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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诸法所求的是武道真意,那就代表聂渺在彻底交代之前,倒不会有性命之忧。
于是楚秋拔出腰间的红线剑,一手攥着葫芦,轰然外放气机,不断与四周的深邃黑暗对抗。
这股气浪逼得胥紫山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一时不明白楚秋在做什么。
“你要跟诸法比拼修为根基?”
但红袍男子却是猜到了楚秋的打算。
眼球胡乱转动着,劝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在这诸法殿里,你跟诸法正面交手的胜算不足三成。这还是他肯亲自现身的前提。如果诸法铁了心藏在暗处,你以一人之力,如何能拼得过他多年积攒的真气修为?”
话音未落。
红袍男子的眼球转到一旁,看到楚秋外放的气机逼退了周围那层黑暗,清出了大约百丈方圆,便是一改语气,“好吧,就算你能做到,损耗这么多真气,到时候你要怎么赢过诸法?”
“别忘了,诸法殿还有一座大阵……”
“当时巽五布下的阵法,不也被你破了么?”
“巽五布的是铸兵阵,想借大妖遗骨的力量吞了咱们,这二者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红袍男子还以为楚秋是想让他协助破阵,顿时急声道:“且不说诸法殿的大阵早已建成,就算我有本事帮你扰乱大阵那又如何?届时诸法恢复了三品境界,以无量手段硬逼你退走,你更没有任何赢面!”
“谁说我要你扰乱大阵?”
楚秋用那干瘪葫芦磕了磕面具,“巽五能布铸兵阵,借大妖遗骨的力量炼了我们,你就没有这种本事?”
“嗯?”
红袍男子的语气一顿。
接着就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用这两块大妖遗骨布下铸兵局,逼诸法现身?”
“怎么,做不到?”
楚秋的语气有些不善。
“那倒不是……”
红袍男子沉吟一声,接着道:“大玄铸兵的手段便是血祭,想要布下这阵法倒是不难,但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诸法不肯现身,大妖遗骨最先反噬的可能就是你我。”
楚秋摇了摇头,语气平静道:“事急从权,现在没空犹豫,他不肯出来,就把这些真气给炼了。”
听到这话,红袍男子明白了楚秋的打算,眼球看向那些被逼退百丈的浓郁黑暗。
那其中混杂着大量的真气。
因被楚秋逼退,甚至还有更多真气从四面八方涌来,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还在不断堆积。
“拿真气当血祭喂给大妖遗骨?这我还真没听说过。”
“不过,确实值得一试。”
红袍男子低低地笑了一声,不知为何,语气变得有些兴奋:“我就说过,你才是更适合邪惑宫的疯子!”
“干活儿。”
楚秋把红线剑放开,剑光一闪,便是悬停在半空,随后他摘下木制面具,让那张长满尖牙的血盆大嘴咬住剑尾。
两块大妖遗骨再度‘合而为一’,虽然没有任何异状发生,但一股比这座地宫更为不祥的气氛已然浮现。
仍有些一头雾水的胥紫山,此时也感受到了那把红线剑和木制面具传来的诡异气息,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就在这时。
楚秋手里的干瘪葫芦放出一条条破旧的红线,沿着地砖向四面八方爬了过去。
红袍男子又一次开口,不过这次他并非是在诵经。
而是说出了某种类似蛮人语,但却截然不同的怪异语言。
那些红线的速度陡然加快,飞速钻入黑暗之中,随着中间的部位突然断开,线尾纷纷飞起,缠在了红线剑的剑身之上。
原本还想问些什么的胥紫山没再开口打扰,神情凝重地看着那把悬浮在半空的红线剑。
“有点作用。”
看到一端拴住红线剑,另一端延伸至黑暗深处的红线陡然绷直,楚秋微微点头:“再卖点力气,能不能把诸法引出来就看你的了。”
红袍男子的声音颤了颤,虽然勉强维持住没有停顿,暗地里也早就骂开了。
这大离夜主,当真是个枉为人的东西!
一路之上的折磨也就不提了,现在却还是把自己当成牛马来使唤!
布下铸兵阵说易也易,说难也难,主要看祭炼的是什么。
强如大玄,在对待大妖遗骨时都得提起十分的小心,稍有不慎,三品武侯的命都不够填。
现在让他以这种状态,对大妖遗骨布下铸兵阵,他其实也没有多少底气。
随着红袍男子心念电转,那些延伸到黑暗之中的破旧红线,表面突然附上一股黑气。
那些黑气源源不绝地涌入红线剑之中。
楚秋转过头,察觉到自己与红线剑的那一丝感应被某种力量撼动,冥冥之中有种预感,铸兵阵快要成了。
果不其然。
红袍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急促道:“我把那些真气送进了大妖遗骨,但它认不认这份‘血祭’,可不是我能决定的!”
“如果它不认,那就得靠咱们几个的命来填了!”
“真气是诸法的,要急也是他先急。”
楚秋一把抓住红线剑,细细感受一番,发现其中沉睡的那种‘意识’并未真的苏醒,继而道:“你跟聂渺先前看到的圆台在哪?”
胥紫山听到这个问题,快速打量周围的环境,大致判断了一番,立刻道:“应该在上面。”
“我和聂渺是从山顶进的这座地宫,那座圆台大概在山腹中下的位置!”
楚秋一点头,伸手抓起他,没有任何废话:“走!”
旋即腾身离开了此地。
没过多久,有着巨大拱顶的宫殿之中突然卷起一阵狂乱气流。
早已千疮百孔的地砖登时被一道刀光撕碎。
楚秋带着胥紫山从另外的位置冲了出来,突然看向远处散落一地的佛像碎片,“这些血肉有没有用?”
“没有。”
红袍男子猜到楚秋的想法,斩钉截铁道:“用真气欺骗大妖遗骨本就是极其冒险,你再用诸法不知从哪儿搞来的血肉来一遍,怕是能把大妖遗骨里的意志给气得活过来!”
“那就算了。”感受着手中这把红线剑的怪异变化,楚秋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冒险。
这时,胥紫山看着这周围的惨状,忽然说道:“我好像到过这里?”
话刚说完,他便是提纵身法,冲出了宫殿的正门,看到那条旋转向上的廊道,转过头来沉声道:“从这里上去应该就是那座圆台。”
楚秋点了点头,“那就动身先把聂渺救出来。”
重走这条来时的路,很快就路过了沿途的褪色壁画。
这次楚秋注意到壁画上那些僧人的眼神已经从愤怒变成了极为诡异的冷漠。
那些僧人的表情与神态,仿佛代表着诸法的意志。
换作寻常人,可能会思考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何关联,又或是诸法究竟以什么手段做到了这种装神弄鬼的场景。
但楚秋只是反手拔出剑匣中的无咎剑,剑光一路横扫,将廊道两面壁画全部摧毁。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也令得胥紫山一惊。
他回身看去看到这一幕,不禁苦笑道:“你这……何必与这些壁画过不去?”
“既然那老怪物以这地宫为据点,想必是住了多年,起码有些感情。给他添添堵也是好事,否则我不痛快。”
楚秋垂手斜握无咎剑,见胥紫山露出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便是突然笑道:“开个玩笑而已,这些壁画一看就与诸法的手段有关,若不趁现在毁了它,等你知道它是作什么用的时候就太晚了。”
胥紫山闻言,回想起自己与聂渺阴沟里翻船的一幕,嘴唇微颤,叹息着道:“这次我们三人大意失手,却让夜主费心了。”
尽管楚秋嘴上不提,但这次他们三人把差事办砸了也是实情,本以为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结果还要累得楚秋亲自跑来救他们。
以胥紫山的性子,虽不至于对此事难以释怀,但也有些颜面无光。
想起赶到大胤时的心气,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是人就有失手的时候,这算不得什么大事。更何况,你们此行也不是毫无收获,起码保下了谢秀的家眷,顺便还找到了这邪惑宫的下落,已经算是尽力了。”
“小子,我得提醒你一句,就算没有你这几个下属,我一样能带你找到这儿,这两件事可不要弄混了。”
就在楚秋出言宽慰胥紫山的同时,红袍男子的声音也是突然响起,听上去颇为不满。
找到诸法殿是他带的路,有关邪惑宫的秘密也是他亲口交代。
就洞元殿的路引也是在他指点之下,才让楚秋确定了那东西就在东湖山庄手中。
这一路之上吃苦受罪,尊严尽失才换来的这点功劳,红袍男子自然不愿拱手让人。
楚秋走出廊道,同时说道:“放心,你带路有功,等见了邪惑宫的老怪物,我会原原本本告诉给他。”
一听这话里的嘲讽之意,红袍男子却是忽然冷笑道:“你也放心,邪惑宫的宫主可没那么好见,等你闯过了洞元殿救走你那朋友再说吧。”
胥紫山听着‘二人’之间的对话,终于还是来到楚秋身边,好奇地问道:“夜主,这位到底是什么东……什么来历?”
他将差点说出的‘什么东西’给咽了回去,觉得有些不太尊重这只葫芦,硬是改口换了个说法。
能口吐人言的妖物他倒是有所耳闻,但是会说话、还对邪惑宫的许多隐秘如数家珍,甚至能用出大玄血祭铸兵阵的葫芦,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他越是看这只干瘪葫芦,越是觉得这东西很像师门记载的‘邪物’。
倘若真是如此,那这东西的来历恐怕不太简单。
不过就在他问出这个句话时,红袍男子立马讥讽道:“你若真的好奇,拿妙剑斋传承给我,不管是什么问题我都可以亲自回答。”
“如何,换不换?”
红袍男子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结果只听咔嚓一声,楚秋握紧手掌,就将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胥紫山见状,也收起了心底的好奇,继而伸手一指前方:“就是这座圆台了。”
楚秋看向那被黑暗覆盖的巨大圆台,又瞥了眼红线剑,“看它这样子,怕是快要吃饱了。”
此时的红线剑已经变得有些发黑,不知是吞了多少属于诸法的真气。
虽然预想之中的异变再没传来,可剑身上的红线变了颜色,终究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把能转化虚实的红线剑,吞掉了其中最大的一块头盖骨,从本质上来说,它就等于三分之一的大妖遗骨,谁也不能确定它吸收了海量真气后会不会有其他变化。
倒是那张能混乱天地气机的木制面具始终没有什么动静,老老实实咬着红线剑尾充当剑穗。
葫芦上的眼球转动着观察了一眼红线剑,就听红袍男子忽然低声说道:“如果它真能吃饱,搞不好还真就把诸法给炼了……”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空旷的环境当中也显得格外刺耳。
楚秋心里一动,却没有回应这句话。
当逐渐走过圆台边缘时,就看到脚下铺满着苍白头骨,转头问道:“你与聂渺来时,此地就是这副模样?”
胥紫山同样注意到圆台上的变化,摇头说道:“我与聂渺,崔赋抵达此地时,只有一座佛像,并没有这些头骨。”
说着,他看到那些头骨之中还混着大量的破碎石块,有些勉强完整的部分看得出是石雕莲花,便是沉吟道:“看来是后来者引发了某些变化。”
“不用看,诸法被你们惊醒,剩下那白骨莲花座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但凡有人碰一下也就碎了。”
红袍男子用一根红线拴着自己的眼球,让视野变得更为开阔,看向铺满圆台中央的苍白头骨,冷笑道:“贪求无度,总有自食其果的那天。”
“阿弥陀佛。”
“希诚真人此言,令老僧汗颜。”
突然间。
圆台四周回荡起一道极为怪异的声音。
分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就如同成百上千人同时开口所造成的重叠声浪,一时间嗡嗡作响。
“终于忍不住了?”楚秋手掌一翻,近乎漆黑的红线剑闪烁消失,眼前的黑暗顿时被剑光一分为二,斩开那不知何时出现的白袍身影。
鲜血与内脏哗啦一声洒在圆台,白袍僧人的半颗脑袋重重落地,却仍在盯着楚秋。
或者说,他在盯着楚秋手里的干瘪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