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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内,两大一小三口锅,两口大锅盖着盖子,正冒着热气,第三口锅较小,甚为别致,还有个手柄,据说是前几日专门为方外居打制的一批新锅。
只见小女娃踩在板凳上,腰间系着小围裙,一只手扶着小锅的木手柄,另一只手正挥着锅铲劈劈啪啪翻炒锅内蔬菜,阵阵香气扑鼻。
周妈妈在一旁的砧板上切着春笋,不时指导一下灶台边的方慧添柴加火,卫嫣则是蹲在地上剥着小葱。
萧牧看到周妈妈也在,原本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俗话说“君子远庖厨”,他自幼生长于公侯之家,从未踏足过厨房半步,不曾见过厨房中生火烧菜的场景,如今看在眼中,觉得甚是有趣,便驻足观看起来。
只见苏攸攸翻炒了一阵子后,拿起锅边早已备好的盘子,开始出锅装盘。
这番操作虽手法娴熟,萧牧却是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她端不动那盘子,好在周妈妈切好菜,立即过来接过苏攸攸手中的东西。
“好香啊!”
方慧凑过来闻了闻这盘山野菜炒腊肉,赞道。
“姑娘还是下来吧,当心摔了!”
苏攸攸跳下小板凳,又指着中间那口锅向周妈妈道:
“打开瞧瞧,肉煮熟了没?”
周妈妈依言打开锅盖,用筷子戳了戳:
“应当熟了,姑娘,接下来该如何?”
“把切好的春笋放进去,煮开后小火焖约莫一刻钟,出锅,再撒些葱花即可。”
“晓得了,这里烟气重,姑娘先出去等着吧!”周妈妈一边将切好的春笋下锅,一边道,“方姑娘和阿嫣姑娘也出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行了。”
方慧会意,见卫嫣已将剥好的小葱放到砧板上,便叫上她,拉着苏攸攸,一道出了厨房。
“萧牧哥哥,你怎么在这?”
“……路过此处闻到香气,便来瞧瞧……”萧牧看着眼前花脸猫一样的小丫头,忍着笑,又道:
“我竟不知攸攸还会烧菜!”
苏攸攸嘿嘿一笑:
“也不曾烧过,只是平日里常看丰伯烧菜,自然晓得一些套路,便有样学样啦,但愿不要太难吃就行。”
事实上,前世的苏攸攸也是会烧几个菜的。下厨对她来说并非难事,只是这个时代的厨房比较原始,和前世的各种现代化厨具没法比。
就说那个炒勺,便是按照苏攸攸的意图,找铁匠铺打制出来的,并获得丰伯及方外居几个厨子们的一致首肯,灵活便捷,很好用,已列为方外居后厨必备锅具之一。
苏攸攸说着,突然与方慧互相指着彼此的脸哈哈大笑起来,刚刚在厨房里没注意看,此时才发现对方已成了花脸猫,只有卫嫣脸上没有沾灰,此时显得格外白净秀气。
看着花脸猫一阵风似的直奔后院,少年的笑容不断绽放。
夕阳下,微风轻拂,炊烟袅袅,饭香四溢。
在这烟火气十足的山居中,他感受到了生平从未有过的一种舒心和愉悦。
……
“爷爷,这汤如何?”
餐桌上,苏攸攸看着老爷子尝了一口汤,面有期待地问道。
老爷子夹起一块笋细嚼慢咽,又喝了口汤,才点头道:
“此汤鲜香味美,春笋清脆鲜嫩,甚好!这叫什么汤?”
苏攸攸歪着脑袋想了想,实则在考虑如何向大家解释腌笃鲜这道菜,在前世的江南,每到春季,便是吃腌笃鲜的季节。而这道菜最早可追溯到清代,显然在眼下还不曾出现过。
“这是攸攸胡乱琢磨着让周妈妈做的,用的都是现成的食材,有丰伯腌的腊肉,还有新鲜的肉和春笋,……名字嘛,不如就叫……腌炖鲜?”
她刻意把“笃”改回了“炖”,这样比较好理解些。
“腌炖鲜?”
方慧道:
“这名字听着就新鲜,让人想吃!”
萧牧沉吟道:
“腌炖鲜,这名字倒也直白,每样食材都包含在内,有趣!”
“味道确是鲜美,若是方外居酒楼有这道菜,想必大受欢迎!”墨临已经喝光一碗,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盛第二碗汤。
苏攸攸闻言眼睛一亮,可行!
……
十日后,清江镇码头上,几个等客的船家正在闲聊。
“月银八百文?还有这等好活计?”
“这还有假!不信你问问老姜,他家那二小子阿生,便是前几日去应了招,这还不等开工,衣服就发了四套,从头到脚,都是细棉布的!好看着呢!对吧老姜?”
老姜正从江里拎了桶水,冲洗船板,闻言憨笑一声:
“不过是个跑堂的!”
嘴上这么说,面上却都是掩不住的喜悦,自从家里老大折了腿,出不了工,底下还有三个弟妹,老伴身体不济,家里全靠他一个人撑着,如今老二阿生找了这份工,还不用卖身做苦力,对这一家子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那回头也让我家小子去!”
“你家小子今年才十五吧,不满十六岁,人家也不收!”
“这酒楼也是新鲜,半大小子能干活就成,管他十五十六的,就跟他们说是十六了,难不成还查户籍去?”
老姜解释道:
“你还别说,但凡应招者,必是要看了户籍,方可签订契约,叫什么“劳务合同”。”
那人闻言一阵懊恼,另一人道:
“我家大宝行,今年十七!”
另一人鄙夷道:
“就你家大宝,连大字都不识一个,人也胖成了球,还是算了吧!”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那人不服道:
“胖怎么了,看着和气啊!再说了,穷人家的孩子有几个识字的,不识字怎么就不能干跑堂了!”
“人家招工告示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要年过二八,身长体重也都要在一个定数范围以内,反正就是人长得太矮不行,太高不行,太胖也不行,再有就是识字者优先……”
“竟有这种事?这当真是去当跑堂的伙计,不是当那伺候人的小倌?”
“哈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要是真选小倌,怕是还得加上一条,人长得太黑不行,太丑也不行,哈哈哈哈……”
“要我说,这也无甚不妥,人家饷银给得多,门槛就高,这说法自然就多!”
此话一出,多数人倒也认同。
“老姜,阿生那酒楼何时开业啊,咱们也去县城见识见识!”
“见识啥,那酒楼的席面,像是你能吃得起的?别的不说,听闻单单那做点心的厨子,便是由好几十号厨子参与比试,唯有拔得头筹之人才入选!”
众人闻言一阵唏嘘。
“吃不起,还不能去看看了!”
老姜道:
“阿生说昨日便已开工,说是试营业,明日正式开业。”
“啥叫试营业?”
“咱也不晓得,据说试营业这两日,只招待酒楼东家的亲朋好友和贵客,不接待外客。”
“这酒楼花样可真不少哇!”
……
方外居三楼一间客房内,苏攸攸推开窗户,放眼望去,远处是烟雨迷蒙的洛春江。
楼下则是酒楼后方一处僻静小院,颇为雅致,仅供自家人在此处乘凉饮茶用餐,此时陈清媛正在小院指挥伙计挪动桌椅。与之一墙之隔的一排屋舍,是酒楼员工宿舍。
三楼仅有五间客房,其中三间是专门留给苏老爷子、文斐与苏攸攸三人的,房内配置都与山上一样,一应俱全。
自试营业前一日,文斐便带了山上所有人全部下山,入住方外居,苏攸攸已在这里住了两日。
昨日试营业,请的都是自家人,包括方家小院那边四十来号人,黎生草堂几个伙计,还有陆方和他的施工队。
今日来赴宴的就比较社会了,洛县一众官员及家眷,外加一些熟络的街坊邻里,如臻宝斋、徐记布行、宝方纸行的掌柜与伙计们,还请了烟雨楼的几个头牌献曲献艺。整个方外居餐饮部,从一楼大堂到三楼贵宾包间,那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苏攸攸向来不喜这等浮夸场面,一直呆在房内,拿着那本《青囊百草鉴》读得津津有味。直至过了午时,楼下人声渐稀,方才打算出门透透气。
此时包间内仅有的几位客人也陆续离开,苏攸攸便与周妈妈出门下楼。
“清媛?”
楼下陈清媛刚安置好小院的桌椅,忽听身后有人唤她名字,回身一瞧,心中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