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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有如天籁,达西先生的眉头一下子便舒展了开来。
他甚至都不耐烦去看难得尴尬的班纳特太太的笑话,脚尖一踮就是个无比优雅的转身,朝伊丽莎白微微鞠了一躬:“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你果真是来了。”
说得仿佛他真的非常惊喜的模样,拜班纳特太太的大嘴巴所赐,舞会上有半数的女宾都知道班纳特家的二小姐临阵开溜,大约要晾下达西先生,而班纳特家有五个女儿,总有一个能顶上。
等着摘果子的莉迪亚脸色又红又白,难看得吓人。
伊丽莎白冷静地扫了这个小妹妹一眼,她甚至不敢和自己对视,就这样的心理素质,难怪也就做出弄坏人鞋子的低级手段了。
班纳特太太手上“呼呼”地摇着扇子,干笑地给自己的行为找理由:“年轻女孩儿总是贪玩儿,不过伊丽莎白到底还是回来了,哪有跳舞之前临阵脱逃的,达西先生您可千万不要介意。我也是好心,要知道在我所有的女儿当中,莉迪亚可是最擅长跳舞的,我让她放弃和军官跳舞的机会来给她姐姐圆场子,牺牲真的是老大了!”
话风一转,好像这都是伊丽莎白的错。
伊丽莎白知道这种场合不容辩解,多说几句就会招来别人的好奇,而且她的母亲不是可以说得通的人,这事儿还得回家以后交给父亲解决。
最重要的是,她及时赶回来了,这就足够了,当然这还是得感谢大功臣达西先生。
可达西先生惯不会忍气吞声,他略带上一丝嘲讽:“班纳特太太,我保证我没有一丝一毫的介意针对您的女儿是否守约,因为她是我自己选择的舞伴。”
而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偏心母亲硬塞给我的。
班纳特太太没有听出达西的弦外之音,她听的出来才奇怪呢,还拍着手庆幸:“不介意就好!我虽然常说高贵的先生们总是高傲,达西先生偶尔也是很通情达理的嘛!”
这真是鸡同鸭讲,莉迪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达西选择放弃和这位太太的沟通,因为根本就沟通不了。
但是伊丽莎白懂得了他刚刚那番话里的维护之意,是在指责她母亲连最基本的寻找义务都不尽,反正女儿多得是,随手就找了替补,还企图把和菲兹威廉·年收一万镑·达西先生跳舞的机会,顺势给最宠爱的小女儿。
她感激地对他笑笑,然后立刻出言解围:“哦妈妈,达西先生的通情达理可不是明摆着的嘛。”伊丽莎白努力把话题往正轨引,好让气氛轻松快乐起来:“就是因为他知道我们都热爱跳舞,这才配合宾格莱先生筹备这次舞会,从开始到现在哪一分钟不是宾主尽欢,达西先生纵然不说,我们也得看到他的用心。”
达西不由去想这个“宾主尽欢”的意思,就是伊丽莎白(宾)和自己(主)都很开心的意思吧,刚才她和自己待在一起说了那么多话一定很开心。
班纳特太太连声赞同,莉迪亚便跟着起哄:“姐姐就是光会说漂亮话,你还没说你方才去哪儿了呢!”
她笃定伊丽莎白被困在某个地方,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找到一双鞋子,如果是这样,伊丽莎白也绝对没脸说出来,达西先生一定会怀疑她是不是和韦翰跳舞之后就勾搭在了一起。
“我同安妮小姐说了一会儿话,妈妈你知道安妮小姐对简诸多照顾,我同她见过好几面,说到开心的地方难免就忘了时间。”她温柔地反唇相讥:“漂亮话自然是漂亮人说的,我可不敢说我是家里最漂亮的。”
莉迪亚被连捧带损,只好选择闭嘴。
“对前来邀舞的我来说足够漂亮了,那么班纳特太太,现在可以允许我带令嫒进入舞池吗?”他当然不是真的在征询班纳特太太的意见,不等她回答,达西就牵着伊丽莎白的手优雅地融进了舞池。
班纳特太太只好尴尬地在他们身后猛点头:“好呀好呀,你们去吧。”
莉迪亚根本不想看到官配春风得意,只好找了个角落给自己灌了好几杯冰镇的酒精饮料。
虽然隔着手套,达西掌心里火热的温度依然传递到了伊丽莎白的掌心里,亲密感仿佛灼人。
但他很快放开,跟着其他跳舞人的节奏,同自己的女伴面对面,双方鞠躬致意,而后牵起手开始走起舞步。
很快伊丽莎白发现,达西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做错了动作,不但双目视线始终烫人般停留在她脸上,害得她几乎要跳错舞步,而且在几次女方提裙同男方背部相错的舞步间,达西先生都错误地拉了自己的手,害她只能单手提裙完成动作。
而达西先生则发现伊丽莎白小姐和自己非常合拍,合拍到妙不可言的地步,哪怕是他故意在不该牵手的时候去牵了对方的手,伊丽莎白也在灵活的旋转间掩饰过去了。
他心里为自己看中这样一位舞伴而感到油然而生一股自豪,费了那么大劲给伊丽莎白重新找了一双舞鞋,收获远比他想象中大。往后彭伯里庄园何必请什么舞蹈老师,直接参考伊丽莎白的舞姿便行了。
达西先生又想远了,且不说伊丽莎白天资聪颖、练习勤奋,她和你已经跳了五年上百支舞蹈,你刚刚抬手或者提脚她就知道你要干嘛了。
“您的步骤有些不妥,达西先生,是不是记错了?”伊丽莎白选择出言提醒:“旁人都并不是这样的。”
达西正享受这份亲密接触,虽然隔着手套,他一本正经地说谎:“是吗?可是伦敦最时髦的跳法就是这样的。”
“伦敦的舞蹈不见得比乡下时髦,至多三天,各地舞池里的跳法就没什么差别了。”伊丽莎白好笑地看着自己未来老公若无其事地又牵了回自己的手:“莫非这是彭伯里庄园的新时尚?”
达西顺势接了这个台阶:“作为庄园的主人,我想说的确是的,甚至我有权决定要不要牵手。”他在勾着手臂和舞伴旋转的时候,斜睨着伊丽莎白胳膊上挂着的蕾丝贴贝折扇:“您该换把扇子了伊丽莎白小姐,伦敦有很多时新的款式,若是实在没有中意的,彭伯里也有大量的收藏,我记得我邀请您和我妹妹乔治安娜认识,静待您光临。”
伊丽莎白脸红了红,知道达西意有所指,这扇子是小姐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小抄,一场顶级舞会八支曲子,除非是一天十个小时天天泡在舞池了,不然谁也不敢肯定自己不会记错,因此这种夹带舞步小抄的扇子在舞会上几乎人手一把。
达西这是善意地揶揄自己,把他故意假装跳错舞步实则亲近自己的企图掩饰过去,而后再次邀请自己前去彭伯里做客,伊丽莎白觉得他把追求表现得这么明显,几乎让她心慌意乱。
这个进展,可比从前快得多了,这和她自己乐见其成的态度脱不开关系。
她心情激动,好半晌都没有再和达西交谈,唯恐自己失态流露出经年的情愫来。
达西还当自己唐突佳人,惹得对方不高兴了,好在舞曲临近尾声,他只要掌着对方的腰肢,带着舞伴旋转半圈,就完美结束了。
高腰的摄政时代舞裙很能掩饰有缺陷的身材,小姐的腰肢若是稍微粗壮些,也是压根儿看不出来。然而达西接触到的果真是一掌便能扶住的小腰,他想起前次帮助伊丽莎白小姐上马时候的一气呵成,心想这段腰肢不但纤细,而且有力。
直到周围人开始互相鞠躬告别,他的手也还是没有放开,伊丽莎白便急了:“达西先生,音乐停止了。”
“你的鞋子不合脚,我只是怕你摔倒。”但他的眼神言不由衷,比枝形吊灯上燃烧的蜡烛还要明亮。
伊丽莎白刚跳完一支舞,脸色潮红,因为舞伴是自己的丈夫,眼神更是闪闪发光,在有情人眼里美得不可方物,达西先生也是年轻过的,就算家教甚严,一起上大学的男学生中总有些关于异性的小秘密。
譬如那些互相传阅的书中的段落,芳美的香唇以及柔腻的脖颈,亦或是那些旁人脸红心跳的插画,都让人于夜深无人间辗转反侧。
伊丽莎白几乎以为他要亲吻自己,但无论如何不会是在这人来人往的舞会里,达西飞快地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去老地方等我,伊丽莎白小姐,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而后他转身就走,否则再也没法掩饰自己的感情。
伊丽莎白吹了好一会儿露台的凉风才冷静下来,她意识到达西很可能是要求婚了,但她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你在这儿,伊丽莎白表妹,”来人是柯林斯:“公爵夫人实在是太慈爱了,拉着我和玛丽嘱咐了好些话,让我觉得自己受到感染,打从心底里想做些乐于助人的好事。”
伊丽莎白不解。
柯林斯压低声音:“舞会传说您和韦翰先生跳舞之后就不见了,作为未来的亲戚,哦,我们本来就是亲戚,只是联系比以前更紧密,”柯林斯紧张地舔舔嘴唇:“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你,韦翰先生不是个正派人,我绝对是有凭据的,因为我曾在罗新思庄园意外目睹他和安妮小姐在一起。”
而达西那一边,却被简叫住了,她断了去伦敦的路,失去了宾格莱,她不想让伊丽莎白好过,她见四下无人要求和达西谈话,而且不容达西拒绝:“达西先生,我的妹妹伊丽莎白从韦翰先生那里听到一个流言,是关于你妹妹乔治安娜·达西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