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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一、圭成相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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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处消息互相往来,在何师劳几人的面前已堆积起来。几人看过之后,挑出最紧要的交吴珠鉴过目。只是吴珠鉴已不敢自行定夺,让身旁的杨考杉也看过之后,便请何师劳送贪狼星君那里。

    仔细看过一遍,又思忖片刻之后,贪狼星君问道:“一、九这两大队可还支持得住么?”

    何师劳不好肯定,请来枚泉答话。星君起身,又问了一遍。沉默片刻,枚泉点了点头,答道:“若回来的消息无甚大差错,那便还能坚持。只是拖得久了,终是有危险。”

    贪狼星君将地图展开,说道:“只要尚能支持,那眼下的首要之事便是打退东面这一路追敌。按消息来看,几路围堵之敌皆各属一家,我只要能击破其中一家,另外几家知悉后,必心生犹豫。彼时,我再放出增援消息,几家必畏惧而不敢全力向前。那时,便有了腾挪之机。”

    见二人并无异议,贪狼星君又问道:“这东面之敌的消息是否准确?”

    何师劳点了点头,答道:“料无差池。”

    见何师劳如此肯定,贪狼星君便手指地图东面,说道:“那就着手解决这一路来敌。”

    见星君下了决心,何、枚二人立即告知了吴珠鉴。偏头看向杨考杉,却得不到回应。犹豫了片刻,吴珠鉴终究还是下令,以圭成附近的绿杆子坡为依托,在其周围各处夹口布置下人手。

    才一接战,动静便十分之大。来敌气势之盛,攻势之猛,竟远超事先估计。看了三、五大队各自飞速递来的消息,中央营帐内的几人也是颇有些疑惑。无论比之此时另外两路,还是较之前时所遇各路来敌,都显得太过凶猛。

    过不多久,又有消息递来,言各处夹口齐遭猛攻,眼下尚无被破口之虞。看过消息,贪狼星君并未开口说话,只盯着地图在看。枚泉皱眉思索片刻,忙问何师劳可有其他两路的新来消息,被告知无有。贪狼星君微微侧耳听后,神情益发凝重起来。先前趁着空暇,将自入谷以来的重要消息都大略看过一遍。东面这一路如此猛攻,大大有别于消息中所叙之敌。若不是内中突遭变故,就必是有所倚仗。前者是吉是凶尚难断言,可若真是后者,而先前又一直未曾觉察到,更不知其到底为何,那眼下局面便是真的危险了。

    贪狼星君抬指在地图上几处位置敲了敲,又直起身子朝何师劳问道:“先前有关这一路来敌之消息确是无有错漏么?”

    何师劳心里此时没了底,毕竟自己虽时时谨慎小心,却到底是分身乏术,于手眼不及之处递来的消息无法一一查验。见其面有难色,贪狼星君缓下语气,接着说道:“莫急,可速令三、五大队再遣人仔细探察。”

    何师劳立即快步离去,亲自布置安排。贪狼星君又朝枚泉问道:“可有见解么?”

    枚泉看向地图,说道:“正如师先生先前所言,敌之攻势大异于往常。若不是身后有强催之力,便是伏下了后手。倘是有力强催,则其本心并不愿进,我等只须如眼下这般坚守,早晚挫尽其锐气。然若是伏下了后手,那阵前攻势便是要引我等注意,敌却乘我不备由别处来袭。”

    贪狼星君微微点头,说道:“你我所见相同,那你觉着这敌之后手会自哪处地方伸出来?”

    枚泉看了一会儿地图,说道:“若是迂回偷袭,似乎找不到切入之口。且我各大队毕竟分散不远,便于互相支援,敌纵然有口可入,也必不敢小队轻进。倘聚众来袭,又必躲不过斥候耳目。然至目前为止,尚未有此类消息传来。”

    贪狼星君点了点头,说道:“句句在理,所以来敌若真是留有后手,那这后手便是伏在阵前而非侧后各处。”

    而后向枚泉问道:“你若指挥来敌,则最想攻哪一处地方?”

    枚泉抬手指向圭成,说道:“自然是这里,若偷袭得手,便可一举捣毁我指挥中枢。即便敌尚未知晓我将营帐设于此地,然仅就地利而言,此处乃各路交通之要冲,也是必争之地。”

    贪狼星君又问道:“若真可借手段自阵前袭取圭成,则取何途径成算最大?”

    枚泉略思片刻,说道:“兵贵神速,自然是经绿杆子坡俯冲而下,必一击可成。”话才出口,枚泉立刻抬起头,问道:“师先生之意莫不是说来敌会甘冒乱灵流之险,沿此一山脉顶端行进,直抵绿杆子坡最高处?”

    贪狼星君点了点头,说道:“阵前强攻,必难持久。故其后手袭击,必求速取,方可前后呼应,不至令其后手孤掌难鸣,甚或反陷危境。”

    枚泉眉头一皱,说道:“若来敌果然如此,先占了绿杆子坡,后便可一鼓而下。彼时,营帐这里却已反应不及乃至慌乱无措,来敌只用一击,便可成其全功。我须这就去告知总管,速请布置人手以做防备。”

    可还未动身,吴珠鉴竟领着何、杨等人快步走了过来,并递给贪狼星君一页消息。看过消息,星君又递给枚泉,并朝何师劳问道:“这次是否确认无误?”

    何师劳立刻答道:“决计不会有误。”

    吴珠鉴跟着说道:“来敌竟将相当于阵前半数之人手穿山顶乱灵流而直插过来,以眼下绿杆子坡附近的人手根本抵挡不住,若被其占了……。”

    不等其说完,贪狼星君抬手止住,并说道:“既如此,那就将近卫精英小队顶上去。”

    见吴珠鉴颇为犹豫,贪狼星君接着说道:“我知这精英小队内皆是独立山中的好苗子,若有大损,回山必难交代。可眼下急将燃眉,而这营帐周围除精英小队外,便只剩诸多伤者及寥寥陪护数人。此时不上小队,又将如何应对?”

    吴珠鉴与身旁杨考杉对视了一眼,而后小心问道:“可否趁敌尚未攻来,营帐这里先行后撤至红沟附近?彼时依据情势,进可回身收复圭成,退亦可迅速越过红沟。”

    听到此言,贪狼星君眉头一皱。何师劳一见星君面色有变,正要上前说和,却被星君止住。微叹了一口气,贪狼星君继续说道:“按眼下情势,营帐这里已成阵前之一部。若此时后撤,岂非自破防线,暴露各处侧翼及身后么?若然如此,彼时将成怎样危局,你当真想不到么?”

    吴珠鉴怎会不知其中利害,只是刚才接了何师劳带来的消息看过之后,一时间心中又惊又惧。听过杨考杉一番建议,也不及思索,便拿来问星君。好在方才几句话,已将其点醒。何师劳亦附和星君之言,枚泉自更不消说。见此情状,吴珠鉴只得同意,将近卫精英小队顶上绿杆子坡去。只是尚有一点还不能决断,由谁领着去?来敌已与坡顶守备接战,且随时可能突破拦阻,朝坡下攻来,顶上近卫精英小队实为救命之举,不容半点差池,其所担之责太大,故吴珠鉴发问过后,在场之人皆沉默以对。

    枚泉一握拳头,站出身来,大声说道:“总管不必多想,我是大指挥,由我去!”

    见枚泉出声,吴珠鉴倒是心中一阵暗自庆幸,赶紧应允。众人轮流叮嘱枚泉小心,枚泉一一应之。而后朝营帐外大喝一声道:“荭苗速去整队,我随后便到!”

    临出营帐之时,枚泉转身朝贪狼星君拱手,说道:“师先生放心,我定不辱命!”

    贪狼星君亦直身拱手,说道:“大指挥出战,必定马到功成,请!”

    绿杆子坡上,动静已然大得不能再大。来敌节节胜利,步步进逼,已可看见坡下大致情景。虽可能仍不晓坡下乃是中央营帐,但只看那规模与建制便可知此处必然不同寻常。故而,压上的力道愈发地大了。前时布置下的人手已多数不能战,幸而来敌须一路穿过乱灵流,稍厉害些的灵器都未敢拿出。眼下只是仗着人多,在这不大的坡顶上近身接战,故而独立山这边靠着少数能战之人尚能勉强支撑,且战且退。只是如此下去,坡顶守备仍早晚崩溃。

    只听嗖嗖几声破空声响,几柄各式灵器瞬间将压在最前的几人击倒。忽遭此变故,来敌也是一懵,暂且止住了攻势,缓缓后退并松散地结起了阵。仍在坡顶守备的几人则心中大喜,虽不知来人是谁,但可肯定救兵到了。

    坡顶上的动静骤然小了,双方不由都看向下坡方向。只见一人手提双刀,脚迈阔步,领着身后一队人踏上坡顶,继而直接走到坡顶守备身前。一见领头是谁,守备中的一个指挥使立刻呼道:“大指挥,是大指挥来了!”

    枚泉转过身去,看了一眼浑身血迹,龟缩在一团的众人,平和地说道:“各位辛苦了,近卫精英小队前来助战。你等之中若是有尚能一战者,便站起身来与我一道退敌!”

    先前接战的几人皆站直了身子,走到小队末尾。倒伏在地的伤者之中也有几人挣扎地支撑起身子,纵是站不住,至少要坐起来,也都望向枚泉。

    见此情景,枚泉眉间一凛,胸中豪气升腾。转过身去,面对汹涌来敌,高喊一声:“摆阵,迎敌!”

    声发人动,小队众人迅速前后展开,整队数层横在往下坡方向。来敌那边显然也看明白了八九分,阵中一领袖模样的人物高声喊道:“灭掉这近卫精英小队,也是大功一件!营帐那边定然重重犒赏,绝不亏待,来呀,给我上!”

    一声令下,两翼自阵中排开,而后沿两侧斜坡朝前兜住,看这架势便是要一口吃下整只小队。枚泉以眼神示意,荭苗暗自退入阵中,整只小队则顺着敌阵也展开两翼。术学弟子排头,器学在后,除枚泉外的体学几人则分挂在翼尖。

    又一声破空响起,来敌阵中窜起几十件灵器,齐头攻向近卫精英小队。其阵前排亦同时射出术法,想的是高低两向合击。枚泉自然一早就料到如此,但己方人手太少,抢先出手不能覆盖来敌,则敌防御有余,反可以余力攻来,彼时己方却正处收放空档之际,而无防御之能。因此,枚泉先令小队结成防守之阵,硬接这头一击。小队众人同时燃起符篆,撑起一顶灵壳,灵器撞壳后迟滞难进,术法则砸得壳外五行之质四溅。虽是守住了这一击,然灵壳也眼见地弱了不少,再来一击便难说能否抵挡住了。

    就着刚才一击造成的动静做掩护,枚泉左手握刀朝外一撇,身后小队跟着缓缓转动,左侧大致不动,右侧略微后撤,队尾则向左移动。在来敌若不细察,便会以为是刚才那一击打退了半边小队。果不其然,来敌阵中高呼一声,其左侧便压了上来,翼尖则更似着急要去刺对手背后一般,拉扯成细长形状抢先围兜上去。只见枚泉右腕一转,小队右侧伸出的翼尖便卷曲回来,隐隐护住了半边后背。而先前左侧翼尖几人竟不知何时站到翼根头排位置。此时,枚泉左手握刀朝前一指,这几人端起长兵直朝正面冲去。来敌未料有此变化,眼见着明晃晃几杆长兵扎刺过来,其迎面几人皆慌了手脚,不及燃符施术自救,只顾后退躲避。这又乱了身后及周围,使其众人难于出手援护。那冲出的几人竟如刀锋一般,将来敌之阵的一翼与其阵切离开来。趁此空档,小队将一波术法专砸向切离后敌阵那边的截面,借着乱势又将敌阵逼退数丈。而先前退入阵中的荭苗此刻已领人绕至被切离之翼的身后,连同阵前小队一道,竟将其夹击乃至包围了起来。且不待其回过神,一阵术法便砸了过去。敌慌乱之中已是顾前不顾后,齐齐转身去挡。此时,小队阵中放出术法与灵器由敌身后攻去。虽来敌阵中已有人高声提醒,却仍是来不及。一阵动静之后,这一翼来敌尽数倒地不起。

    陡然遭此大损,自然是又急又恼,来敌阵中响起数声叫嚣,其阵型也有止退前压的迹象。枚泉心知不可让其重聚了势,脚下踏出轻身术,箭步直冲过去。两臂上弓下曲,刀尖内斜指地,然后猛地朝前挥出两记罡风。这罡风其实并无多少杀伤之能,可情急之下,直面罡风的来敌数人皆不及辨识,只赶紧朝两旁躲闪,使原本阵前防线露出了破口。枚泉刚刚挥出罡风之时,双臂已如双翅一般笔直展开。此时,转旋手臂,刀刃翻转朝下,欺身至破口处,两刀一齐挥下,劈倒面前两人。不待来敌反应,一个后空翻退回小队阵前。

    这退回是为再进,枚泉才一落地,身后阵中已升起数柄灵器,其中一柄浮于枚泉身前。轻身一纵单脚踩上灵器,再一发力又朝前跃起。同时,另一柄灵器已疾速飞出,又猛地停在枚泉落脚之处。如此再三,刹那之间,枚泉竟已跃过来敌前阵。跟着纵身一跃,朝阵中最靠前的发令之人劈去。而在枚泉周围,则另有几柄灵器先其一步,攻向其目标的身旁之人。那几人自然是慌忙朝外推挤躲避,生生在阵中造出一个圆孔,只将那发令之人孤零零就在孔内,如同靶心一般。而枚泉已落至头顶,便是一刀劈下。对方急忙抬手,以一阵灵气挡住了一刀。可枚泉后手一刀自肋下斜刺上去,对方移灵抵挡终是慢了半拍,被刀尖刺中。剧痛之下,浑身的灵气也崩散开,枚泉接着前手横刀一抹,将方放倒。而后转过身去,双刀前抵在地,附灵气于刀身,脚下发力前冲,双臂跟着又挥出罡风。此时的罡风却已有了杀伤之能,不及躲避之敌皆被斩得血腥四溅,虽不至于丢了性命,却各个疼得挣扎翻滚,一时哀嚎遍地。旁人见此惨状,再不敢靠近,就这般放枚泉出了阵。

    这一下,来敌那边更是激愤。阵中靠后有人大喊,强令阵中再不得被枚泉吸引注意,只一意去攻其身后小队即可。然此时来敌人多,又处乱中,各自看着身旁,人动己才动,反倒互相拖延住了。待其结阵攻来之时,小队那边已布置好了防御。只是这次却有意将灵壳抬高了几分,而荭苗等几人则冒险低身窜至距灵壳两三步远之前。来敌术法及灵器接踵而至,又一次撞击上灵壳。动静大作之时,荭苗几人已掐好手诀,双手同时上举,便见到头顶生出雷电形质的灵气绳线,并疾速朝来敌阵中刚才那一波术法及灵器施展之处伸去。若此时戌甲与邬忧也在场的话,一眼便可看出,这即是当初在学堂年试上见荭苗施展过的那手附灵于灵。刚才那一阵便是荭苗几人各凭本事大致摸准来敌用以操控术法及灵器的灵气位置,将自身灵气附于其表,再沿其表回送灵气,待灵气至敌身前之时,成术法以攻之。果然,一阵惨叫声从稍远处传来,荭苗等人已然得手。只是灵气附着于表,难免有所逸散,虽几人手法已练得不错,然刚才一击终究是距离太远,待击中之时,灵气约莫要散去半数左右,故而一击之下并不能放倒来敌,还须跟着再击一次。只是这一次,来敌阵中已有应对,荭苗几人的灵气刚伸至半途,另十数道赤红灵气也附着于表,分头朝几人的灵气一一撞去。应是五行相克之故,那几道灵气眼见着将几人灵气迅速逼回,荭苗等为人为己,此刻却不能轻易撤手。好在有另几人冲出灵壳,抬手操控起短刃或针刺,昶清便在几人之中。只见昶清双掌一翻,两柄捆粘了符篆的短刃嗖然腾空,斜刺向荭苗几人所操控灵气中的两道。刃尖触及灵气即止,而后刃身下沉,半贴于灵气,跟着疾速同向前冲,刃身之符篆被前冲所生之灵压激发,施展出术法,此术法又与灵气再生出银白灵气,将赤红灵气反向疾速逼回。来敌这次再想起后手便已晚了,先前已被一击而中的阵中之人,又被这十数道银白灵气齐齐打中,悉数倒地不起。

    见荭苗等人得手,在敌阵中又激起乱来。枚泉立刻双刀高举,继而并向前指,又有几人端起长兵跳出,随其一道再次冲向来敌阵前。前后各处几番折腾,来敌本已隐隐显露出退却之意。故而,虽只见到枚泉领着区区几人迎面冲来,来敌仍旧步步后撤,且越撤越快,阵型亦是愈发地乱了。更不想坡下两侧响起冲杀之声,也有零星术法自两侧坡下砸向敌阵,应是别处来了支援。见此状况,来敌不敢再逞强,草草收走几具尸身后,便如潮落一般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