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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旨意,只有时间知道,欲望或者淡泊,懒惰或者珍惜,命运的长卷舒展,逐水而去。
石义尧偶尔晃神间会想,自己来这儿干什么?自己为什么能来到花阳县?每次想要当一切只是高铁列车经过的风景时,那张脸,憔悴忧郁的脸,让他的心脏抽痛,然后他会去寻找,在一众青涩的面孔里本能寻找那张脸,只存在于文字里的角色。
这是机会。小叔要在花阳寻找神秘的医生,他放弃与发小留在大都市,选择来到一个小县城,到达那个人身边。他立在湖泊中央,未沉没,光影耀眼,然后眨眼就撞上了他与那个人的时空。
“阿尧,别忘了回电话给你父亲。”
早晨,送石义尧到门口的是一位清瘦沉肃的中年男人,男人的表情木刻,像一切严谨的科研人员,散发冰冷的书卷气,一丝不苟而显得毫无感情。
门外面的寒气侵袭入内,里面的家具单调得可怜。
“知道了。”石义尧顺从回复,认真看着前面的长辈,仿佛目睹巍峨之岳,让他只有仰望的姿态。“教授,我出门了。”石义尧道别,微微颔首,乍地像倾倒出一地星子。
教授不动嘴,只是喉咙滚出一个“嗯”,就是和蔼的回应了。
准时乘坐公交车到学校路口,再顶着煤锅的水汽走向学校的大门,途中还经过一个临时的垃圾堆,好像学校外面的路都是这样子的,充满生活气息。
新的一天,这简陋的学校,只有一个人是值得期待的,每一次看见她,石义尧都有一种奇异感,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为她让路,也为他让路。在那间嘈杂拥挤的教室,看一眼她,石义尧就可以接受一切挑战,只会沉浸课业的他,有了心事。
中午放学,数学老师要把U盘里的“秘籍”公布,选了石义尧拿到校外打印,打印的钱从班费划。
石义尧站在树荫下,等着数学老师过来,天阴了,风有些急,冷得高大的棕榈树也在摇晃,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石义尧回头,抱着纸袋子的路昙边走边滑撞了下来。
这是倾斜的雕塑草坪,斜度超过四十,许多学生不走阶梯下来会直接从草坪滑下来。
不假思索,石义尧张开双臂,一瞬间,怀里多了个温暖的人,却更像接住了一只调皮的猫咪,撞得周围飘散柔软的飞毛,他的瞳孔震颤,闪动惊喜的光芒。
春天遇见秋季,飞鸢遇见天空,彗星撞上地球——奇妙而绝配。
路昙脱离石义尧的怀抱,眨眨眼睛,微抿嘴唇,面上既不尴尬也不羞涩,只是望着惊讶的石义尧,说:“数学老师的U盘。”
石义尧明显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张开的双臂慢慢收回,眼前的路昙让他出神,垂眸后路昙举着蓝色的U盘在他眼前晃,他微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出声,只是拿了U盘。
任务完成,路昙抬脚就走,只是后面的人扯住了她的帽子。
尴尬,有被冒犯到。
路昙回头,盯着石义尧,散发冰冷的警告意味。
“你应该道谢。”石义尧撒手,说的话严肃又刻意,违反着他的冷漠俊朗外表。
路昙干脆地回:“谢谢。”
江请松和于明励从雕塑草坪上方经过,目睹了大帅哥抱住路昙后又拉扯路昙帽子的画面,两个人默契停住,虽然听不到那两个人的话,但还是盯着下面。
“这俩人什么关系?应该没什么关系吧?”于明励经常到十班,阳光热情地要挑战路昙这座冰山,没见路昙给过好脸色,那个石义尧也就个高脸帅,怎么可能会是例外。
江请松阴恻恻的,幸好下面路昙很快走了,他的内心才松了一口气,旋即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在意路昙,又赶紧咬舌尖。
于明励还要说话,扭头看见江请松的表情,眼珠子一转,话题转了,说:“请松,还在惦记着小仙女啊!”江请松皱眉,挥手扇向于明励的后背,面包服臃肿,声响大,于明励只是一个踉跄并未感觉到疼。
下午最后一节课调换座位,班主任公示了新的座位表后一声令下,教室开始热闹。
石义尧看着新的座位表,眉目舒展,搁浅了忧虑,暖风过境,像是享用到热牛奶,惬意到可以轻易拥有一个好梦。
这一次,路昙在他的左边。
晚上,再次成为路昙同桌的孟柚纯分酸梅糖给附近的同学吃,大家都接受了,唯独路昙将糖果放回了孟柚纯的糖盒子。
被直白拒绝多了的孟柚纯憋不住了,问:“路昙,你是不是特别讨厌糖果啊?”
委婉了,其实她想问的是路昙为什么要冷硬拒绝别人的示好靠近,如路昙聪慧漂亮还有才艺的女生,明明可以左右逢源。
路昙抬头,朝孟柚纯直言:“讨厌。”
孟柚纯的嘴角下弯,她也执拗,转过头去不看路昙了,生着小闷气。
石义尧的视线定在草稿纸上,暗下却注意着旁边的动静,像个感官灵敏的侦察兵,默默坚持卧底的原则,不过,女孩子讨厌糖果正常吗?发胖,胆固醇?
林狄迪坐在路昙后面,同桌又是朱乐勋,可开心了,嚷着说要订蛋糕庆祝,问路昙喜欢什么口味,路昙没回应,他与朱乐勋闷着头一起认真讨论。
这天中午,朱霏邀请来好些要好的同学一起吃蛋糕,挺愉快的,作为寿星的朱霏笑靥如花,她还收到了好些礼物。
石义尧没在意那边的情况,他在阅读《运行机能2》,静静坐着,端正得像是上朝参政的侍郎,而他的身躯轮廓也正晕出铿冷的文雅腔调,披着别人所有歆羡赞叹的目光,他是与众不同的——人们一眼就能看见。
路昙也是与众不同的,文静秀雅,水灵灵的,藏于朦胧雨巷里的凛凛兰花。
“那这样呢?我一般都是直接从相似形的角度切入。”求知若渴的于明励蹲在过道,仰望着路昙,身穿蓝色面包服的他像个水桶。
不是林狄迪,就是于明励,两个家伙不畏眼光不畏冷漠,轮番来请教路昙,只要路昙不撵他们,他们就能开开心心地打扰路昙。
路昙的声音清脆干净,讲题时和缓流畅,条理清晰,不温不火,偶尔停顿,颤颤睫毛又继续说话,但绝不多说。
于明励茅塞顿开,欢喜得嚯地起身,感觉又有五分胜券在握了,笑嘻嘻地看着路昙,其他想法闪过,于明励问:“路昙,冬至吃饺子吗?”
但是路昙没说话,只是开始收拾桌面。
于明励眨巴眼睛,没再出声,从容地离开了。
路昙的长发盘在头顶,一坨发像是一朵黑色牡丹,木簪子朴素独特,她低头,露出一截白皙脖颈,这寒冬,不捂实,别人都为她感觉到冷。
石义尧偏头,恰好看见白皙的脖颈,走了神,忽而想知道那脖颈有多细,也不知道一手能不能握住。
“路昙,一起去食堂呗!我顺道和你说说校报的事情!”吃了蛋糕的秦巧向路昙提出邀请,雪亮的眼睛愉悦而坦荡。
“好的。”路昙起身,拎起帆布包就朝外走。
留下清凉的奶味。
目送她出去,石义尧没了继续阅读的心思,很快也离开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