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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生草堂门前,越来越多的围观者从四面八方涌来。
苏攸攸跟随众人来到门口,就听到有人高声呵斥:
“小杂种,敢偷到老子头上,给我打!打断他的腿!”
一个尖嘴猴腮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正唆使两个家丁模样的壮汉殴打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
而靠近黎生草堂门口处,另一个孩子躺在地上,磕破了头,不省人事。
身边围观者议论纷纷:
“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人命呐!赶紧报官吧!”
“报官?有个屁用!贱命一条,谁管呐!”
有人叹息,有人不愤,却无人肯出来阻止。
只见小男孩奋力挣脱,向那个躺在地上的孩子爬去,口中喊着:
“阿嫣,阿嫣!”
没爬几步却又被壮汉捉回去,男孩眼中露出嗜血仇恨。
“给我打!”八字胡发号施令,另一壮汉挥起拳头向男孩砸去……
苏攸攸生平初次目睹这样暴力场面,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萧牧将她护在身侧,向墨临使了眼色,墨临刚要有所行动,只听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
“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在街对面,那人个头不高,一脸憨厚,竟是张顺,围观者大多都认得他,不自觉地让出一条路。
八字胡与两个壮汉朝他这边看去,不为所动,鄙夷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个卖包子的,你想怎么着?”
张顺原就是老实巴交的性子,哪里遇过这种阵仗,若非实在看不下去,也不会出这个头,那孩子,正是每日来他这里拿包子的小叫花。
被八字胡这么一问,张顺只得硬着头皮道:
“这位大爷,不知这孩子拿了你多少钱,我替他还,还求大爷手下留情!”
“呦,你替他还,你又算老几?难不成你是他老子?你替他还……”
八字胡说着,踱步走到张记包子摊上,一脚踹在案脚上,原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摊子,被这么一踹,濒临散架。
“我让你替他还!让你替他还!给我掀了!”
一个壮汉过来抬手一掀,整个摊子垮下来,上面还有一屉没卖完的包子,笼屉包子满地滚……
“你这无赖!我跟你拼了!”张顺见状终是忍无可忍,抄起地上一根木棍,身旁妇人死命拽着他,张顺红了眼,挣脱妻子冲向八字胡。
“给我打!敢在老子面前碍眼,也不掂量掂量几斤几两!”
张顺还没碰到八字胡半分,便被壮汉一拳打在腹部,夺了手中木棍,又从后背砸下,整个人直接趴在地上。
此时众人目光聚焦在包子摊,一时没留意那边被另一壮汉捉住的小男孩,不知何时挣脱束缚,手中拿了一把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匕首,双目赤红,从后方直向八字胡腰间刺去。
苏攸攸暗道:这男孩怕是凶多吉少!
猛然抬头看向萧牧,只那一瞬,萧牧便在她眼中读到两个字:救他!
就在匕首触到八字胡腰间的刹那,接到萧牧授意的墨临,还未来得及出手,男孩便被壮汉一脚踢飞。
这一脚力道之猛,男孩像只断线的风筝,越过围观人群,飘向远处。
那只匕首也脱手飞出,围观者一阵惊呼闪躲,更有人以手遮面,不忍卒睹。
苏攸攸不觉间也紧闭双眼,片刻后,只听到人群中嗡声四起,有人赞叹:
“小公子好身手啊!”
午后艳阳下,少年一袭月白锦衣,仿若从天而降,俊逸出尘,凛凛不可犯,唯有和煦春风轻拂少年那如墨发丝,动人心魄。
方慧兴奋道:“是萧公子!萧公子救下了那个男孩!”
苏攸攸睁开双眼,目及前方不远处,看到萧牧正附身查探臂弯中小男孩的鼻息。
“公子!”
那边厢,墨临看着远处的自家公子,暗暗自责,若非自己学艺不精,怎会劳动公子亲自出手。
“哼,多管闲事!”
八字胡话音刚落,眼前人影一晃,啪啪两声脆响,只觉自己双颊火辣,正要开口,猝不及防间,嘴巴里竟被塞进一个大包子,还带了些许泥沙,真可谓“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一系列操作只在一瞬间,待那两位壮汉反应过来,八字胡已经被一掌劈在脖颈上,整个人瘫软在地。
墨临冷哼一声,既然自家公子都出手了,便也不用客气了!
墨临看着眼前两名虎视眈眈的壮汉,心道,也是太久没有打架了,正好来练个手。
这一反转来得突然,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待看到地上八字胡那滑稽模样,围观者一阵哄笑。
守在张顺身边抹泪的妇人见状,捡起地上木棍狠狠往八字胡身上砸去,发泄着心中怒意。
那边厢萧牧救下的小男孩片刻醒转,萧牧看向他胸前那枚吊坠,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可是姓卫?”
男孩极为警觉,快速将吊坠放回衣衫内,没有理会萧牧的问话,而是挣脱了他,跌跌撞撞,向黎生草堂门口而来。
此时黎掌柜在苏攸攸的示意下,二人正上前去查探那躺在地上的孩子。
“阿嫣!阿嫣!你醒醒!阿嫣!”
男孩一个踉跄跌倒在那孩子身边,身上已是伤痕累累,看见黎掌柜与苏攸攸,似乎有种强大的力量支撑着,用尽最后一点气力,爬至苏攸攸脚边,伸手抓住她一角素白衣袍,仿若抓住一颗救命稻草:
“救救她,救救我妹妹……”
苏攸攸低头看向男孩,那充满血污的苍白面庞上,镶嵌了一双如黑曜石般深邃而明亮的眼睛,在浓密睫毛的掩映下,即使蓬头垢面,也难掩剔透光芒,那份与生俱来的坚定,仿佛贮藏了无限能量,令人为之意动。
苏攸攸附身,待要扶他起来,却在伸出手的那一瞬,男孩软塌塌地倒在一旁,人事不知。
此时萧牧来到苏攸攸身边,只见她抬起头,眼中充满悲悯,向黎掌柜道:
“救救他们!”
黎掌柜顺势上前将两个孩子一一查探,只见他神情越发凝重,当即唤了陈清媛将昏迷中的女娃抱进铺子,吩咐伙计去准备草药及冷水,即刻以冷水擦身,不可耽搁。
“这孩子发烧已有几日,需快速退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黎掌柜又看着地上男孩,叹道:
“这孩子,此处肋骨、左腿小腿骨均有断裂之相,脏器有无受损尚未可知,眼下尚有一丝气息……”
围观者闻言,唏嘘不已:
“伤成这样都不吭声的?”
“真是个硬骨头啊!”
“应该还不到十岁吧?”
“啧啧,造孽啊!”
有人将那边厢散架包子摊的案板拿来,黎掌柜与伙计一道,将男孩小心放置在案板上,抬进铺子。
那边厢墨临与两名壮汉缠斗正酣,墨临没有直接放倒他们,如同猫儿抓了老鼠般,总要玩耍戏弄一番。只见那二人身上脸上彩头越来越多,却就是奈何不了眼前身法灵动的少年。
“墨临,够了。”
墨临见公子发话,刚踢完壮汉面门的脚,顺势一收,一个回旋掠至萧牧身侧,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周围人一阵赞叹。
两位壮汉也是被折腾得精疲力竭,苦不堪言。
八字胡挨了张顺媳妇几棍子,虽未伤及筋骨,也是深感皮肉之痛,大呼小叫地醒来,两名壮汉慌忙上前将他扶起,三人瞪着彼此鼻青脸肿的猪头般模样,一时想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到了这步田地。
“主子,咱们还是先走吧!”
八字胡一边往后退着,一边骂骂咧咧: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小兔崽子,你们给我等着!”
“咱们就在这等着呢,看你能怎么着?”墨临不无挑衅地回应着。
果然,八字胡梗着脖子:
“你们可知老子是谁?说出来吓死你们,老子是当今知县谭大人……大舅哥的拜把子兄弟,今日的帐,我可都记下了,日后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墨临嗤笑一声,低声向萧牧道:“公子,就让他这么走了,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萧牧尚未开口,便见人群中走出一个浓眉大眼面庞秀气的小公子,朗声道:
“我怎么不知我舅舅有你这般仗势欺人的狐朋狗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