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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攸攸一觉醒来,已近午时,爷爷与丰伯早已经回了客栈,遂忙起身梳洗。
“周妈妈,师父可曾出去?”
周妈妈道:
“文先生不曾出去。”
苏攸攸:原来师父也睡了懒觉!
收拾妥当出了门,见文斐恰巧从房间出来,正往老爷子与丰伯屋里去,遂也与周妈妈跟着一道去了。
进了老爷子房间,文斐问起那萧家小公子的情况,老爷子便把看诊始末同大家说了,后又叹道:
“若非这小公子生于公侯权贵之家,怕是也难调理成如今这番光景。”
文斐略有所思地道:
“如此说来,最迟月底,那小公子便要上山常住了,苏老打算如何安排住所?”
“老夫也正在考虑此事,若是临时住几日,那么西耳房的书房或你那西厢课室,稍微打理一番皆可,只不知那小公子会带几个随身伺候的人,若是长期居住,倒显得有些不便。尤其攸儿如今独自住在西隔间,本就不甚妥当。”
“是,松年亦有同感。”文斐略一思索,道:
“不若将后山那几间旧屋重新改造一番,让那小公子住去?”
“也可,只是初期诊病怕是略有不便,况若小公子只随身一个小厮,自己生火做饭怕是不会的。老夫原是想将后院整治一番,让攸儿搬去后院,主仆二人日常起居在一处也方便,只是那小药房需得有个去处。”
文斐道:“依松年看,索性将后院扩建,多加几间房舍,住人及仓储兼而有之,后山旧屋也一并整治起来,日后指不定都会用得上。”
老爷子点头,叹道:
“见尘与倾音在时,也曾有此规划,要给攸儿建一个像样的闺房与院子,只是如今老夫力不从心……”
文斐闻言即刻朗声道:
“苏老无需多虑,将此事交与松年即可!”
文斐接着又问老爷子接下来如何安排,老爷子道:
“攸儿初次来姑苏,老夫也有多年未曾来此,可在此多逗留一日,松年安排大家四处走走看看,后日再回洛明山。”
文斐欣然应了。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到了饭点,众人随着老爷子去了平江路一个巷口,在一家面摊吃了面,味道竟然相当不错,随后便逛起了姑苏城。
苏攸攸前世去过几次苏州,各处景点也都了然于心,如今却是大相径庭,虽说依然有平江路,依然有伍子胥的历史典故,但却没有拙政园等一系列苏州园林。
姑苏城最大的园子,就是静远侯府的府邸了,倒是有那么一点点遗憾自己不曾随祖父同去。
大家走走停停,一个下午很快过去,于望江楼吃了晚餐回到客栈,约定第二日去姑苏城外一游,顺便去寒山寺拜上一拜。
江南春色撩人,此时的姑苏城外,正是一片醉人风光。
一行五人,早早出了城,一路上文斐不时向苏攸攸解说着各处典故由来,得知虎丘剑池在眼下竟也是闻名遐迩。
苏攸攸想起前世,虎丘剑池游客常年络绎不绝,拍照都排着长队,如今已是隔世,不知又会是怎样的风光。
到了虎丘山下,果然同前世景致极为相似,唯独不同的是,此处并无那许多文人墨客到此一游的石刻字迹,仅有寥寥几处,且有些残缺不全难以分辨。
一行人在虎丘逗留个把时辰,又一路步行,欣赏沿途风光,用了半个多时辰,便到达运河畔的寒山寺。
此时寺院香火鼎盛,往来上香还愿之人络绎不绝,寺内僧人诵经之声不绝于耳,院内还有达官贵人的马车长排开去,寺院后方有专为前来上香的贵客们所设休憩之所。
因前世不曾礼佛,苏攸攸随同祖父一起,有样学样,行了上香参拜之礼。
礼毕,已是午时末,文斐早已安排了一间小舍,几人歇息片刻,便有僧人送来斋菜,用餐完毕,于舍内小憩。
苏攸攸并无睡意,与周妈妈出了寺院,一路向枫桥方向漫步,没多远,便瞧见一座横跨水上的石桥静卧在不远处。
此时午时刚过,阳光正浓,岸边杨柳依依,微风拂面,苏攸攸驻足,仿佛在时光交叠中,寻找着前世同在此地驻足那一刻的自己。
周妈妈见她在烈日下发呆,便上前拿帕子为她遮着,一边道:
“姑娘,午后日头晒,找个阴凉处歇一歇吧。”
苏攸攸回过神来,遂寻了一棵大树底下的阴凉处,坐在一块石凳上,悠哉地看着寺庙内外南来北往的人。
不远处有几个小贩,支了摊子,有卖糖果小吃的,有卖香囊小物件的,竟还有个八字胡的道士,就在距离苏攸攸十步开外,摆了算卦看相的摊子,苏攸攸觉得有趣,就多看了几眼。
只见那道士坐在那里打着瞌睡,头一点,重重磕在了几案上,然后便清醒了一瞬。
此时正有一妇人领着一个大约七八岁、胖乎乎的小女孩经过,那道士无意间扫了小女孩一眼,随后便瞬间瞪大他那双鱼目,高声道:
“凤命啊,此女乃凤命!”
那妇人闻言驻足,道士示意她二人走到近前,又是一番相看,大概是报了小女孩的生辰八字,那道士一算,竟是极为动容,一番口沫横飞,把个小女孩与那妇人说得眉开眼笑。
最后那妇人竟掏出一枚银元给了道士,带着小女孩欢天喜地地走了。
待那妇人与小女孩走到近处,苏攸攸不禁打量了一下,只见小女孩淡淡眉毛,细长小眼,鼻子也是矮趴趴的蒜头鼻,肉乎乎的脸上,点缀着几颗小雀斑,似是刚掉了门前两颗乳牙,手里还拿着一串糖糕,一旁的妇人为她擦着额头晒出的汗……
那道士将银元收入袖中,心满意足地整了整道士帽,似是对今日的收入颇为满意,悠哉悠哉地哼着小曲,不一会儿,却又打起盹儿来。
“公子,咱们出来有一个多月了,再等下去怕是来不及了……”
苏攸攸忽闻大树后方有人说话,循着声音瞧去,树后一块大石上,一锦衣华服的少年,双手交叠在脑后,懒洋洋的翘着腿躺在那里,旁边一青衣小厮恭谨地同他说着话。
苏攸攸从侧后方看去,觉得那少年的模样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只听那少年道:
“今日不是说有林府的马车过来吗?”
“公子,奴才早就查探过了,今日林府来上香的,都是女眷!”
“那就再等,既然说他每月必来寒山寺上香,我就不信等不到!”
“……公子”那小厮一脸无奈,却又忍不住道:
“打从公子从那洛县的烟雨楼回来,每日都往林府递帖子,可那林三公子要么不在府里,要么不便见客……各种推托,如今,公子又在这寒山寺守了十来天,却是连半个人影儿都没瞧见……,公子……您这又是何苦呢!”
一听到烟雨楼,苏攸攸顿时豁然开朗,这锦衣少年正是那日拍卖会上,万两黄金买下师父画作的六皇子赵云洛。
“你再啰嗦我就封了你的嘴!”少年不耐烦道。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只是……皇后娘娘也着人催了好几次了,您若再不回京,怕是赶不上圣上的寿……”
还没等那小厮说完,赵云洛一个起身随手抄起手边石子就朝那小厮扔过去,吓得小厮连连后退闪躲。
此时一辆马车从另一头的街口经过,赶往寺院中去,赵云洛跳下大石,无意间看了一眼在马车外随行的小厮,心头一动,疾步向前赶去,李笙见主子走了,自然紧随其后。
路过道士的小摊,那道士又瞪起那双死鱼眼,扯着嗓子高声道:
“这位小公子,帝王之相,帝王之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