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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拒绝。”
隋弘一愣,沈流飞一派淡然拔俗的艺术家气质,没想到拒绝起人来直来直往,毫不客套。
“我拒绝。”沈流飞替隋弘倒了杯好年份的红酒,自己也斟了半杯,他神色很泰然,心情大抵也还可以,“你们利用他,耗尽他身体里最后一丝热气,再拆解他,强行给了他一个他不可能认同的载体,征求过他的同意吗?”
隋弘接过沈流飞递来的酒杯,平素里滴酒不沾的他仰头一饮而尽,不是暴殄天物,倒像是替自己长久来的愧恨找一个宣泄的出口。
到底是好酒,入口绵软甘甜,一点不辛辣痛快。隋弘暗说自己自欺欺人,叹气说:“他曾宣誓为缉毒事业奉献一切,他自愿签署的遗体捐献书,我太了解阿岚,了解他的温柔与慈悲,了解他的忠诚与勇敢,如果当时有机会亲口问他,他一定会答应这么做。”
“这次呢?”
隋弘放下酒杯,轻轻叹气。沈流飞说的没错,他这是病急乱投医,无论当初还是现在。
沈流飞喝了一口酒,然后转头望着隋弘。
“如果你真的把他当作你最优秀的部下,当作你最亲密的战友,就给他一次自己选择的机会,”沈流飞一贯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坚定,似比往常多了些热度,“至于我,我会陪着他,直到他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隋弘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当,很爽快地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忽又回头,问沈流飞,“你真的能接受他是叶深吗,你真的能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杀害了你全家的人吗?”
沈流飞微微一怔,待反应过来时隋弘已经离开了。
走到窗边,推窗吹吹冷风,抬头看看外面高邈的夜空和夜色中蹶然飞过的鸟。酒是好酒,但后劲厉害,他想他可能是上头了,以至于这个问题他如何也答不上来。
大约晚上九点多钟,谢岚山才结束晃荡,打开了家门。
“这么丰盛?最后的晚餐?”桌上的菜都凉透了,但其丰盛程度足以扫除所有不痛快,谢岚山进门直奔饭厅,乐得把头凑在饭桌前,使劲嗅了嗅。一抬头,他就笑,“表哥哥,就冲这糖醋排骨,我得讹你一辈子。”
沈流飞自己偏好西餐,但知道谢岚山喜好中餐,所以趁对方还没回家,自己也难得有空,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家常菜。
“脱外套吃饭吧,”谢岚山依旧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连警帽都没摘,沈流飞看他一眼,淡淡打趣道,“警察叔叔,在家就不必穿得这么有型了吧。”
一声“警察叔叔”又唤起了早些年的美好记忆,谢岚山原本打算脱衣服,可指尖划过扣子,忽又不舍得了。他只摘掉警帽,揉了揉微长的头发,竟故作可怜地把脸凑向沈流飞,“我就这么穿着吃饭,好不好?”
知道是玩笑话,也没接茬,沈流飞问:“今天的活动怎么样?时间够久的。”
谢岚山正端着菜去加热,听见这话,打开微波炉的手忽地一滞,蔫了似的垂下了头。
沉默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今天……今天被停职了。”
沈流飞心一紧,看来隋弘能来找他,情势确实凶险。他明知故问道:“停职的原因说了么?”
“停职也好,我琢磨琢磨要不换份工作。”胃里直泛酸,可能是饿着了,谢岚山把菜放进微波炉,火候、时间都拿捏好,特别用力气地摁了个“开始”键。
微波炉嗡嗡启动,菜香渐渐传出,他回过头,好似无所谓地笑笑说:“你说谁稀罕当公安啊,流的是血是汗,挣就只挣这么点,做好了那是你应该的,一点米粒大的错处却总被无限放大,谁见都能啐你一口。网上不是有句话么,哪有什么岁月静好,都他妈是老子在为你们负重前行!”
谢岚山从来不曾抱怨过自己的委屈,即使真的流过血与汗,也不过是和着血汗自己吞下去,忍着,扛着。
沈流飞静静看着他,他好像今天特别来劲儿,舔舔嘴唇又兴高采烈地说了下去:
“金三角卧底的时候曾有一次,我刚把消息交给来接头的人,穆昆的人就跟踪过来了。我掩护对方离开后已经来不及跑了,只能藏起来。接头那间厂房废弃好多年,蒸汽管道全都旧了,管道外层的保温材料也都剥落了——凌云说他为了抓毒贩泡在水里,那算个屁!试试靠这上面,他妈就跟上刑一样!”谢岚山至今记得为了避免被金牙抓个现行,他躲在黑暗中,以后背紧贴蒸汽管道暴露的墙壁,咬牙强忍,一声不吭。
嘴里脏字频出,可却看不透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谢岚山越想越觉得这段经历有趣,居然望着沈流飞笑出声来,“哎,沈表哥,你闻过自己皮肉被烧焦烤糊的味道吗?那味儿可太恶心了,以至于一个多月过去,我还是一闻见肉味就想吐。”
不怪他不记得自己身上哪儿该有伤,只有从不受伤的人才会对一道血口子咋咋呼呼,时不时拿出来自怜一番。他实在吃过太多苦,像盐粒融于海水,习惯了,自己都尝不出来了。
“还有一次在街上追贼,那小子慌不择路,一脚踏空,居然掉进了化粪池里。三米深的井,满溢有毒气体,普通人掉进去必死无疑,陶龙跃那小子捏着鼻子说他做不到,我栓了根绳子就下去了——把那小子救起来的时候还有人问我,贼有什么值得你冒险的?你说一条人命罢了,有什么值得我冒险的?”谢岚山喉咙奇痒,像是被这段恶心的经历呛着了,忍不住就边咳边笑起来,越咳越剧烈,越笑越放肆,到最后满嘴都是肺里泛上来的血腥味儿。
一笑难泯经年的苦和怨,至少这一刻感到痛快。
沈流飞微蹙着眉,不打断他的爆发,直到谢岚山发泄够了才轻轻喊他的名字:“阿岚。”
“好了,不说了,”大概意识到自己过分失态,谢岚山忽地打住不笑了,他神情凝重、目光炯亮地望着沈流飞,合掌祈求道,“咱们做ài吧。”
说是做ài,结果却纯是兽与兽的交合,肉体砰砰碰撞,毫无快感可言。
谢岚山全程主动,举上坐下殷切得很,换到下位依然卖力摇摆迎合,姿态放荡,浪叫不断,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在办谁。
那挺硬的部分被一炙热密处紧密包裹,缠磨,但算不上舒服。沈流飞想退出来,又舍不得。倒不是舍不得这点肉与肉摩擦的快活,只是知道谢岚山此刻心里有个窟窿,怕是已经疼得熬不住了,非得有人填补不可。
所以他便由着对方胡来,自己稍稍配合,泄了再说。
偏偏谢岚山今天跟离不了人似的,沈流飞这边释放殆尽,刚刚脱离他的身体,他就又追着跪坐起来,贴上去,搂抱住对方光裸的臀。
“精神点,我还要。”
荤话说得大大方方,谢岚山一点不害臊,一摘那上头的套子,用脸贴着沈流飞的下体擦蹭,又胡闹似的掐了他臀峰两下,两瓣紧实肌肉,皮肤滑腻,手感极妙。
沈流飞本钱可观,即使泄过两回,尺寸模样还都很抢眼,可一时半刻没那么容易再硬起来了。谢岚山欲求不满,发现手上动作不顶用,索性直接上嘴去咬。
沈流飞低低呵斥一声:“够了。”
谢岚山疯了似的乱摸乱咬,性器被他揉捏得极不舒服。
哪知今夜谢岚山打定了主意疯到底,越挨骂越不肯罢休,胡乱哼吟了两声“表哥哥”,又口含那肿胀前段,顺手去撸沈流飞的阴囊。
一阵不得章法的撕咬拉扯,到底是最为金贵的命根子,沈流飞痛得眉毛一跳,伸手就将谢岚山推开了。
“谢岚山,够了。”
被一下重推,人就倒了,谢岚山的那股劲儿一下卸了干净,仰面瘫软下去。
好似人至顶峰之后迅速跌落,他疯够了,倦极,也痛极,终于在一种茫然无措的失重状态里闭上了眼睛。
“我真的……”谢岚山把头轻轻偏向一侧,一滴眼泪就顺势从眼角滑了下来,他轻声地祈求般地重复,“我真的想当个好警察……当个我爸爸那样的好警察……”
沈流飞心跟着一痛,闭了闭眼睛,然后伏下身,吻住谢岚山的嘴唇。他以舌头侵袭攻占,一点点加深这个吻。
长吻尽头再度勃起,他将自己的一部分喂送进情人的身体。
和风细雨地又办了一次,谢岚山已经精疲力尽,完全交出自己,循着沈流飞的节奏摇晃,在一浪掀过一浪的高潮中失了大半意识,嘴里还喃喃自语着“好人”“警察”之类的琐碎词汇,压根连不成句子。
谢岚山早被干得乱七八糟了,半昏不醒地躺在床上,上身制服不脱,单单下体裸露在外,体液横流,半身汗水,腥气中捎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体香。
警服质地硬,料想这么睡下去肯定不舒服,沈流飞替谢岚山脱下制服与衬衣,又将赤裸如洁白婴儿的他抱进怀里,低头覆上自己的嘴唇,吻他两眉之间的浅浅褶皱。
睡着了还皱着眉,他想,这是多重的心思。
他好像在漩涡中心,悬崖附近,指着他拉一把。
放谢岚山躺回床上,沈流飞站起身,裸身走进浴室,打开花洒,直接用冷水冲洗。
隆冬,子夜,当头浇下的冰水熄淹余存欲火,全身的皮肤与肌肉首先做出应对寒冷的反应,皮肤被冷水激得发红,很快又褪色成更锃亮透明的白,他不自然地小幅度地抽搐起来,衬得那肩头刺绣的花好似盛开一般,凤凰也展翅欲飞。
两拨无形之力在角逐撕扯,沈流飞在这种近乎自虐的状态下闭目沉思,一手抵在湿滑的壁砖上,支着自己的额头,另一手抚过自己的下体,洗掉身上腥冷黏腻的体液。
隋弘的问题他还是回答不了。
这个多情的夜晚,他爱他近乎完整的全部,也恨他不可交付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