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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廷接到苏城的电话,听说是油耗子的事情,一口应承下来,道:“前些天听治安管理局的同事说起此事,我再帮你打问一下。”
第二天,省厅就派人来联系工作,动作快的不像是受到打问,而像是受到催促一样。
苏城的记忆里,王廷一向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没想到当了秘书以后,仍然如此。
省厅和油田公齤安局的力量完全不同。后者仅有百来个人,前者却是能够调动武齤警的权力机构。
由于正是用人家的时候,所以省厅尽管只来了一位副厅长,油田还是以薄荣为主,派出了大半个班子来做欢迎。受训诫的张雄委屈的藏在别人的背影中,135度角仰望领导。
级别低,那就躲后面吧。张雄尽管这样想,脑中不免有另一个念头在作祟:我是油田公齤安局的局长,省厅领导无论如何得把我叫到跟前吧。到那个时候,我就龙行虎步的站出去,挺胸抬头,让他们仰望我。
张雄等啊等,等啊等,只见那蔡副厅长笑啊笑,笑啊笑,就是不谈业务,不喊自己。
就在急的抓耳挠腮的当口,蔡副厅长终于问道:“你们油田有一位……”
张雄随着蔡副厅长的声音,缓缓的踮起脚尖,仰望角度也升高到了165度,心里急的不行:说不上名字,你就说职务啊,说啊,你个嘴残,说话啊你……
在他殷切的注视下,蔡副厅长终于想了起来:“有一位大华的苏厂长,苏城厂长,今天在不在啊。”
张雄已经准备往前走了,听到这话,脚后跟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像是跳小天鹅摔倒了似的。
薄荣不知内情,让旁边人去喊苏城,又笑问道:“蔡厅长也知道我们的苏城啊。”
蔡厅长一愣,道:“听说过。”
他不是系统内的人,明显是没听说过的。看蔡厅长的表情,薄荣只是奇怪了一下。
张雄则想起了苏城昨天的话,暗道:苏城可不止是认识公齤安部的人了,估计是认识什么实权人物,看来,这位苏厂长还真值得交往。
一会儿,苏城到了,康副厅长很主动的上前握手,然后安排他和自己坐在一起,就闲聊了起来。
张雄在后面那个着急。
总算苏城想起了他,道:“康厅长,我们的油田局长张雄,可是保护油田的英雄,接下来的保障日,还要请省厅支持我们油田和油田公齤安局。”
他以油田人的身份说话,旁人自然附和。
康厅长于是问道:“张雄是哪位?”
张雄颠颠的跑了上去,恨不得把舌头笑出来。
蔡厅长就点头道:“我看了你的报告,嗯,油耗子问题,是中央也关心的问题,保障石油生产,就是保障国家外汇,也是保障国家的金融安全。这正是我们公齤安人员该做的事。你要求的人员和车辆,省厅都已经在调配了,我们争取在本月内进行一次大的行动,明年春夏,那个……旺季”
“油田生产旺季。”
“对,油田生产旺季的时候,我们再进行一次大的行动。这样,还有什么要求吗?”
“够了,足够了。”张雄希望的也就是一次大行动罢了。
苏城向康明东看了一眼。
早在省厅的人来之前,苏城就找康明东聊过。
后者微微犹豫了一下,站出来,道:“蔡厅长,我是油田保卫处的康明东,我们最近组织了基干民兵进行巡逻操练,想看省厅,能不能拨一些装备给我们。”
80年代的民兵是带枪的,一些地方还有高射机齤枪和土炮……这些东西的威力绝对厉害,但却相当不适合使用。
苏城在旁道:“保安处要想发挥更大的作用,就需要一些小威力但实用的武器。像是警齤棍、电棒、手齤铐、防刺服什么的,肯定能减少公齤安局的工作量……”
“手齤铐不行,警齤棍电棒,我弄100件过来,那个防刺服,我们都没几件。”蔡厅长答应的很爽快,对他来说,这些物资根本不算什么。
“要是油田发展的好,超强纤维之类的很快就降价了,咱们也就能大量装备了。”苏城说着笑了一下,道:“蔡厅长,你说咱们省厅也没几件防刺服,那我们捐助100件。”
“那可好。”蔡厅长大笑,对苏城的机灵很是赞赏。
等双方谈妥,就有省厅的警齤察和借来的特齤警陆续抵达油田。油耗子们也知道情况不妙,纷纷偃旗息鼓。但是,省厅出动,目标就不再是偷油行为了。他们开始搜索四处的小化工厂和小炼油厂,并寻找证据。
大量的油耗子被点名逮捕,从家里抓出来,闹事的人悄无声息,事实上,有人会主动站出来,将邻居告发。
很多人都以为1983年的故事重新出现。
这是林永贵希望看到的,他与蔡厅长等人,留在会议厅中,关注着外面的局势。
若是能够成功的减少油耗子造成的损失,他的位置就稳若泰山了。
苏城坐着瞿国达的车,四处溜达,身上穿着崭新的防刺服。今天冲锋的队员都有这个装备,油耗子装备枪齤械的几乎没有,但弹簧刀等物几乎人手一只,防刺服能极大的减少伤害。
眼瞅着一辆卡车装满了嫌疑犯被送走,瞿国达啧啧有声的道:“苏厂长,你真是上下通达啊。这么一整,咱们油田好过年了。”
“和我没关系,这是上面的决定。”苏城只是极力促成此事而已,如果现在不做,用不了太久,省厅还是会组织大规模的行动,公齤安部也会慢慢的从关注转变为直接插手。
瞿国达只当他在谦虚,转而道:“苏厂长,你看,接下来能不能给我们七厂的输油管,先弄上这个监控装备。”
“那你要派人配合,最好是再组织两支护矿队,十几个人一组,配大功率的对讲机。”
“那自然的。”采油厂是副厅级的编制,相当于一个独立的地方厂子,有钱有人,此时也训练着基干民兵呢。
见他答应的痛快,苏城也就一口应承下来。小的输油管密密麻麻不知要多少公里,先在一定范围内安装试点也很正常。
瞿国达也直乐呵,心想:今年开了个好头,采油任务好完成了。
10万个“火柴盒”才安了主管道,再来10万个,也不一定够7厂的输油管道用。这种新装备,最早安的,肯定是效果最好。用油田的说法,少一个油耗子,就等于多打一口标准井。七场要是没有油耗子了,不等于多了几百口井。
他瞅准了这是一个空窗期,刚刚经过整治的油田一片安宁,采油厂就不会争的太猛。但是,就算是有一些油耗子判了重刑,总有油耗子逃过了制裁,等风声过了,他们就死灰复燃了。那个时候再要求试点,可就太晚了。
油田喧嚣了整晚。
接下来就是论刑和审判的事情了。
由于省厅出面,检察院的动作奇快,为了加快速度,经常数案并罚,然后让油耗子之间互相举证。
到了这个时候,往日情谊就放在了一边,许多油耗子供任的罪行,都牵扯到数十万元国有资产的损失。这里面,他们赚到的也许只有几万块,但为此替换的油管、采油设备,耽搁的时间,就多了去了。
以前的时候,油田难以举证,警齤察也极少细究,油耗子的服刑时间,就以他偷盗的原油数量来计算,这还得人赃并获才行。
但是,在集体大行动中,光是互相举证一项,就省去了不少时间,康明东将录音机贡献出来,一盘又一盘的录下招供的过程。
往往,警齤察将录音带在机器里一放,同伙举证的声音传出来,油耗子就交代了,而且交代的一定比同伙更多。
他们也很少注意到,当自己开始说话的时候,另一边的卡盒正在转动着录音……
苏城一边监管着旗下的公司,一边关注着审理的进展。
这里所谓的关注,即包括询问和现场观察,也包括报纸和报刊。
很显然,虽然油田对自家的丑事没有宣扬的兴趣,公齤安部和省厅却有。
到了2月的时候,王廷也从北京到了东|营。
他陪同的部长助理郭钧从头到尾的视察了油田,并住了三天时间,最后宣布“油田整治行动”卓有成效。
至此苏城知道,安定祥和的春节,肯定是没有问题了。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能过上安定祥和的春节的。
津石总厂就很缺乏春节的气氛。
因为厂长杜利军将全部的流动资金,都压在了生产线上。他期待着苏城主动购买生产线……
但是,他所找到的有关油田的消息,全在说“油耗子”。
杜利军气的将报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厂长。”会计沉着脸,敲门进来。
“嗯?”
“我们算出来了,每人17块钱……如果不出售生产线的话。”
“17!”杜利军心力憔悴的道:“都凑不够20块?”
“要不发东西吧。”
“那发不发钱了?”会计暗道:每日10块钱就太难看了。
杜利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去年发了多少?”
“120。不过……”会计心虚的道:“我们是去年天津国企发钱最多的。”
“那今年呢?发钱最少的?”
会计不敢回答,虽然他肯定津石总厂不是发钱最少的,但是,有什么区别呢?职工骂娘是肯定的。
杜利军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痛苦的沉默后,他起身道:“这样,你去把买材料的钱,弄出来一些……补到60,算了,就补到100。”
会计大惊:“那是贷款来的钱,刘行长可是明说了,今年上半年都不能贷钱了。万一春节后材料涨价……”
“哪里那么多万一,去做吧。涨涨涨,了不起涨两成。”杜利军烦闷的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