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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深沉,却丝毫不影响左相府里的热闹。
小院儿里好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在嬉戏玩闹,赞娘和温相夫人、二夫人、王琴还有几个老妈子都紧跟在四处撒欢的孩子们身后跑着。
大厅里下人们都把饭菜一一摆上了桌。
温左相和王老太太还有王谦和温一凡都在客厅里聊得满心欢喜。
大家还时不时地被院里嬉戏的孩子们逗得合不拢嘴。
酒席已经备好,下人们伺候在旁。
温夫人逮着一帮猴孩子们连连喊“累死了”。
温左相乐呵呵的叫大家入席吃饭。
“来来来,别客气,都是自家人,吃吃吃,尽管吃!”饭厅里的宴席,男一桌,女一桌,隔着屏风大家其乐融融的一起吃着家宴好不热闹。
温左相坐主位,热情的招呼着身旁的王谦喝酒吃肉。
“夫人!”温相隔着屏风喊温夫人。
“哎”
“虽说是家宴,但也要照顾好老夫人和亲家母,一定要让大家吃好喝好啊!”
温夫人:“哎哟,知道,知道。你别瞎操我们这边的心,顾好你自己那桌。一凡啊,看着你爹,别让他喝太多,他酒量再好也比不过亲家公的一半儿,不要一会儿早早就醉了在那儿说胡话唱小曲儿丢人啊。”
温夫人毫不留情面直接拆温左相的台,闻言两桌子人都笑了。
温左相假意嗔道:“嘿,你这什么话?都是自家人我能丢人丢到哪儿去?我还就不信了,今晚还一定就要同亲家公一较高下不可。”温左相立马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就要跟王谦喝起来。
“爹,本来就是家宴,少喝点儿,明日还要早朝。”温一凡坐温相右边温和的提醒着温左相。
温左相和蔼的看着自己儿子微笑着摆手:“无妨”。
温一凡作为温家长子,二十岁便高中状元郎,还亲得皇上封为户部侍郎,再加之为人处事得体,在朝为官快十年,从未出过纰漏。现已年过三十,成熟稳重又思虑周全,既是温家的顶梁柱也是王家的好女婿。
能跻身成为启京“温润如玉”四公子之首,那是真的凭实力来的。
或许是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又得两边老人过高的期望,在启京又名声大噪,身上无形中顶的压力过大,所以温一凡面容稳重肃然,眉心却总有个川字。整个人看起来虽是温和,却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这也就难怪张怀玉要说见到温一凡就觉得好像谁欠他钱似的看着不爽。
温一凡属于温和严肃不讨喜的那类人。
“老,老爷,外面有客人……”一门房匆忙的跑进正厅,正结巴着想把话禀完,外面的客人已经紧跟着就进来了。
“哟!温相,吃着呢?哎哟!还喝上了呀?”
刚刚还吃得开开心心有说有笑的两家人,看到突然造访的贵客,个个面色诧异,连忙紧张地统统放下碗筷跪拜:“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参见王爷。”张怀玉和张怀年不请自来,一进门张怀玉就随意得很,直接奔着主位,坐上桌就开吃开喝。
张怀年可不能乱来,得端着太子身份,以礼待人,虚扶一下温左相让大家先起身。
大家起身后都较为拘谨起来。
唯有旁边女眷那桌的王燕看到张怀玉来了,年纪尚小的她简直心情激动得无法言语。
赞娘看到王燕巴巴的望着屏风痴迷的样子,连忙拉她的衣襟提醒她要矜持。
王燕不想理赞娘,看了看王老夫人和温夫人似有不悦,悄悄的挪到了大姐王琴身边。
王琴笑着自然的拉着王燕在身侧。
在王燕的认知里王琴是她的大姐,才是她的亲姐姐,有什么事情靠近大姐就对了。
王琴是温一凡的妻子,是王家长女,现也是温家除温夫人以外的当家人。
她身份贵重,却身世可怜,母亲生她时王谦不在府内,难产时由老太太做了主保小弃大。
王琴从小便由王老太太和二夫人带大,培养得是琴棋书画知书达礼,之后也是王老太太觅的媒婆想了些办法才把自己疼爱的孙女儿许配给了温一凡为妻。
王琴自进入温家便恪守妇道,把温家上下打理得很好。
她也算是命好的,温家就温一凡一根独苗,温夫人也是个性格开朗的婆婆。
自嫁入温家,温家人对她也极好,特别是年长她五岁的温一凡,待她更是体贴入微。
她肚子也争气,和温一凡七年时间连生三个都是男娃,今日正是三娃满两岁,三娃生辰也正好是王琴的生辰。温家合计着两家人一起吃个家宴,一来算是替她母子二人过生辰,二来也是温家感谢王家把王琴培养得如此优秀,这些年也辛苦她了。
本想着是大办一场的,只可惜府城蝗灾十分严重,这个节骨眼上温左相也不敢大肆操办。
没想到简简单单高高兴兴一个家宴,居然不请自来两个“瘟神”,这让温相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紧张的以袖拭着额上的细汗。
温一凡看张怀玉不请自来也是一脸的不欢迎,估计温、王两家人也就只有王家人才待见张怀玉。
“咦,你们都愣着干嘛?接着吃啊!”张怀玉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身上完全没有王权贵族的斯文样儿,一副痞子气的笑着:“告诉你们啊,这外面啊,真的没有启京舒服,你看看这鱼,这虾,这肉?啧啧啧,我在外面呐,那是想都不敢想。”张怀玉夸张的指着满桌子菜说道。
闻言,温一凡第一个气愤的看着张怀玉,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毫不犹豫的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下,带着些力度的把酒杯放桌子上“嗑”的一声发出了轻响。心想:“哼!你在外面什么不敢想?骗鬼呐?那花楼里请花娘们吃的是什么?”
其他人也都相同的一副神色,就陪着笑,而不语。
王老太太自坐定之后,看了一眼坐在下方的赞娘,赞娘连忙把头低下不看老太太审视的眼光。
“逍遥王说笑了,他国有他国的特色,我们启京自然是最好的,但他们应该不至于那般寒酸吧?”温相见自己儿子行为有些不妥,连忙赔笑与张怀玉攀谈。
“寒酸?不寒酸,好着呢!”张怀玉是谁?乐呵呵的笑着,温一凡越气他越开心,打小他就看不习惯温一凡那副冷冰冰一脸的苦瓜相,也不知道启京的人是不是眼瞎,怎么欣赏出他是“公子之首”的?“这么说吧。启京十两银子可以普通人家吃上三月吧?像我府上全是大老爷们儿,一个月五两肯定要吧?可你知道在北国喝杯热茶多少钱吗?十两,足足十两,可怕吧?”张怀玉夸张的比划着手指。“一顿粗茶淡饭多少钱知道吗?五十两,五十两呢!”张怀玉更夸张的伸出五指在温相面前晃了晃。
张怀年听见自己堂哥如此瞎编,含在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心想:“温左相,您老接什么话嘛?唉……但愿你今晚不要心疾发作才好。”
温左相这只老狐狸哪能不知道面前这“瘟神”打的什么主意?自己儿子是户部侍郎,所有人都认为他家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庄,天知道他儿子有多木纳,为官十载一身清廉,还没有他这个老头子平时扣扣索索银子多。
唉……今日算是倒霉了,看来不花点钱消灾这家宴就别想继续吃了。
“呵呵,“小”王爷这话未免说得太夸大其词了吧?北国岁岁来贡,怎么没听说他们那里物价突然那么高啊?”温一凡大手紧握酒杯,努力控制自己不打张怀玉的冲动。为了表示不满特意说话加重了“小”字。
张怀玉饮下一杯酒满不在乎温一凡故意说“小”的语气,只另有所指的说:“怎么?一凡兄跟北国之人很熟?”
“不熟,不熟,王爷说的哪儿的话,我们启国人跟那北国人熟什么熟。”温左相精明的在桌下扯了扯自己儿子的衣角,赶紧把话头接过,连忙赔笑着对张怀玉说:“呵呵,王爷在外这么多年真的是辛苦了,真的是闻者伤心听者切身处之。王爷风尘仆仆的回来理应臣等为王爷接风洗尘才是,可现在时隔多年也不知王爷怎么个喜好,现下朝堂也不兴太过铺张,,,额,不如这样,回头老臣给王爷备点儿新鲜的东西送你府上去略表心意,您看???”
“行,我看这可以有。”张怀玉顺着楼梯就爬,一点儿也不客套一下。
两人虚情假意的相视一笑,举杯共饮。
温左相笑嘻嘻的嘴上这么说,心里可心疼得要死,那可是自己的血汗钱啊。
瞟一眼旁边气得脸色阴郁的儿子,温左相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木头疙瘩儿子也是,没事儿顺着瘟神提什么北国?要是这瘟神使点儿怪四处宣传个莫须有罪名,那就跳进巫江河都洗不清了。
温左相心里默念:“花钱消灾,花钱消灾,花钱消灾。”
张怀年在一旁悠闲的喝着茶,时不时的举杯与王将军示意交流。
在听到温左相圆滑的说话时,心里连连称赞:“嗯,果然是元老,处理事情谨慎灵活干净利落,一点点不对劲的小小苗头都能被他很快的掐断,很不错!这老头的这一套,温一凡肯定是不及的,这辈子估计也就是个户部侍郎了,要赶上这温左相,怕是秉性不容易该啊。”
“哎,温相,今儿你这府上如此热闹所为何事啊?”张怀玉像是后知后觉这才问起关键。
“额,,,”
“唉……算了,我懂,你跟王将军已经结为了亲家,本王在外都听说了,这就不便多聊了。”
温左相刚想为其解释一番,张怀玉却打断温左相的话,好似根本不在意,就是随口提那么一嘴。
“眼下府城蝗灾严重,我跟太子殿下本是郁闷随意出来走走,没想到走着走着就到了温相这里。看来太子殿下时刻心里都想着温左相的,什么国家大事都还是念着与你商量。太子,你说要找温左相商量治蝗大事,你看,这个时间怎么合适呢?”张怀玉开始跟张怀年两人唱黑白脸。
“是,兄长说的是,是子润思虑不周。”张怀年顺势对温左相敬上一杯茶。
温左相惶恐,连忙推辞。
“哼”温一凡看着这两个“客气的强盗”就火大。
王谦一直一言不发,时不时的帮温一凡夹一筷子菜,提醒着自己这个好女婿别冲动。
张怀玉见温一凡脸色已经黑得跟外面的夜有得一比了,连忙见好就收:“好了,也不扰各位了,你们继续,本王跟太子也继续出去散心。不用送,都坐,都坐,继续吃吧,继续吃吧。”
说着,张怀玉还顺了一壶酒在手上,走至门口时回头看了看王谦说:“王将军,改天找你吃酒如何?”
王谦不卑不亢拱手弯腰回道:“随时恭候王爷大驾。”
张怀玉:“哈哈,爽快!那个……算了。”张怀玉还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女眷那边,但屏风后模糊不清,干脆不再多语。
送走了张怀玉和张怀年,接下来的家宴大家吃得都如同嚼腊,最后家宴也就草草结束。
……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柔和的晨光洒满了小木屋。
阿沁缓缓起身,感觉身体好了很多,慢慢下床打开了房门。
门外没人,昨天那些“亲人”都不见了,包括喂她喝粥的春妈也不见了。
阿沁不觉得难过,反而挺自在的。
看不到人没关系,打开门能看到些花花草草也行,死物比活物更好相处。
“嘎吱”打开门一看,结果很失望,眼前很空旷,全是枯枝败柳。
豁然立在眼前的就是院子里的几颗梨树,大多都要死不活的,衬得院子里也是死气沉沉的。
梨树下还有一个石桌,四个石凳,上面很干净,看来身体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
这花开的季节,碗口粗壮的梨树居然会枯萎得没有生气?这也是奇怪的景象,这院子在屋里都能感受到潮湿,居然还养不活梨树?
阿沁纳闷的围着几棵树转了两圈。
嗯,还好梨树枝干粗壮,不然怕是可以脆得劈柴烧了。阿沁摸了摸梨树的树干叹着气。
整个院子不大点儿,四面都是高墙,很高,足足有五米左右,院墙上爬满了藤蔓,可怜,连这些藤蔓都几近枯萎。
阿沁沿着墙角不死心的想找点有生命力的植物,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犄角旮旯找到些薄荷。
阿沁对这薄荷很有好感,想到来这异世喝的第一口救命水就是薄荷水,她觉得薄荷简直就是她的幸运草。
轻轻摘了一片薄荷在手里拿着,走近厨房。
厨房里还真丰富,什么都有,油盐米面样样俱全。连柴火都劈好了一大堆。
再看两边耳房,有几大口箱子的棉被和衣服,还有各色布匹和首饰。
“碰”合上箱子,阿沁对这些不感兴趣,草草扫一眼转身就出了耳房。
旁边是茅厕,没什么可看的,这四方天还真简单啊。
院子虽小五脏俱全,这家人真看得起阿沁这孩子,让她在这四方天里自力更生自生自灭还真用心。
阿沁有些同情身体主人这小小年纪过得如此寂寞清冷。
确庆幸自己恰好喜欢这份清静,有句话叫做:“低质量的群体,不如高质量的独处。”反正跟这里的人也八字不合,如果能平平静静在此安度晚年也不是不可以。
院墙角落还有一口水井,水井旁还有一颗梨树,上面有几朵零星的小白花。
这一点小白花,足以让阿沁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
望着梨树,阿沁在想,昨天听小不点儿说身体主人阿沁是从墙上摔下来的,她很好奇这么高的墙她怎么会爬上去然后又摔下来?如果想出去,为什么不往外面摔还往里面摔?
阿沁闭眼努力回忆了一下画面,发现昨天脑子里还有点儿原主的记忆碎片,今天怎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啥都没了?
阿沁继续沿着墙角走着,用手拨着焉焉的蔓藤,突然墙上有点血迹引起了阿沁注意,顺着墙往上,阿沁还在上面的位置隐约看到几处血痕。
按理说从墙头摔下来地上有血很正常,为什么一米三左右高的墙角处会有血迹呢?
如果不扒开那处焦黄的藤蔓肯定发现不了,这位置虽不明显,但阿沁可以确定这是原主阿沁的血,因为阿沁站过去比划了一下,那位置刚好与额头受伤的位置吻合。
难道阿沁不是从墙头摔下来的?是有人谋杀的?可这院子大门紧闭她出不去,她对任何人应该都不构成威胁,谁要杀她?
还有,她总觉得这个院子有些阴森,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而且直觉告诉她,这院子里还有人在。虽然看不见在哪儿,但这是一个杀手敏锐的直觉。
阿沁望向空旷的四周,层层疑问又浮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