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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县县衙位于永丰街以西,是个远离闹市的庄严僻静之所,在经历了年初那场灭门惨案之后,这里更是车马稀少,人迹罕至。
这日,县衙门口却是一改往日清冷,一大早便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就连往常在永丰街叫卖的小贩,都把担子挑到这边来吆喝了。
苏攸攸昨日一整天都在央求文斐带她下山去县衙看热闹,原本文斐已将诸事安排妥当,今日只打算在山上等结果,但终是架不住苏攸攸的软磨硬泡,遂一早便带着她去了洛县县衙。
公堂之上,知县谭胜的样貌出乎苏攸攸的意料,原以为谭胜是个猥琐之人,或者是长着酒糟鼻的矮胖中年油腻男,实则却是五官周正,面白无须,年纪与师父文斐相仿,身着暗紫色官服,头戴乌纱帽,端坐于公堂之上,同堂下那位油头粉面的纨绔公子哥齐弘比起来,竟有些许丰神凛然。
惊堂木一拍,谭胜沉声道:
“堂下之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黎安一袭烟青色布衣,眉目清秀,身姿挺拔,闻言眼光越过中间那个双手被捆了绳子的人,看向负手站在另一边的齐弘,便仍是巍然不动。
谭知县一个眼神朝齐弘瞪过去,二人方才陆续跪下。
“齐弘,黎生草堂少掌柜黎安状告你指使他人行窃,盗取等闲山人题字,你可知罪!”
齐弘一派悠然,好整以暇道:
“草民不知!”
谭知县指着当中被捆双手之人道:
“这便是那日闯入黎生草堂行窃之人冯三!你可认得?”
“草民不曾见过此人!”
谭知县又对冯三道:
“冯三,将你行窃之事如实招来,可有受人指使?”
那冯三个头不高,二十出头,面目倒也周正,闻言垂首道:
“回大人,黎生草堂行窃确是小的所为,小的听闻等闲山人字画价值不菲,一时起了贪念,不曾受人指使!”
谭胜指着齐弘对冯三道:
“冯三,你可认得此人?”
冯三朝齐弘看去,摇了摇头,道:“小的不曾见过。”
齐弘面有得色,斜睨着黎安笑道:“看来,是有人栽赃陷害啊!”
谭知县又瞪了他一眼,沉声道:
“黎安,你还有何话说?”
但见黎安神色从容道:
“大人何不问问冯三,那日行窃之后又去了何处,将那幅字卖与何人,得了多少银子?”
谭胜惊堂木又是一拍:
“大胆!本官断案何由尔等置喙!”
言罢却是将黎安原话又问了一遍冯三。
冯三道:
“回大人,小的借着烟雨楼的关系,第二日便寻了一位买主,将那幅字卖了五十两银子。”
“那买主姓甚名谁,是何样貌,你可还记得?”黎安紧接着追问。
“买主并未透露姓名,小的记得那人三十上下,中等身量,左边嘴角有颗黑痣,右手虎口处还有一道疤痕。”
黎安即刻道:
“大人,此人我认得,乃是齐弘府上的管家,姓齐名仁,想必大人也不陌生,此时就在门外,请大人传来一见!”
黎安话落,只见齐弘面色有异,谭胜蹙眉,心道:竟被黎安这小白脸牵着鼻子走!但又迫于当前形势,众目睽睽之下,只得道:“传齐仁上堂!”
门外叶鸣将齐仁交与衙役,推搡着进了大堂。
谭知县例行问话:
“你可是齐府管家齐仁?”
“回大人,小人正是齐仁。”
“冯三,此人可是那日买字之人?”
冯三早在齐仁进来时便已认出,遂道:“正是此人!”
齐仁待要说话,谭知县挥袖制止,一旁的师爷插话道:
“即便如此,也仅表明这是桩自由交易,证明不了冯三行窃是受了齐弘指使。”
黎安道:
“回大人,此桩交易并非寻常买卖,而是早有预谋!”
师爷道:
“证据何在?黎少掌柜莫要空口无凭!”
“回大人,我有人证!烟雨楼的阿梦姑娘,可证实此事。”
听闻阿梦姑娘这四个字,堂下冯三立即变了脸色,齐弘虽面不改色,但细瞧不难发现,身侧双拳紧握,已然不似先前那般坦荡了。
谭知县也是眉头紧锁,不禁对齐弘投去满面的怒其不争,显然事情发展到现在这地步,令他始料未及。
“传阿梦姑娘!”
不一会儿,衙役引着一位年约十八九岁、身材娇小,姿容姣好的女子进来,女子还领了一个十二三岁、相貌与其相仿的瘦弱男孩,二人双双跪于堂下。
齐弘一见那男孩,额头青筋直冒,狠狠看向身边管家齐仁,齐仁颓然垂首。
“堂下之人报上名来!”
“民女阿梦,本名孟珍,洛县本地人。”又伸手揽着身边男孩道:“这是民女幼弟孟玉,早年父母相继离世,留下民女与幼弟相依为命。”
“孟珍,将你所知与本案有关之事速速如实道来!”
“是!那日冯三去黎生草堂盗取等闲山人题字,皆因受了民女唆使……”
冯三闻言急急打断道:
“阿珍!大人,不关阿梦姑娘的事!行窃之事皆由冯三一人所为!”
“大胆冯三!扰乱公堂,罪加一等!”谭胜又一记惊堂木,“孟珍,你因何唆使冯三行窃,如实道来!”
“回大人,民女唆使冯三行窃,并非出自本意,实属迫不得已!黎生草堂重新开业第二日,也就是中秋节前一日,有人将我幼弟孟玉掳去,迫我替他办事,扬言若我不从抑或走漏了风声,我姐弟二人便永生不得相见!而所办之事,竟是让我唆使冯三去黎生草堂盗取等闲山人题字,得手后再假做中间人寻他们作为买家,低价将那幅字买下……”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冯三早已目瞪口呆,一旁齐弘双拳紧握,额上已现汗珠,堂上谭胜则是面色阴郁。
阿梦姑娘看了冯三一眼,难掩愧疚之色,继续道:
“民女万不得已,便以需要银钱为民女赎身为由,唆使冯三去黎生草堂行窃,得手后又安排了那场交易。冯三得了银子后,悉数交与民女,作为赎身之用。”
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张银票:
“那五十两银票在此,请大人过目!”
一旁衙役接过银票,谭胜过目后交给了一旁的师爷。
阿梦姑娘又继续道:
“民女将事情办妥,却迟迟未能等到他们放我幼弟回来,几次央求,却称未得到他们主子的命令,不肯放人。所幸两日前我幼弟逃出囚禁,又遇侠义之士相救,幸免于难。”说到此,阿梦姑娘深吸一口气,凛然道:
“今日,民女斗胆前来作证,那胁迫民女之人,正是他!”
众人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正是那个油头粉面锦衣华服的公子哥齐弘,围观人群开始议论纷纷,有的愤愤不平,有的指指点点,嗡嗡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却见齐弘先是怒视阿梦姑娘,后又面露鄙夷,不屑道:
“简直是一派胡言!大人,此处乃庄严肃穆之地,岂容她一个风尘女子在这里血口喷人!”
还不等谭胜开口,阿梦身边的男孩突然指着齐弘愤愤道:
“就是他!那日就是他让人将我抓去,情急之下我还咬了他的右臂,不信请大人查验,看他右臂有无伤痕!”
只见齐弘失笑道:
“大人,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我右臂确是有伤,也的确是被这小子咬的,但却并非如他所说,而是那日在永丰街,他冲撞了我的马车,我只教训了几句,却不曾想被这小子咬伤。”
“你胡说!”男孩怒道。
“你姐弟二人才是胡说八道,污蔑本公子,可是要坐牢的!”
“你做了坏事,你才要坐牢!”
……
“荒唐!”
谭胜出言制止这孩童般的争吵,向一旁的师爷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