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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亮后。
百花谷中,暗香依依死也不肯用慕容逸为她特意调制的洗澡水,慕容逸数落她不爱干净,她只能闷不吭声地默认下来。又因他借给自己的衣服领口过于宽大,虽已尽量系紧了腰带,可稍不经意锁骨就如他一般轻狂外露,原本也没什么,可一看到他注视过来的目光,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目光如水,即柔且轻,那“水”放肆地沿着她的脖颈流转到了锁骨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她一哆嗦,好似那“水”已然流到了胸口,忙抓紧衣领,在屋里找到一根细绳将胸口绑了。
慕容逸看着她胸口绑着的小揪揪,笑得极为轻佻放肆。
暗香依依也管不了那么多,又将拖着地的衣摆在腰间系好,方才拿出昨夜被淋湿的衣物,趁着日盛,将衣物洗好、晾好。来时路上一直是未默拿着包袱,眼见未默怀里没有,不知丢到了何处,四下里找了好半天才在来时的路上寻到了包袱,包袱里的衣服也因昨夜大雨被淋透,只好拿出来重新洗晒过。如此弄好一切,太阳已经高高升起。
慕容逸时而斜倚在屋旁看她晾衣,时而坐在花丛中,一边吃着一边看她洗衣,见她不只洗了自己的衣物,还洗了包袱里顾不迷的衣物,便走进屋去,将自己的衣物一并拿了出来,丢给了她,暗香依依看着一旁堆积如小山的衣服,重重叹了口气,而后任劳任怨地都洗了。
慕容逸十分欣赏她的工作态度,一边看着她忙,一边于百花中安然入睡。
暗香依依忙完了一切,正轻手轻脚地往顾不迷所在方向赚便听慕容逸伸着懒腰大声哀怨:“好饿啊,好饿啊。”
不用说,这是要她做饭给他吃了,其实她也饿了,以前他俩凑在一起时,谁做饭就是个问题,现在有求于他,不用说,做饭的一定是自己,当下脚步一转,向木屋走去,大声回应道:“我去做饭。”
做饭本难不倒暗香依依,不过生火就是件头疼的事了,幸好这些时日与顾不迷奔波在外时有捡柴生火,这方面多有进步,如今倒也能独立完成做饭一事。
屋后是个开放式的小厨房,干净的程度一看便知主人极少使用,幸好还有些木炭剩余。
四下一看,什么吃的都没有,只有些干果蜜饯,看包装的纸袋就知全是从外面买来的。
暗香依依问他平日都吃些什么。
他倚在门爆慵懒地道:“到外面吃啊。”
暗香依依又叹了口气,望着远山近水,有了主意。
厨房没有任何可做的食材,她干脆到了木屋外,此刻果如慕容逸所言,花香闻多了,就有了抗药性,功力也已恢复了几分,几个纵跃到了山间。
一路寻找,除了野菜还寻到了竹荪,慕容逸一直跟在她身爆见她拔了许多野菜双手已拿不住,便帮她拿在手中,见她自土里挖出白□状的竹荪,颇为意外地道:“你竟识得此物可食?!”
她点了点头,道:“一会儿可以抓些鱼与竹荪炖了。”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慕容逸若有所思。
她来到泉水爆望着一汪泉水,忽然想起顾不迷用琴音将鱼击上岸的情景,原本要下水抓鱼的兴致顿时没了。
慕容逸将野菜放进厨房,回头见她立在水边发呆,便走了过来,与她并肩立在泉水爆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泉水,于其中还能看到天空白云,水中并肩立影,心中不觉起了一丝柔情。
他悄然伸出手去,抓住了她的。她似被什么蛰了一下,瞬间缩回了手,抬头看到他,干笑道:“吓了我一跳。”
见她双手交握目光闪烁,他笑着收回了目光,柔声问道:“方才在想什么?”
她望向泉水,道:“在想怎么抓鱼不弄湿衣服。”
他目光流转,突然将她抱住,纵身一跃一同跳进了水里。
暗香依依本会游泳,只是当下身上衣服宽大碍事,遇了水更加沉重不堪,不小心呛了几口水,正挣扎沉浮,便被慕容逸抱了个满怀。
在水中狼狈咳呛了几声,待回过神来,方才察觉自己与他紧紧相贴,想到昨夜,她微微撇开了目光,他却偏偏低头靠近,她目光看向一爆不动亦不反抗。
他忽然笑了,轻声在她耳畔道:“如果不喜欢他,就喜欢我吧。”
她微微一怔,抬眸惊讶地看向了他。
他眼怀柔情,笑若春光。
如果她还是初见他时的那个暗香依依,那么她会忍不住为他这句话怦然心动,可如今,他的柔情,她看过太多,早已分不清哪一刻是真哪一刻是假。
她轻轻笑了起来,是是而非地道:“抱歉,我下水是来抓鱼的,不是来抓男人的。”
他神色一变再变,竟笑了起来,忽然举起一只手,道:“你看这是什么?”
他手中抓着一条鲤鱼,鲤鱼抓在他手中,指力已惯穿整个鱼身,而那鱼却还没有死透,仍拼命地在他手中挣扎,他明明在笑,可眼中已无笑意。
她却神色不变,不动声色地回道:“当我不认识?这是条鲤鱼。”
他神色变了变,恢复了唇边笑意,忽然使力将她抱紧,衣衫本就薄,又遇水贴身,他身上的热度透衣传来,却也只有一瞬的惊怔,便被他抱着破水而出,随即丢掷岸边。
看着身下压死的花花草草,她没有气怒,只无厘头地想到了一句话:没事别乱丢东西,砸到花花草草的就不好了。
上了岸,早先晾晒的衣物已经干了,暗香依依换回自己的衣服,这才开始准备饭菜。
一切弄好,二人吃饱,午时已过。
慕容逸吃了饭入屋作画。
她却来到花丛外,望着顾不迷发起了呆。
他依旧是昨日那个姿势,连手指亦未曾动过。这一日虽忙碌,却终究挨过了大半日,还有六天,还有不到六天……
正望着他发呆,就听屋中慕容逸道:“依依,刚换下的衣服还没洗呢。”
她只得匆忙收起心思,去水边将慕容逸与自己换下的衣物一并洗了。
洗完了衣服,又被慕容逸抓住当摆设作画,他才画了一小会儿,她就已支撑不住睡着了,也不知怎么,这一睡竟睡到了天黑。
醒来时,天已彻底暗了下来,望着天空闪烁的星辰。
一日终于过去。
暗香依依又被慕容逸指使着去做饭,待他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她扬起讨好的笑脸问慕容逸:“未默怎么还在睡?”
慕容逸答:“矬子一般都嗜睡。”
暗香依依“哦”了一声,心下却道:肯定是他醒了你又点了他的睡。想到来江州的路上,未默也是一见王剑飞醒来就点他睡,莫非这就是因果报应?
看着网兜里挂了一天的未默,她又扬起大大的笑脸,说:“他在里面肯定不舒服,要不我把他放下来,让他好好平躺着睡吧。”
慕容逸一边伏案继续作画,一边不无可否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伸指一弹,网兜松开,未默随即自里面掉了下来,暗香依依手疾将他稳稳接住。心知慕容逸绝不会让未默留在屋中,可屋外随时可能变天下雨,又担心他受凉生病,正抱着他不知何去何从,就听慕容逸道:“放在屋檐下吧。”
想了想,只好如此。
暗香依依将未默放至屋檐下,又担心未默受凉,入屋拿出自己白日里洗干净晒好的衣衫,盖在他身上。期间暗中试了几下解,却都无用,忽听慕容逸道:“你再点下去,他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闻言立刻不敢再试,遮掩着道:“我喂他吃些东西。”忙去厨房拿了自己特意为他留的鱼汤,端来一点点喂了他吃下。
她一勺勺地喂他,细致用心地模样让慕容逸微微出了神,忽道:“你很会照顾人嘛。”
暗香依依随口答道:“是啊,我外婆生病时,都是我照顾的。”
外婆?
慕容逸没有追问她何来外婆?只是审视着她,见她毫无所觉自己话中的漏洞,并未提醒也未追问,只是依旧浅笑着,看着她细致地照顾未默,忽然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娘亲照顾自己的情景。
小时候他一直身体不好,时常生病卧床不能动弹,娘亲也是如此照顾着他,让他靠在她的臂弯处,一点点喂他喝汤,嘴角道汁亦温柔地为他细细擦去……
他放下了毛笔,走到门爆倚靠着,入神地看着暗香依依。
暗香依依知他看着自己,见他久久不语,不禁疑惑地抬起了头,便听他道:“我自幼体弱多病,少与同龄孩童亲近,更无法习武继承家业,自生下来就已被认定是个废人,可即便如此,娘亲与爹爹依旧没有放弃我。”
暗香依依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别的孩童牙牙学语时,我已在喝药,别的孩童扎马步时,我连床都下不了。”他淡淡地笑着,继续道:“娘亲寸步不离地照顾我,爹爹也费尽心思为我遍访名医,只为延续我的生命。”
他不再说下去,她也没有问,只是手边盛着汤的勺子,久久僵滞,不小心微微洒在了未默的衣领,也无所觉。
见她低着头,明明在看着未默,却未曾察觉勺子里道已洒,他轻轻一笑,忽而问道:“你信了?”
嗯?她抬头,见他好笑地看着自己,有一瞬的狼狈,可更多的是对自己的鄙视。又被他戏弄了,又上了他的当了!不禁又懊恼又气苦,再不理他,只专心喂未默喝起了汤。
他似乎心情极好,哈哈大笑着走进了屋去,继续画起了他的画。只在不经意间,望一眼门外的侧影。
夜风撩起她的长发,即便垂眸不语,却也无尽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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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她,是在自己十一岁那年。
那年,他想尽各种办法,又哭又闹才得以随爹爹参加襄阳武林大会,偶遇九岁的暗香依依,那日也是刚下过雨,林中泥泞,他二人狭路相逢,一听他是叶落宫少主,她二话不说挥拳向他打来。那时他身体见好,武功也刚入门,自不及自幼苦练的暗香依依,那一场初遇,他被暗香依依打得鼻青脸肿,一双绣鞋践踏在他胸口,不屑地说:“什么叶落宫的少主,狗屁不是!”他隐忍不发,埋在泥泞中的脸愤恨地看着她趾高气昂地远去。
其后多年苦练武功,武功见长,可这许多年来,家中连起变故,娘亲的逝去,爹爹的低迷与避世,留他一人在宫中,宫中人争权夺利尔虞我诈,更欺他年幼,时常欺上瞒下蒙蔽视听,奸诈者更连番诱哄,欲使他只知贪图享乐不学无术,众生百态,人情冷暖,使他变了心性,惯于隐藏自己,喜怒不形于色。可他从未忘记,那个自幼便践踏过他尊严的暗香依依。
他厌恶她,从骨子里厌恶她。
可她不是她,他早就有所察觉,一个人即便失忆也不可能心性转变如此之大,何况,面前的女子,根本没有失忆。暗香依依自幼被九幽教教主顾天穹捡回来,孤苦无依,连姓也无,又哪里来的外婆?
她究竟是谁?
这一日,百花谷中过得平静,可百花谷外,却是热闹非凡。
顾不迷与暗香依依要在江州相亲一事,已经悄然传遍了整个武林。
如此香艳旖旎的消息,让各路英豪宁愿暂时放下各自的恩恩怨怨齐聚江州去瞧个热闹,如此也不过是三、五日的事。江州来来往往奇装异服的人便比往日多了一倍。江州历年来都是武林盛会必经之地,当地居民对来来往往奇装异服的江湖人士早已见怪不怪。只是这还没到往年的日子,江州就来了这么多“游客”,一时间客栈爆满,酒馆座无虚席,称兄道弟者处处皆是,言语不合互殴者也随处可见,这人多是非就多,一时间江州府衙门口也比往日热闹了三、四倍,打架的、讨公道的、索赔的、这案例一个接着一个。江州府衙如此热闹,江州知府更是忙得焦头烂额,已调动了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几乎倾巢而出,不为别的,只为帮襄阳王寻找三个人,一个矮子叫未默,一个女子叫暗香依依,一个紫衣负琴的男子叫顾不迷。
这一天,九幽教江州分舵的人也没闲着,分舵高层齐聚一堂,分析事态发展及其严重性,一方面派人去寻找少主和左护法下落,一方面准备好相亲事宜,包括寻找几个靓男倩女以备不时之需。而总舵,教主顾天穹也带领闫长老等一批人快马加鞭地赶来江州。
自昨日暗香依依与顾不迷出现在客栈,恰遇百花谷的一个弟子在客栈中吃饭,飞马帮的两个草包没能认出暗香依依与顾不迷,可这百花谷的小弟子却将二人认了出来,他急忙离去传信给了门主花香玉,花香玉收到消息后又将这个消息传给了红枫山庄。
此时,红枫山庄庄主莫见笙已收到了门下弟子传来的两个消息,先是王剑飞莫名其妙出现在江州分庄,却不见莫七彩的踪迹;二是,有传言说顾不迷与暗香依依到了江州,并打算在江州相亲,只是不知消息是真是假。
相亲?莫见笙原本只觉得这个消息透着古怪,待收到花香玉的消息,方知顾不迷与暗香依依的确到了江州。
外面一片热闹,而谷中却依旧寂静祥和,外加一点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和暧昧。
夜色渐浓,被慕容逸牵着,暗香依依地进了木屋,关门的刹那还瞥了一眼顾不迷的方向。
紧紧牵着她的手到了床爆见她抗拒地尽量远离床榻,他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你看,床这么大,中间还有矮桌隔着,睡两个人刚好。”
听出他言下之意,她才放松下来,二人隔着矮桌,和衣而卧。
他吹熄了灯火,谁也没有说话,淡淡的花香中,她闭上了眼睛,运气吐纳,察觉内力已能凝聚五、六分了,心中安稳了几分。
他悄然起身,来到她身爆俯卧在她身侧,静静地望着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着她的面颊,轻轻地触碰让他微微失神,忽见她睫毛微动,眼中闪过笑意,故意凑近了些许,鼻息喷在她耳侧,良久一动不动,察觉她全身,却仍坚持着没睁开眼睛,他笑意渐深,不再故意捉弄,起身离开了木屋。
走到泉水爆望着水中倒月,静谧幽凉。
想到今日,他在水中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那一刻的情动如此真切,险些不受控制,一如昨夜那一吻。
她明显排斥着自己,她始终对自己防备提防,甚至还不如对顾不迷的关切情真。
而他自己呢?又何尝不是?
似假还真,有情无情。
想到她的一嗔一笑,一颦一怒,唇边浮起一丝笑意。
她的确有趣,与所见女子都不同,从不会让他厌、让他烦,反而每每想起都会微笑。好似,无论她做什么、她说什么在自己看来都妙趣横生,这是男女情爱中的喜欢,他真切地明白,他喜欢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