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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南归病了,因为他被罢了官。
原因很简单,他在追究十八年前云家血案的元凶
原总管自然不会放过他了,如今的朝廷里他可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若决心要整谁,谁就只有认栽了。冼南归本就树敌很多,自从太原那件案子以后,更有很多人对他恨之入骨。
闲置在府中时,不觉有些心灰意冷,加之平日忧国忧民,劳累过度,所以积劳成疾。
年纪轻轻,却忽然一病不起。曾经雄心万丈想要救大唐于水火之中,希望出现当年开元盛世的局面,但终归自己势单力薄,他一倒台,那些原来依附他的官员纷纷倒戈倾向,朝廷之中,顿时乌烟瘴气,妖孽丛生。
他虽是感染了伤寒,但却一直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什么东西也吃不下,日日以汤药吊着。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的夫人甄紫菀并未舍他而去,一直在他身旁精心服侍。
她本是个高傲的女子,她本希望冼南归做个很大的官,妻以夫荣,那样她就可以享尽尊荣了,但是偏偏冼南归却是官而不显。
千百年来,官和权是连在一起的。
官就是显赫的地位,就是特殊的享受,就是人上人,就是福中福。冼南归做官却是清正廉明、大公无私。这一点有时甄紫菀很气愤,但做为冼夫人来说她也有值得骄傲的地方。
京城中那些王公大臣、皇族显贵,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而冼南归却只有一位夫人,从未纳妾。以他之权、之位、之才和足以倾倒无数女子的优雅风度,何愁不能琵琶另抱?
那些贵夫人享受了荣耀和富贵,见到甄紫菀时却又羡慕起她,总是夸她有福气,嫁了那么个有才有貌的丈夫,而且又不拈花惹草,只守她一人……
那时甄紫菀就感到特别开心,特别满足,虽然她心里明白,冼南归并不喜欢她,甚至有些憎恶她。
当年冼南归娶她也是由于她耍了一点小手段,她和侍女飘飘设了个计,她俩在别处玩了一夜,凌晨时两人才分开。她去冼府找冼南归,到了门口时却假装晕倒了。
冼南归本就宅心仁厚,加之两人本是熟识,还以为她生病了,忙把她扶到自己房里,让她躺在自己床上。
她一夜未归所以父母自然着急,见飘飘回来了就就问她小姐去哪儿了。飘飘则撒谎说昨天冼大人请小姐去府上,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甄夫人大惊,那可关系着女儿的名节,于是匆匆带着飘飘去了冼府,直奔冼南归的房间,恰好看见女儿睡在冼南归的床上,而他还在床边。
甄夫人一时大怒,破口就骂。冼南归还没明白过来时已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甄紫菀则适时的“醒”过来一把拉住冼南归说娘您不要怪他,一切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主动来找他的,昨天晚上我没有回家,害得你们担心了,您别怪他……
她边说边哭,一副受了委屈不敢说的样子。这下甄夫人全信了,揪着冼南归要他为自己的女儿负责。要么她就把这件事传扬出去,让他名誉扫地。
冼南归这才明白是自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因两家关系也很好,所以一商量就决定把事给办了,好事一桩呀!那时最苦的就是冼南归了。他把那个黑锅给背定了。那件事只要传出,必定会有人信,他那时正是才名远播之时,若是让人知道了这件事,以后还怎么做人?
那时的读书人都把品行看的很重。而且那时候他刚刚结识了洛迦圣女伊娜尔,心里一直倾慕着她,若是让她听闻了这件事,那么他在她心里会留下个什么样的印象啊?万般无奈之下,他只有答应娶甄紫菀。
也是从那时起,他对甄紫菀的心冷了。冼南归生活很俭朴,从不浪费,也不喜欢奢侈。他从不大吃大喝,从不进烟花场所,也不喝酒赌博。他一直修身养性,甘于淡泊,清心寡欲。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了为民请命为民办事之上。
他把所有的俸禄都给了甄紫菀,让她穿金戴银,披绸挂缎,山珍海味,而自己却是一袭布衣,平淡如斯。
凭良心来说,他绝没有半点儿对不起她。他把自己该得的荣耀、享受、赞誉都分给她甚至让给她,但惟独没有把自己的心给她。
罢官的第一天,他就给甄紫菀写了休书,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离开。但是甄紫菀什么也没说就撕了休书,说等你死了我再走,所以她便一直留着。
他躺在那儿的样子看上去很令人心疼。
他的神色非常阴郁,加上他一直有病,所以活得快像眼里的那两团青蓝火焰了。身子消瘦的几近失去了影子,只剩下双颊苍白里的两掩绯红。那点红大概是病火在体内经络燃烧吧?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即便是生病了憔悴如斯,他依然是个很好看的人。
今夜有月。
月光如梦,梦如人生。
他却无法入睡。长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又在他胸臆间造成了剧烈的撞击。对别人而言,那只是一次呼吸,对他而言,每一次呼吸,都是生命里减少了一次。而且每一次生命里的呼吸,都使他那样痛苦。
夜太安静了,因为他听到了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
那一刻,他的眼前浮现了一片茫茫无际的雪原,那个美艳得令人七分动心、三分痛心的少女,俏生生的立在他面前。
不忍忘,也无法忘,只是想念。
思君如明月。
夜夜减清辉。
谁家吹笛画楼中?笛声悠悠传来,像是诉说一个梦,一个遥远的梦。
梦,远了。
也不知道是否梦里,他听到有人在吹笛子。
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不知何时,一阵喧闹声传来。
他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飘飘,什么事?”他唤了一声。