸回答得云淡风轻,暗香依依却听得胆战心惊。
增加内力的神丹妙药?不恰好是自己吗?吃了她……
暗香依依不敢再想,有些不安地将下巴换到了他肩头的另一侧,再次寻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搁好,或许因为相触的温暖稍稍定了些心神,又问:“那最高能练到第几重?”
“第七重。”慕容逸道:“不过,已经天下无敌。”
“第七重是什么样的境界?”
慕容逸悠悠道:“可随心所欲操控魔琴,用琴音控制他想控制的,用琴音毁灭他想毁灭的。”
呼啸的风声响彻耳畔,慕容逸的话迅速被风吹散。
暗香依依的下巴咯在自己肩头,微微有些疼有些痒,他正欲再偏头让她挪挪位置,便听暗香依依叹息着道:“顾不迷的琴定然很值钱。”他顿时哑然失笑。不由得暗道:若然不是已确认她的确是暗香依依,他肯定会以为她是另外一个人。
“顾不迷的魔琴又叫紫漆木琴,外表看似与其他琴无异,实则天下无双,魔琴的木质乃栖凤木,虽然珍贵倒也不是绝无仅有,可琴弦所用材质却是世所罕见,甚至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相传是由六百年前天外所掉的陨石锻造,这种陨石材料早已寻不到,所以魔琴不是值钱,实乃无价之宝。”慕容逸极有耐心地解释道。
“难怪顾不迷每次抱着那把琴都是一副心疼到骨头里的模样,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每次摸琴时,那神态……实在让人看不下去,就好像在抚摸爱到骨头里的心上人,”她抖了一抖,似乎光是想想也有些受不了,又道,“每次看到,我都鸡皮疙瘩掉满地。”
慕容逸喷笑出声,恰一个起落,感觉她下巴在他肩胛上那么一颠一戳,酥酥麻麻,不由得心中一悸,越发觉得后背的柔软透过层层布料温柔涤荡,腾挪纵跃间,越发快了些,景物迅速自眼前倒退,风吹起了他的长发,与身后她的,纠缠,飘散,再纠缠。
途中路过一个小村落,慕容逸带她进了村,花了些银子从一户农家买了两件旧衣服,二人换上。
慕容逸又在她脸上头发上捣鼓了一会儿,又自己折腾了一下,便拿出一面小镜子将二人照在里面,一男一女两个陌生的中年人出现在镜中。暗香依依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他易容,可还是觉得很神奇,直至被他的扇子敲在额头上。
捂着额头,她怒视他以及他手中的折扇!便见他顾影自怜地看着手中折扇,心满意足地道:“终于又有人可以打了。”
她恨得牙根直痒痒,伸手便去夺他的折扇,却被他轻易躲过,正欲再夺,便看见一个轻功极高的人在村子里跃来跃去弄得满村子鸡飞狗跳,更有几个猎户一边叫骂一边追在他后面跑。
那人一头乱发身形高大,暗香依依一时未能认出他是未默,直到慕容逸示意她别出声,背起她故意迈着小方步从此人面前大摇大摆而过,她才看清那人相貌,一开始觉得眼熟,后来才反应过来这竟是身量正常版的未默,不禁有些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未默瞥了他二人一眼,似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没有认出她来。
离开小村子,慕容逸便道:“未默应该是在找你。”
暗香依依微微一怔,道:“你怎么知道他叫未默?”
慕容逸道:“能像他那般在土里来去自如的另类,这世间能有几个?”
“那你怎么又知道他在找我?”暗香依依又问。
“他除了美女,眼里又能装下什么?”慕容逸轻笑道。
暗香依依也笑了,心知慕容逸没有说实话,却道:“这话貌似还有那么点道理。”
貌似?慕容逸玩味着这个陌生的词句,暗香依依总是会说些奇怪的词句,与从前那个他所认识的暗香依依,无论从性格还是言谈举止都判若两人,除了相貌,但相貌对于擅长易容术的他来说并不可信,他曾一度怀疑此人并非真的暗香依依,直至她被莫七落带走。
半年,他寻了她整整半年。
翻过两座山,夜幕低垂时,终于来到了一个大些的集镇,他将暗香依依放了下来,二人进入镇子。
镇中有卖马的,他停下看马,便有马贩子上前向他兜售起来。听着听着,微一偏头,余光便注意到身后的暗香依依冷漠地看着一隅,不知在想着什么,似心事重重。
马贩子口若悬河地夸赞着自己的马,他却突然转身,用扇子敲了她肩头一下,她似突然反应过来,一抬头,笑容灿烂地看着他,好似从没有过烦心的事,他笑得眯起了眼,讨好似地对她说:“四条腿的不如两条腿的,咱不买马了,好不好?”
当反应过来慕容逸竟将自己比喻成了她的马,不禁喷笑出声,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便听马贩子大声反驳道:“怎么可能!什么东西两条腿能比得过四条腿!”
暗香依依笑得更加厉害,便听慕容逸笑若春风地用折扇一指自己,回道:“我呀。”
马贩子看他像看一个疯子。
她已笑得前仰后合。
马贩子看他们像看两个疯子。
慕容逸一笑,一转身,便将她背了起来,眨眼间消失在天边。
马贩子呆了一会儿,“哇呀”一声大叫吓得跌坐在地。
她伏在他身上笑得流下泪来。
可慕容逸还是一本正经地跑着,唇边笑意淡淡。
她终于笑够了,一边擦眼泪,一边问慕容逸:“我们要去哪?”
“有个人想见你。”
“谁?”
“见到她你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
“我们分开半年,你有没有想我?”
“想个屁!”
“唉……我的心都碎了。”
“缝缝补补将就着用吧,反正总是碎。”
“你好薄情……”
“哈哈……”
伏在他身上,她笑得恣意,明明从未相信过他,却不讨厌和他在一起,真的不讨厌。
连续两天晚上都是露宿野外,每次醒来都发现自己要么靠在他肩头睡,要么正枕在他大腿上,明明睡着之前他在东她在西,可每次醒来她都跑到他身边去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过去的,每天早上听他喊这里麻了那里麻了,就尴尬得说不出话来,然后被他指使着去附近打水,她只得埋头去了。
这一天终于又经过一个村镇,村镇虽不大却刚好有个小客栈,暗香依依感念今晚终于可以睡床了,他却说:“荒郊野外,一边上茅房还能一边看风景,多惬意。”惹来她侧目,甩开他一头扎进客栈:“不行了,再不洗澡咱俩都臭了。”
可她刚洗完澡还没爬上温暖的床,便又被他拽出门去,背在肩上几个纵跃便消失在楼宇间。
他边跑她边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我有钱,咱俩不必半夜偷跑。”
慕容逸脚下一个踉跄。
她笑得放肆。
他不恼反笑,忽然跃至一颗高树上,将她自背上放下,回身看向了她。
满天星斗,照亮了他的眼睛,却难以辩明。
她全神戒备,不知他要做什么。
夜风习习,吹乱了她的发,她刚伸手拂开,便见他微微靠上前,落脚的纤细枝干微微晃了晃,她瞪大了眼睛,不知他要干吗?便见他弯起唇角,道:“依依,你讨厌我吗?”
暗香依依本想摇头,可目光一转,却没有回答,只问:“讨厌如何?不讨厌又如何?”
他愈加低下头来,目光与她相对,她想躲却无处可躲,索性毫不避讳地直视他,听他轻声缓语道:“我曾经很讨厌你,就算你死了我也不觉得可惜。”
她微微一怔,目光变化的刹那,又听他说:“可如今我发现自己一点也不讨厌你了……”他伸手,撩起她鬓边的发丝绕在她耳后,手指似有还无地触着她的面颊,轻声道:“依依,你讨厌我吗?”
暗香依依伸手抓住了他在她面颊上肆虐的手,道:“从未讨厌过。”
他目光柔得似要滴出水来,反手握住她的手。
暗香依依没有挣扎,只弯起了嘴角,似笑非笑道:“慕容逸,我不是你曾经认识的那个暗香依依。”
慕容逸波澜不惊,不急不缓地问道:“那你是谁?”
暗香依依抬手将自己的眼睛和嘴拉扯到变形,凄厉地说:“我是鬼……”
慕容逸一扇子打在她额头上。
一路上,慕容逸不走平坦大道也不住客栈,美其名曰要带她顺路领略一下名川大山无限风光,但暗香依依却不会单纯的认为他真是想亲近大自然,其中必有缘由。
有时候路上风景着实美了,慕容逸也会停留片刻驻足观赏。但暗香依依仍明显感觉到,慕容逸一路急赶,似后有追兵,如此已有五日。
暗香依依每每在她背上揶揄他:“马儿跑,马儿也要吃草。”慕容逸竟然也不恼,只不过一纵一跃幅度越发大了些,只颠得她诶哟诶呦地直叫。
因时常露宿荒郊,慕容逸也会烧些野味给她吃,但吃了半年陈锋做的饭,竟觉得慕容逸做得差远了。慕容逸见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好吃吧?”
“一般般。”她如实回答。
慕容逸哀怨地看着她:“你这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
看着他的样子,若在半年前她定然没什么反应,可如今却有了不同的感觉,忽然喷笑了出来。
结果不笑还好,这一笑,后面的饭便是她动手做了。
她其实会做饭,毕竟在现代时,她都是一个人生活,只是现代人做饭可不是用柴生火。
她一边生火一边呛得流眼泪,火还没生起来便已烟尘四起,将她熏成了大黑脸。
慕容逸体贴地拿出镜子照给她看,见她看得惊呆,不由得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配着她黑了的一张脸,甚是相得益彰。
一顿饭终于做好,慕容逸吃了几口,竟然能一边苦着脸一边说:“很好吃。”
毕竟是第一次用柴火,一来掌控不好火的大小,二来不小心还烧到了袖子,手忙脚乱之下,水煮鱼变成了烟熏鱼,看着他一口一口地艰难下咽还一边说好吃,虽知他昧着良心说话实乃家常便饭,仍有了流泪的冲动,心里正因他的奉献和牺牲感动得稀里哗啦,便听他笑眯眯地道:“你做饭做得这么好,以后饭就你做了。”闻言,当即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过后,二人你推我让,你谦虚我比你更谦虚,逼迫与反抗,算计与被算计,最后,谁做饭便成了一个大问题。
这个问题,令她又一次想起了为她温饼一夜的莫七落。
莫七落煮的粥,她只吃过一次,却至今不忘,莫七落并不多言,但与他吃的每一顿饭,她碗里堆积的食物都像坐小山,即便远行,只要有他在,从未觉得辛苦,细细想来,他似乎总是不声不响将她照顾得周全。
而自己最终却因怀疑而不辞而别,心中愧疚忽生。
又过了两日的野人生活,途径一个大些的集镇,暗香依依不由分说找了家客栈钻了进去。
洗完澡就睡觉,连饭都不想吃。
被慕容逸拖起来时,月已中天,肚子饿得咕咕叫,慕容逸塞了个馒头到她怀里,算是晚饭。
镇外不远,是条江,虽已初冬,气候却潮湿温热。
沿江而去,漫天的红枫叶飘飘洒洒落了一地。暗香依依抬头,便见月挂当空,亮如银盘,红枫叶飘过眼前,月光下呈现梦幻的紫色。她抬手去接,却忽觉慕容逸停下了脚步,将她放了下来。
暗香依依自他身后探出头去,正欲问怎么了,便看到对面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紫衣,后背紫漆木琴,背对着他们,漫天枫叶缓缓落下,有的落在他身,有的落在他发间,他却一动不动。
她心中一惊,缩在慕容逸的身后。暗惊:顾不迷怎会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