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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怪不得暗香依依总点不中道,点之道,凤凰谷中虽经莫七落指点,可毕竟没有实践的机会,上次点莫七彩也有些投机和误打误撞。
暗香依依知道睡在人体的哪个位置,但因身高、体型、性别的差异,个体不同,睡位置又不尽相同。点莫七彩时,也是点了两次方才大体弄明白具体位置,可面对王剑飞却又不一样了,而且当下他像个悬空的球一样在空中荡来荡去,还用手阻挡她点,一时自然难以点中,这才接二连三点了数次方才让他昏睡了过去。
刚让王剑飞消停下来,就发现身后有人,转身便看到了站在门边的莫七彩。
莫七彩幽幽望着她,暗香依依道:“不必担心,我只是点了他的睡。”
莫七彩没有吭声。
暗香依依道:“我去寻些水再拾些柴火来。”
莫七彩依旧没有吭声,只幽幽望着暗香依依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山中气候多变,早先乌云尽皆散去,夜色当空,满天星斗。
暗香依依抱着柴火走进屋中,将水递给了莫七彩。
顾不迷依旧在昏迷,莫七彩坐在床爆握着他的手,望着他一动不动,暗香依依只得将水放在了一边。
暗香依依在屋中拢了个火堆,屋里有了亮光也渐渐暖和起来。
暗香依依起身走到门爆望着林中远处,暗忖未默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她想起自己身上还藏着几块酥肉,便拿了出来递与莫七彩,道:“吃点吧。”
莫七彩看了一眼酥肉,抬起目光再次看向了她。
莫七彩没有接,只是默默起身走了出去,黯然坐在门口。
暗香依依也无心吃东西,只是这酥肉一直放在胸口,此刻仍微微暖着,不由得想到了莫七落曾为她温饼的情谊……她望向莫七彩。
夜色寂静,山中风过,虽然乌云散去,满天星斗,可眼下树林深处,却仍旧除了萧瑟就是残风的凄厉。
静夜中,莫七彩低低问道:“他是不是真的会死?”
暗香依依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她们都知道答案,只是都不愿面对那个答案。甚至此刻连担心黑衣人是否会再来的心思都没有了,或许迟早都是个死,已没人在乎会怎么死。
莫七彩忽然一叹,道:“暗香依依,我本不该信你。”
暗香依依望着她,不知她何出此言?
莫七彩默默地坐在门爆望着夜空一动不动,没有给她答案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暗香依依暗了眸光,亦走到屋外坐在了莫七彩身爆侧目看向莫七彩,发现她望着林间黑暗,目无焦距。
良久,暗香依依道:“莫七彩,你要活下去。”
莫七彩微微一颤,却没有吭声。
暗香依依道:“顾不迷因我而死,我已没面目回九幽教,他死后,我也会跟着他去。只仕不迷的尸体还须麻烦你护送回九幽教,他即便死了,我也不希望他的尸身被草率埋葬或被人毁了。”
莫七彩闻言猛地站起身来,怒斥道:“你有什么资格陪他一起死?!”
暗香依依一怔,继而淡淡道:“他因我而死,我……不过是还他一命。”
“还他一命?如果说杀人就要偿命,那你有多少条命都不够偿!”莫七彩显然十分激动,怒斥道,“你杀了十七哥,你早就该给他偿命,你早该死了!”
想到真正的暗香依依早已死了,她怅然笑道:“暗香依依早就死了。”
莫七彩自然听不懂她话中的含义,但见她笑得无奈,不知为何心头火起,抽出腰间佩剑,剑指暗香依依,厉声道:“我现在就杀了你!”
暗香依依一动不动,云淡风轻地笑着。
莫七彩见她如此,气怒至极,一剑刺向她胸口,却在分毫间停住。她怒视着含笑不动的暗香依依,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怕死,还是在装模作样,可剑尖已抵在她胸口,即便大罗神仙下凡也难助她躲开了,她心中犹豫,可转念想到十七哥死于她手,顾不迷也被她下毒命在旦夕,便紧咬牙关正待一剑刺下,忽被一人大力冲过来撞开,踉跄向后退了数步,方才稳住身形,低头一看,只见眼前扑过来的却是未默。
未默当下一只手提着两只山鸡,一只手提着两只野兔,后背背着一个小野猪,前胸挂着一个白狐狸,一双黑亮黑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看到她手中的剑,不由得哼了一声。
莫七彩下意识用手拂去他扑过来时弄脏的衣襟,未默见状,眼睛眯成了一条犀想到自己无论如何接近暗香依依,她也从未有过这般嫌弃的动作,顿时对莫七彩生了几分厌恶,恶言恶语地道:“莫七彩你虽被其他人认为武林第一美女,可在我未默眼中,只有我家暗香依依才是武林最美,不对,是天下最美!你敢杀她,我就让你死在我手里,犹如此鸡!”未默明明说的是鸡,却把手里的兔子伸到了莫七彩面前,一下子发现自己拿错了,忙换了手,将鸡提到莫七彩面前,大声道:“犹如此兔!”待看手里提着鸡,不禁道:“咦?怎么又错了?”未默看了一眼鸡又看了一眼兔,伸过来这个又提起来那个,莫七彩眼角忍不住抽搐!
未默不理她,转身面向暗香依依。暗香依依坐着刚好与缩了骨的未默平视,未默凑了过来,献宝似地对她说:“依依,你喜欢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啊,如果这些你都不喜欢吃,我包包里还装着几只田鼠,两条涩鼠肉熬出来肉质鲜美入口有嚼头,蛇肉也很好吃的,还很补身体呢,你看你这么瘦,最近肯定吃了不少的苦……”
未默唠唠叨叨,一会儿比划兔子,一会摆弄鸡,一会儿又说等拨了狐狸毛给她做个围脖又保暖又好看,一会儿又说,山猪肉虽硬却很适合烤成干带在身上当干粮。暗香依依看着未默,察觉他如此关心自己,眸中隐约泛起了泪光。
她笑着对未默说:“难怪你去了那么久。”
未默忙道:“你一定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她笑着摇了,道:“不用麻烦了。”
未默却不听她的,精气十足地道:“你等着,我很快就好。”也不待她回应,兵着忙乎去了。
莫七彩站在门爆古怪地看着暗香依依和未默,待未默入林去拾柴火,莫七彩忽道:“难道你真的没了记忆?”
暗香依依点了点头。
莫七彩哼了一声,道:“即便没了记忆,也抹杀不了你杀了十七哥哥的血海深仇!”言罢,再不理她,转身进了屋去。
木屋中有简易炊粳未默把暗香依依拖过来与他一起熬肉。
未默借机依偎过来彼此依靠,由于他身上都是土,便也蹭得暗香依依身上也是。暗香依依却没有躲,任由他靠着自己,冬日天寒,未默有意为她挡住了风,她心中感激,闻着锅中肉香却还是没有吃的。
她听未默道:“依依,天大地大,干嘛非得窝在九幽教那弹丸之地,再说顾琴魔着实让人厌恶,你不如跟着我逍遥快活。”
顾琴魔,未默私下为顾不迷起的绰号倒也贴切。暗香依依轻声回道:“人生在世总有许多不如意,并非人人如你这般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他眼看就不行了,等他死了咱们为他料理了后世也算对得起他,到时候海阔天空,你和我逍遥自在,岂不甚好?”未默眼中充满幸福的幻想。
暗香依依坚定地道:“他若死了,我必还他一命!”
“什么?!”未默闻言兵起来,“你要随他去死?为什么?难不成,难不成……你喜欢他?!”
未默质问的声音极大,暗香依依反被吓了一跳。
喜欢顾不迷这几个字她做梦都没想过,而今破天荒头一次听到,不知是太陌生还是心底一闪而过复杂的心绪让她急于撇清关系。她急忙,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瞪大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未默,好似这样更能表达出自己对这个问题的否定态度,气势上也更加略胜一筹。
再看未默,手握成拳,仰着头瞪着质疑的大眼睛,心急火燎地等着她的答案。她大声对他说道:“他中毒是因为我,是我害得他没了性命,我理当以命偿还,没有任何个人感情因素在里面,你别胡思乱想!”
“这是什么逻辑!”未默显然非常诧异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等理由,未默道,“武林中人讲的是弱肉强食,他死了是他技不如人,与你何干!”转头看见暗香依依不置可否的表情,不禁急道:“你真打算陪他一起死?!”
暗香依依点了点头,未默急得直蹦,大叹:“你怎么这么傻!他死了就死了,正好他死了,你就自由了,干嘛还要跟着他一起去死,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啊?!”
听到他的质疑,暗香依依竟然真的在想,是啊,她早先没那么傻的。也不知为什么,就变得这么傻了。
无意中害了顾不迷,她是愧疚,可还不至于一心寻死,况且是谁下的毒还未查清楚,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甘心吗?可为什么知道顾不迷要死的那一刻,她竟然也不想活了?
害怕九幽教的追杀?她自来到这个世界,追杀就没停止过。
害怕又事独一个人?看着眼前为她焦急担忧四处暴走的未默,她其实可以不再是一个人。
那她为什么还是想死?难道……她真的如未默所言,变傻了?
她从未仔细想过,她究竟喜不喜欢顾不迷。因为这个问题,就等同于一只羊会喜欢上一只狼一样,完全没可能。
她颓然坐了下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火光和火上咕嘟嘟煮着的肉,察觉到未默望过来雄的眼神,心中微微一悸,她抬头望了过去,看到了未默毫不掩饰的关怀情谊。
这世间还有他关心着自己是否吃饱是否挨冻,只有他无条件相信自己是真心要为顾不迷偿命,而非虚情假意,并为此心急、雄,他虽长得其貌不扬,却是对自己最真的那个人。
她心中感动无以名状,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入手是他干燥而布满泥土的手,他一直都是这样,满脸满身的土,好似一个泥人,只除了那双秋水一般黑亮的眼睛,再无其他可看之处,可这样的他,却让她愿意亲近,心中欢喜。
她握住他的手,他似受宠若惊般怔住,忽然靠了过来,将她抱进怀里,将头搁在她的肩头,满是尘土灰突突的长发戳得她鼻尖发痒,可他的身体却异常的温暖,她贪恋这种温暖,便任由他抱着自己,不知不觉已泣不成声。
火上的肉香越发浓了起来,她听到他坚定而执着地对她说:“不行!我不能让你死!”
未默认真地想了想,良久,方才开口道:“我这里有一块寒玉,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珍宝,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含住它便可护住心脉暂时不死,虽不能解了他身上的毒和死,却可以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去寻找解救之法。”
暗香依依闻言大喜,忙道:“可否借我一用?!”
未默二话不说就开始解衣服。暗香依依只见未默解开衣服,腰间挂着几个小油布包,未默左掏右摸终于道:“哎呀,总算找到你了!”
当下只见未默手中拿着一个小盒,小心地托在掌心:“此玉有灵性,不能轻易打开使用,若遇污浊之人碰触,必沾染污浊而再无用处。”
“何谓污浊?”暗香依依问,“是没洗手吗?”
未默看了看自己的脏手,做饭时他将手洗干净了,可当肉下锅,他又弄了满手的泥方才舒服。此刻见暗香依依看着自己的手,忙道:“污浊之人是指心存邪念或手染鲜血杀过人的,这样的人都不能碰寒玉。”
暗香依依问到:“你杀过人吗?”
未默扬眉撇嘴,道:“没杀过人叫什么江湖中人。”
暗香依依无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自己这双手也是杀过人的,虽然不是她,可终究也是污浊之躯。
二人无言以对,这时便听门口一人道:“我没杀过人。”循声望去,看到了莫七彩。
三人立在床前,未默将小盒递给莫七彩。莫七彩打开盒子,只见一道冷光幽幽自□出,顿时满室清冽芳香,果是奇物。
依照未默所说,莫七彩小心将寒玉取出,放入顾不迷口中。
顾不迷原本苍白的脸色竟渐渐有了血色,不再呕血,不再抽搐,脉息也逐渐平缓。
莫七彩一阵欣喜,竟不自觉地回头看着暗香依依笑了起来,待发觉自己竟然对着仇人笑,又马上冷了一张脸,只是太过刻意反而略显不自然。
这时却听未默轻轻叹息了一声。
暗香依依问道:“怎么了?”
未默抬头,勉强笑道:“没什么。”
暗香依依一眼便瞧出他心中有事,可他不想说自己也不方便追问。
此刻见顾不迷性命得保,她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是欢喜还是苦涩,好似得了不治之症的人突然发现自己病好了,大喜过望之余还有种说不出的惆怅,明明该开心,却又心里堵得慌,想笑,却更想哭。忽然很想,握一下他的手,可当目光触及床边莫七彩与顾不迷紧握的双手,一时竟升起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地失落。
屋中烧得很旺的柴火突然“啪”地一声轻响,瞬间扯回了她的思绪。此刻还不是喜悦的时候,那些黑衣人随时可能再来,她与未默势单力孤,须尽快带顾不迷离开此地另找一处安全之所藏身。
思来想去,荒山野岭,哪里都不安全,唯有九幽教据点最为可靠,来时的半岭镇距离虽近,但那里只有几个负责联络接待的弟子,武功不济,难保顾不迷周全。想到来时曾听顾不迷提及,前方就是江州分舵,便决定带他到江州分舵寻求庇护和帮助,心意一定,一低头,见未默还在看着空了的锦盒发呆,察觉到他的不舍,心知此玉珍贵,便轻声道:“只要他一得救,我就立刻将此玉还给你。”
未默神色一黯,摆了摆手,道:“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此玉不必还了。”
“为什么?”
“此玉甚有灵性,一旦被污浊之人沾染,再无效果。”未默叹道,“顾琴魔平生杀人无数,此玉一旦被他用过,再取出时,也只是块普通的玉石了。”
也就是说,顾不迷用过之后,这玉就没用了。
暗香依依借此玉时并未多想,此刻闻言,方知未默缘何如此不舍。
如此奇玉,世间罕有,未默明知道顾不迷用后就废了,却仍愿意拿出来救顾不迷,此等恩情,不知如何才能回报。
任何感谢的话此时说来都略显苍白,可她仍对未默道:“谢谢你,未默。”
闻言,未默抬头,水汪汪地一双黑眸望向了她,许是被她的神情打动,眸中漾起了无尽情意,幽幽地说:“此玉是我未家的传家之宝,娘亲临死前将此物交给我,她说,将来要我将此玉送给我未来的媳妇,保她为我生十个八个胖娃娃,依依,我如今将它送给了你,虽然是救我最讨厌的顾琴魔,可为了你,我不后悔。”
暗香依依一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未默。
莫七彩原本静静守着顾不迷,闻言,亦抬头看向了二人。
却在这时,忽听屋外一人喊道:“肉糊了!肉糊了!”竟是王剑飞的声音。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醒了过来,显然方才暗香依依点得道不怎么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